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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景然 ...

  •   荒草丛生,遍地横尸,风中充斥着血液的腥味。
      顾之宁收了剑,让他们各自去上药。
      夜幕缓慢地吞噬了另一半明亮的天空,谷展捡了些柴火,烧起了水。
      乾东上好了药,依着顾之宁的令去检查伤亡人数,还剩多少马匹。
      顾之宁从那筛子般的马车里面拿出了套衣服换上,绿衫沾上了血,他难受。
      谷展不知道从哪打来了几只兔子,在火的烤炙下,香味四溢。
      顾之宁刚准备坐下烤火,乾东就来汇报了。
      “主子,咱们此行十五个人,六个兄弟受了伤,主要是箭伤。其余人没事。马匹还剩九匹,怕是不够了。”
      顾之宁环视了一周暗卫,片刻才道,“让六个人带着六个受伤的暗卫,其余的一人。等明日途经凉州,再打听马匹购买的事吧。”
      谷展此时已烤好了兔子,招呼着暗卫们过来吃。他特地留了个兔腿给顾之宁。
      顾之宁接过,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谷展抱着胳膊,瞧着众人吃,啧啧称道。
      “这帮人跟饿死鬼一样。”
      顾之宁正啃着那兔腿,闻言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不吃?”
      “哦,我刚刚烤的时候吃过了。”谷展瞧了瞧四周在吃草的马,“主子,马不够了啊。”
      顾之宁轻轻嗯了声,继续啃着兔腿。
      过了片刻,顾之宁吃完了,拿着帕子擦手,“暂时一人带着受伤的骑一匹,等明天到了凉州再买吧。”
      谷展脑子里回忆着北晋地图。
      北晋并没有可以直达北境的官道,最近的也就是从京都途经凉州,再从凉州赶往西州,西州有条粮马道直通川城,再由川城过去芜城。快马加鞭的话,早上从西州出发,晚上就能到川城了。但如果从西州直走笛城的话,还得费上一天才能到芜城。
      “那我们是从西州从西川粮马道吗?”谷展不确定他主子的想法。
      顾之宁将帕子收好,“是。但是我们要快马加鞭,明日从凉州买了马,就直奔西州,估计得花上一天一夜。你今夜就传信给西州州府江励,让他提前备好快马,这样我们从西州赶往芜城能省半天时间。”
      “路上的杀手只会多不会少,我们得尽快赶到。”
      顾之宁不用算都知道,今天的那些杀手不是皇帝派来的,便是秦玉。
      夜色渐浓,一行人围着火堆,枕着半黄半绿的野草就地入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顾之宁等人就快马加鞭前往凉州。
      凉州算得上是个富庶之地,因为他们的马匹养的好,背靠群山,马匹在山脚下自由奔腾,与苏克勒族人在草原上养出的马匹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北晋地势中间高,两头低,京都与北境中间横着群山,群山西侧是向海的六郡,唯有泉郡恰好卡在了山脉和山脉之间,形成了个天然的平坦峡谷,由泉郡向西州运输粮草,再由西州直走西川粮马道,三天左右就能到达。这条道是当年季老将军竭力带人铺好的,当时朝中还有不少人反对,但元惠帝支持。
      众人在一家路边客栈歇脚,谷展带着几个暗卫去购买物资。顾之宁脑海里细细回想着北晋地图,本有两条道可通往芜城,皇帝或者秦玉又是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走这条呢?还是说两条路都派了杀手?
      谷展动作很快,不多时就从一家马市那里购买好了马匹,带头牵着马往回走,看到顾之宁在喝茶,正想叫他,然而一把刀倏然砍向了顾之宁。
      “主子小心!”谷展惊的大喊,因声音太大,引的近旁马匹都躁动了起来。
      顾之宁当时正喝着茶想事,但他听力好,在熙熙攘攘的人流声中辨出了些不同的声音。他抬起碗喝茶,那凌厉的刀风越发靠近,在茶水即将入口的刹那,顾之宁猛然起身躲过了身后劈来的刀,又把手里那碗热茶“唰”地泼向来人。
      热茶滚烫,烫的那杀手怒吼,再睁开眼时,发了疯似地砍顾之宁,嘴里还不停骂着,“小白脸,敢泼你爷爷,看老子不砍死你!”
