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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离京 ...

  •   翌日天气很好,顾之宁昨夜得了皇帝诏令,一早就带着人出发了。
      皇帝在城门前跟他挥手道别,挂在脸上的笑容一直到上朝都没有卸下。
      下了朝他就去了慕妃宫里。
      白天气温高,慕妃着了件红色襦裙,腰肢纤细,粉胸半掩,眉心点了个小珍珠,云髻上面斜插了根金簪,簪上坠着个红玛瑙,与她脸上画的桃花妆相得益彰。
      皇帝一见她这模样就急不可耐地上前抱她,在她颈间嗅道,“爱妃你好香啊。”
      秦叙轻轻推开他,媚眼如丝,勾着他的手来到桌前,打趣“皇上可是有什么喜事?这么高兴,说出来让臣妾也开心开心。”
      皇帝捏了捏她脸,说道,“爱妃明知故问嘛。”
      秦叙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两人一道用过了午膳便歇着了,秦叙窝在他怀里,手里把玩着他的头发。
      皇帝沉默地拍了拍她肩,许久才道,“国师离京,朕心里是高兴的,终于不用看人的眼色行事,朕心里愉悦得很。”
      “皇上贵为九五至尊,何须处处看人脸色。您可是天子,国师再怎么厉害,那也是臣子。”
      皇帝摩挲着她圆润的肩头,低声道,“话是这么说,可你看满朝文武,哪个对他不是毕恭毕敬?国师这职位本就是个香饽饽,谁坐上去都一样。”
      谁坐上去都一样。
      皇帝眼眸一亮,对啊,国师换谁来当不一样,怎么就非得是他顾之宁?
      秦叙是个聪明人,她没有直说,只轻声柔道,“皇上对妾身来说就是天,对文武百官,天下百姓来说亦是如此。您是天子啊,何须做到如此地步?”
      皇帝眼神幽暗,内心思绪翻涌。
      他是皇帝,哪怕再庸碌也是个皇帝。顾之宁自打他登基以来,十件事有九件都会被他重新提议,他就像个傀儡,被他扯着线活动。可他是个正儿八经的皇帝啊,手握天下人的生杀大权,既然顾之宁不听话,那就换个人来当这个国师。
      离了京的顾之宁,谁知道他这一路上会出什么事呢。
      皇帝低头,见秦叙阖着眼快要睡觉了,轻声问,“爱妃,你说朕纳了南音进后宫怎么样。”
      秦叙心里一沉,但面上一片平静,她懒懒睁开眼,娇嗔道,“于私,妾身当然不愿了,可是于公,这对陛下来说是有益的。妾身怎能阻着陛下呢?”
      皇帝沉着嗓子笑了起来,最终什么也没说,只亲了亲她额头,便起身穿衣称要去处理政务。
      秦叙娇媚地看着皇帝出宫,直到人影变的宛如蚂蚁一般小到看不见,那目光里的柔情霎时变做了如一潭冷水般的深幽寂静。
      秦叙坐在贵妃椅上,抬手轻抚着发鬓上的钗子,问身侧的侍女蓝芯。
      “太妃那边可有消息递来?”
      蓝芯从袖中拿了封信,恭敬地递给了她。
      秦叙抬眼,示意她来拆了这发髻,她不喜欢这个发髻,但皇帝喜欢。
      “太妃让我们抓紧时间动手了。”秦叙懒懒道,随手又把这信递给另一边候着的侍女,“去把它烧了,别留痕迹。”
      那侍女接过,出了门就找个火折子点燃,搁在了铜盆里燃着,不一会,那信就没了,风一扬,连那灰烬都一点不落地消失无踪。
      秦叙身着红色裙襦,歪着身子,手搭在贵妃椅上撑着脑袋,身形慵懒,却无端透着致命的诱惑,皇帝被她迷的死去活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娘娘,先前给陛下下的迟暮药效发作太慢,太妃的意思是,让我们尽快下手了结了。”
      侍女蓝芯是秦玉给她的人,说是给她的,其实就是在她身边监视她,女人自然更懂女人,秦玉怕她真对皇帝动情,也怕她阳奉阴违。
      “迟暮确实太慢了,但太医院查不出来啊。如今太妃要我们尽快下手,我也在想法子,总不能让我直接对陛下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吧?”秦叙红唇轻启,面带微笑地看着蓝芯。
      蓝芯低了低头,“娘娘恕罪,奴婢是个蠢人,只是传达了太妃的意思。”
      秦叙直起身子,烦躁地瞪了她一眼,正想骂两句,三娘端上了碗燕窝给她。
      “娘娘消消气,蓝芯也是替您着急。”
      秦叙接过那碗燕窝,喝了两口,问道,“三娘,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三娘是慕如宫的领头嬷嬷,是她真正的心腹,跟着她从勾栏妓院一路走到了深宫,还带着点看门功夫,很的秦叙重视,算是她的军师。
      “娘娘莫急,此事也并不是不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秦叙舀着燕窝的手停了下来,将碗搁在了蓝芯手里。
      “你继续说。“秦叙端正神色看着她。
      三娘道,“娘娘,陛下的安危是由谁负责?”