      顾之宁从桌上拿起剑,拇指抵着剑柄,抽刀而出,与这杀手厮杀了起来。随即,四周陆陆续续地现出了黑衣蒙面杀手,将顾之宁等几个暗卫像包饺子一样包围了起来,粗略算来,大概有百十来个。
      这些杀手的现身,惊的街上的百姓四处逃命。
      谷展把马匹都赶到一边,带着人拔刀冲向了那包围圈。
      刀光四现,厮杀声不绝于耳,顾之宁手里的剑宛如蒙尘已久的明珠,乍然出世,所过之处无一不见血,但又因着他速度实在太快,剑上都没沾着血。
      谷展带着几个暗卫,从包围圈外想要往里冲,却苦于对方轮番不停的攻击,再这么下去,耗都被耗死了。谷展用力握着那因血水浸满了不断下滑的刀柄,心里已经开始发慌了,顾之宁在中央被包围着,轮番不停的攻击会大大消耗他的体力,就算他剑术了得,也耗不住那么多人。
      怎么办呢?谷展砍掉了那劈向他的手,眼睛不错地看着包围圈里面的顾之宁,但实在是太多人了,密密麻麻的黑影挡住了顾之宁那淡色的身影,唯有时不时跃起的衣摆能让他瞧见,确定顾之宁还活着。
      谷展心里惦记着他主子,没留意身后,被后面包抄上来的杀手砍伤了后腰,左腿膝弯处也挨了两刀,受力不稳一下跪了下去。
      他身侧的暗卫横刀取了那偷袭杀手的人头,谷展刀尖向地,半跪着,用力撑着身子起来。
      他抬眼看了一会,发现他这边如今只剩五个暗卫了。谷展咬着牙起身,粗声道,“别管我了,想办法,冲进去把主子救出来。”
      天空阴沉沉的发黑,仿佛倾盆大雨即刻落下,暗卫们握刀并立,脸上、手上沾着的血在此刻显得有些许狰狞,他们正欲冲身前往,身后响起了阵阵马蹄声。
      谷展本以为是杀手的援军,但他一回头,发现为首这人身着蓝衣,模样清秀,腰间还佩戴着块圆月玉佩。他正想着这块玉佩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那人就策马越过了他,直直奔向了那包围圈。
      马蹄之下,撞翻了许多杀手,那些人又趁机弯刀收割了不少人头。
      那些杀手见局势不妙,一时间竟做鸦雀散开,宛如那阴沉发黑的天,一时之间竟然乌云屏退,日头重现。
      包围圈中间顾之宁那身素衣都沾满了血,他右手受了伤,提着的剑血水直往下流,胳膊破开的伤口皮肉翻开,很是狰狞。脚下都是那些杀手的尸体,远一点的是暗卫的尸体,战到此刻,身旁剩下立着的,只有乾东了。
      那场面太过血腥窒息,以至于苏景然后来跟商穆尘谈及此事时,都不免心惊胆战。
      马儿仰蹄立在了顾之宁前面,那人下马,来到顾之宁面前恭敬行了礼。
      “平北郡王之子苏景然,见过国师!”
      顾之宁提着剑的手不可控制地发抖,他左手微微按住了右手手腕,抬脸看对方。
      “原来是郡王的公子,”顾之宁勉强扯了扯嘴角,轻声道,“多亏你来的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多谢公子搭救了。”
      ***
      顾之宁受了伤,当夜就发起了烧,暗卫损失惨重,活着的也受了不小伤,只能留在凉州过夜了。
      夜晚岑寂,仿佛白日的厮杀只是梦境一场,唯有发烫的身体,隐隐作痛的伤口提醒着顾之宁,那不是梦。
      顾之宁昏睡了四个时辰,醒来时已经戌时了,圆月缓缓升高,月光皎洁,铺满了整个窗台。
      顾之宁换好衣衫,推开门打算下楼去找小二要碗白粥。
      二楼是客房,一楼都坐满了人,小二围着客人转个不停,顾之宁根本没办法下楼找人。他正欲作罢回屋歇着,面前递来了个食盒。
      苏景然早早就让人备好了吃食,就等着顾之宁出门。
      顾之宁拢了拢外袍,声音哑道,“公子这是一直等着我呢。”
      苏景然没说话,只抬手作势让他回房用膳。

      顾之宁浅浅用了些粥,病中发热的滋味并不好受,也尝不出什么味道,索性作罢。
      此时房中只剩他二人,顾之宁拾着筷子随便捡了些青菜,状似随意道,“公子出现在这,不是巧合吧?”