      “自然是禁军了。”
      “娘娘可还记得禁军总督是谁吗?”
      秦叙凝眸想了想,道,“是于千凌。”
      三娘颔首,“正是此人。此子是秦太妃父亲部下的儿子。为人半分不似其父,是个混球,爱逛花楼吃花酒,是个酒鬼。他那些手下嘛,上梁不正下梁歪,也有样学样,禁军看着正经,其实已经腐烂不堪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禁军防卫不当,导致刺客进宫,陛下不幸身亡。”三娘抬起头,笑道,“这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吗?”
      秦叙没说话,又把那碗没喝完的燕窝从蓝芯手里拿了回来。瓷勺搅着那燕窝,磕磕碰碰地撞上了瓷碗,当啷作响,听的在座的人心里发颤。
      “你把此事告诉太妃,刺客就让她来安排吧,我们去找人同禁军喝酒。”秦叙再次搁下了碗,眼里一片决然,此事若成了,她就能去到他身边了。
      蓝芯得令,正欲退下传信,三娘拦住了她,对着秦叙道,“等等。娘娘,我们久居深宫,有谁能够格去跟禁军喝酒啊。”
      秦叙翘着腿,抚摸着她手腕戴的那玉镯,笑道,“三娘莫不是忘了,花楼里咱们熟人多的很呐。”
      ***
      顾之宁的马车驶出了城门百里路,屋舍人家越发少,周围的荒草都要高过了人,谷展亲自驶了顾之宁坐的那架马车。
      一行人沉默着赶路,谁都不敢闲聊耽误了时辰。
      将至午时,谷展才看到一家驿站专用的小茶馆,说是茶馆,可只有店家跟小二两人,那桌木都黑的不成样子了,看来这店小二平时也是个偷懒的主。
      “主子,先在茶馆歇歇吧。”
      顾之宁在马车上轻轻嗯了一声,随后掀开帘子下了马车。他身着一袭淡绿色的圆领窄袖袍衫,木簪绾髻,一派清风明月,让人移不开眼。
      “这茶馆…”顾之宁四处打量了一会,一番记忆涌上心头,他低头笑了笑,“我之前进京的时候来过。”
      谷展牵着马去吃草,闻言啊了一声。
      那店老板是个哑巴,已经上了岁数,花白的胡须乱糟糟的,但是记忆力好,一看到顾之宁就上来激动地舞着手,暗卫横刀拦住了他。老伯一时惊在了原地,手僵硬的悬在了半空。
      顾之宁冲老伯笑了一下,轻声道,“无事。”
      那两暗卫放下刀,但始终在他身侧不曾离步。
      “您还记得我啊?”顾之宁主动靠近了他,眉眼带笑地跟老伯闲聊了起来。
      老伯使劲地点点头,又用力挥着手咿咿呀呀地叫来了店小二。
      那店小二正忙着煮茶,以为有什么急事,烧好了水就急急忙忙跑了过来。那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身上穿的衣服灰扑扑的,看起来很旧,但好在没有破损。
      小二赶来,手背随意在身上抹了两下,老伯拍了一下他的后背,示意他看人。
      他抬起头打量着顾之宁,觉得这个公子好生眼熟,直到瞧到了他头戴的那个木簪,忽然就意识到了眼前这人是谁。
      “恩公!”小二的眼睛亮了起来,乌黑的眼睛一下就盛满了水,随即双膝下跪,朝着顾之宁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谷展刚喂好马,回头看的发愣,主子什么时候又成了这小孩恩公了?

      五年前,顾之宁在进宫的路上路过了这家店,那是他第一次下山,师父怕他路上饿,准备了很多糕点,路途遥远,顾之宁闲着时不时就吃几块,路程还没走到一半就吃完了糕点,结果就是壶里的水都喝完了。
      顾之宁从小就喜欢端着,喜好不说与他人,全靠别人猜,师父见他一路都板着个脸,再看看那快空了的糕点袋子,料想他是吃多了糕点渴着了,便让人边赶路边找客栈茶馆。
      挨着这家茶馆时,顾之宁透过风吹起的车帘看到了这个店小二,那会冬天刚过,春风料峭,他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小孩,衣不蔽体,缩在路边的草堆里发抖。
      到了茶馆,顾之宁没有先喝水,反而从店里拿了块饼揣着跑去刚刚看到那小孩的地方,又把自己身上穿的外袍脱下给那小孩穿上。
      师父就缕着他那发白的胡须,眯起眼睛笑呵呵的跟着他。
      店小二那会快要死了,如果没有顾之宁,那天夜里他就该跟这人间挥手告别了。后来顾之宁觉得这小孩可以留在这帮衬着这茶馆哑老板,两人也有个伴,便给老板免费爻了一卦,条件就是留下这小孩。
      时过五年,店小二如今也十二三岁了。
      顾之宁喝着茶水,随口问那店小二,“你们这店平常有什么人来吗?”
      小二眼神发亮地看着他,开心地回答,“并没有什么人来,这位置有点偏,不经常走这道的人是很难发现的,”说着说着,眼神暗淡了下来,“正因为这样,茶馆都要做不下去了。”
      顾之宁抬指轻点着桌面,思索了片刻之后,又问他,“那你们可愿搬个地方?”
      小二眼神又亮了起来,他回身看老伯,老伯脸上面带犹豫,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顾之宁将他二人的情绪看在眼里,他拍了拍小二的头,安慰道,“没关系,你先跟老伯好好商量。我此行一两个月便回来,到时再答复我即可。”
      午时过了大半,日头火辣辣的,顾之宁见暗卫们都休息的差不多了,便跟二人告辞。
      “感谢二位的茶水,小小心意,还望收下。”谷展从兜里拿出了些许银子,递给了老伯。老伯也没有客气推阻,直接收了。
      小二见他们要走,帮他们把马都给牵了出来。
      顾之宁上了车,谷展掉头就走。小二跟老伯就在烈日下遥遥目送他们离开。
      一行人犹如风一般,来时匆匆,去时匆匆,唯有扬起的尘土证明他们曾经来过这个地方。
      路途遥远,谷展嘴里叼着的草芯换了又换,嘴里这根要被他嚼烂了,他正想吐掉换根新的,忽闻异响。
      “主子,来人了。”谷展一手收紧了缰绳,一手握住刀柄,随着声音侧头,“来的还不少,起码有二十个。”
      顾之宁在车里闭眼小憩,闻言缓缓睁开了双眼,嘴角微微上扬,声音带着笑意,“这几个月胖了好几斤了吧?用膘的时候到了。”
      谷展正欲反驳,脸侧突然一阵疾风闪过,“叮”的一声钉在了车帘旁的柱子上,随即天边落下了一阵箭雨,把马车打成了筛子一般。
      “主子当心,他们放箭了。”谷展说完,拔刀就砍那迎面而来的箭矢。
      顾之宁坐在马车里,听着箭矢射在马车上的声音,掀开了坐垫下面的机关,拿出了把剑。
      人人都以为国师是个文弱书生,但其实不是,顾之宁在山上也是习武的,只是下了山,朝堂事多,习武时间渐渐减少了。
      外面放箭的声音渐渐变小了,随之而来的是刀剑的铿锵碰撞声,暗卫有好几个中了箭,那些蒙面的黑衣刺客就逮着那些受伤的暗卫砍。
      暗卫乾东受了伤,被刺客一脚踹倒在地,刀身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了光芒,明晃晃的刺人眼睛,刀渐渐逼近,乾东咬牙用另一只手握着刀相抵。那刺客蒙着脸,看不清表情,但他的眼睛写满了嘲讽。
      顾之宁足尖一点马身,借力一跃,轻轻一挑,挑掉了那逼近乾东命门的刀,又趁机横剑一扫,砍伤了那刺客的胸口。
      乾东艰难起身喊了声主子,他属实没料到,救他的人竟然是顾之宁。
      顾之宁身形修长,提剑而立,配上那淡绿色的衣衫,就像江湖上的侠客。那刺客恶狠狠地盯着他,随便捡起了地上死人的刀,猛地就朝顾之宁冲了过来。
      顾之宁微微侧头,朝乾东道,“退后。”
      乾东得令,捂着那汩汩流血的伤口退后了几步。
      那刺客身形高大,猛冲过来带起了一阵风,顾之宁拔剑,挡住了他砍来的刀。但对方力气出众,顾之宁很快就被压的倾斜了身子,他顺势弯腰,对方的刀砍了个空,因为砍的猛,连带着那刺客都冲了几步出去。顾之宁借此机会起身,反手刺了他一剑,从后背直穿胸口,拔剑出来的时候,血液四溅,有几滴溅在了顾之宁的绿衫上。
      乾东在不远处看着,身为暗卫都不得不说顾之宁这一反刺干净漂亮,他做梦都想不到,原来看似文弱的顾之宁,竟然会武功,而且看起来剑法很是了不得。
      那刺客也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跟对方交手几招,就被这一招解决了。
      “嘭”的一声,尸体倒地,其余暗卫也解决了剩下的那些刺客,谷展朝顾之宁跑了过来,满脸是血。
      “主子没事吧?”谷展抹了把溅到眼睛上面的血。
      顾之宁瞧着那还滴着血的剑,片刻才回他,“无事。”
      斜阳横照,落日的光辉映的顾之宁的脸带着些温柔,可他提着的剑,一点也不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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