      顾之宁抬眸看他,手中的筷子随声落下。
      苏景然心里一直打鼓,他对这位国师,实在是算不上亲近,哪怕千里奔袭救了他,也不敢对他托大。
      “是,”苏景然觉得还是实话实说好了,国师那么聪明,与其撒谎,不如诚实交代,“我是受季将军的令,前来护送国师前往芜城的。”
      顾之宁心道,果然。
      千方百计想让他离京的,果然是季家人。
      顾之宁懒懒掀了眼皮,略微讽刺道,“岂不是得让你来护送,不然我在路上死了怎么办?”
      苏景然哪里是顾之宁的对手,当下脸都憋红了,想反驳却又不敢。
      “你说实话,长治王到底什么情况?”顾之宁懒得跟他兜圈子,直接问道,“传回宫里的驿报夸大其词了吧?”
      苏景然觉得这屋子实在闷的难受,缩在袖袍底下的手,来来回回地摩挲着大腿。
      “确实如此,但国师,我们——”
      “你们让我离京,是为了什么?”
      顾之宁一开始就对这封驿报表示怀疑,但皇帝深信不疑。
      苏景然闻言鄂然,“我们不是想让您离京啊。”
      顾之宁闻言,蹙起了眉头。
      不是想让他离京是什么意思?
      苏景然后知后觉,好像国师误会了什么。
      “我们本意是打算夸大长治王的伤势,好让京都那边派人过来接回王爷。但属实没想到会是国师您来。还是——”
      顾之宁蹙眉瞧他,苏景然在这注视下又接着小声道,“还是王爷说,皇上可能派您过来,这才让季将军派人给我来接应您。”
      顾之宁眉头越发蹙紧,季常牧的本意是让皇帝松口好让商穆尘回京,如此看来,让他出京就是皇帝的意思了。
      季家的意思是让皇帝产生怜悯之心好让商穆尘回京,而皇帝借着此事让顾之宁自己开口请往芜城,因为朝中离不开左右相公。如果是皇帝开口让顾之宁前往,他尚有拒绝的余地,可事发突然,正如皇帝想的那般,朝中离不开左右相公,若是等兵部商议好人选,按驿报上面说的,那会就该是迎商穆尘的尸体回京了。所以,前往芜城的人只能是顾之宁。
      顾之宁起身,从先前那染满了血的衣服袖袋里拿出了三枚铜钱,俯仰之间,只闻铜钱声落桌木。顾之宁低头瞧了一眼,随即闭上了眼,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天盛五年,变数将到。
      他本以为日子还会再迟一些,不成想,竟来的措手不及。
      ***
      翌日顾之宁烧已经退了,他推开窗,瞧着楼下那些赶早的百姓,想到昨晚爻的卦,又合上了窗子。
      暗卫如今只剩下六个,他已经离京了,那么京都那边乱起来怕是就这几日的事情了。
      顾之宁叫来了谷展,询问他伤势。
      “现在感觉如何?”顾之宁换好了衣衫,正把木簪插进那发冠里。
      谷展身强体壮,昨日虽然被砍了几刀,现在走路都颤颤巍巍的,但好歹是能下地活动了。
      “好着呢主子。”谷展努力挺直腰背,正色道,“是要我去做什么吗?”
      顾之宁插好木簪,笑着摇了摇头,“不是。”
      他简单收拾了下包袱,道,“事情有变,你们先留在这养伤,我随苏景然先去芜城。”
      “那怎么行!没有暗卫跟着您,我不放心!”谷展激动地大喊,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的撕牙咧嘴的。
      顾之宁提起包袱,正色道,“我也不放心。这样,你传密令召集些暗卫从泉郡那边走,我们今日出发前往西州,暗卫应该在后两日就能追上我们了。”
      说罢,不给谷展任何讨价还价的机会,拎起包袱就走。
      苏景然昨日见顾之宁爻了卦之后脸色不好,料想是要出什么事,但顾之宁只叫他备马抓紧时间前往芜城。
      顾之宁出了客栈门,就瞧见众人都在那候着,他朝苏景然点点头,随即翻身上马,两腿夹紧马肚,鞭子一抽,马儿如同离弦的箭飞奔而出,苏景然带着人紧随其后,街上一时溅起了大片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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