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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将狼崽捞出,担心那拨人去而复返,两人潦草吃顿午饭,时与让他继续躲回卧房的背篓。

      这时,前门再次被敲响,时与眼神一凝,关好卧房的门走出去。

      轻轻开条门缝,门外站着的是李婶,见时与开门,她扯开嗓子:“与丫头,就知道你还在屋里躲着,快别闷着了,跟婶儿走,带你去看热闹!”

      语毕,不由分说地两手拉起时与的胳膊,把她向门外带。

      时与堪堪撑住门板,表情为难:“婶儿,我家里还有些事,就不去了,这么大点地方有什么热闹可看呀?”

      “你这丫头!事儿放着等会儿回来做,现在村里大伙都过去了。”李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今天上午来村里的官差现在正打算到悬崖底下找那两只狼的尸体呢,听说那三个黑衣服的是江湖里排得上号的赏金猎人,练家子!咱雨叶村何时来过这般厉害人物,你不想去瞅两眼?”

      见识过孙姓黑衣人的厉害,时与本能的有些害怕,但想到他们现在要找的是小狼崽的父母,时与觉得是有必要去看看。

      锁好门,她和李婶一同向崖边走去。等她们到地方,邻里乡亲早已将那块儿地围成一圈,时与只能透过人群依稀看见几个衙役的身影在晃动。

      往里挤挤,两人看见,上午那个孙姓黑衣人和“玉面□□”两人腰间各系了一条绳索,想必是他俩要下到崖底,不过让时与惊奇的是,两条绳索的另一端都攥在同一人手里,第三名黑衣人。

      说起来,这个人是三人中最引人瞩目的,身高八尺有余,虎背熊腰,不仅身形高大,一身腱子肉更是隐约发颤。时与将他称作黑衣人,不过是因为他和另外两人站在一起,其实他上身并无衣物遮挡,只在下身穿了条黑裤,脚上蹬了双黑靴。

      如果说姓孙那人的代称是冰冷,徐敬周的代称是风流,那这人的便是力量。

      不待时与做进一步观察,徐敬周二人已经沿着崖壁向下滑,少倾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崖上的黑衣人一手一根绳,紧紧拽着,他的双腿虽打开一个弓步,但也仅是起到支撑作用,那人脸上是没有丝毫脸红气粗的费力样子的。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他放松手中的绳索,想来是那端已经到头,两人正在平地上搜寻。

      村里人都说这个山崖是一处鬼斧神工之笔,像被某位大罗飞仙用开天斧横纵劈开两刀,硬生生将此山劈掉半个角。从崖上摔下,落不到山脚,从山脚下亦登不到山顶,可谓是一道天险。

      没过多久,绳索那头被拽动两下,大块头黑衣人再次双手攥紧,一点点向上拉绳子,快到头时,那人的手腕倏地一抖,手中绳子呈现两股波浪向悬崖边传导过去。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下,崖边绳索弯折处像两条力大无穷的巨蟒一般带着拴在那头的东西飞至半空,大块头轻轻一扯,两块重物应声落地。

      随之而来的,同样是两个从崖边飞到半空的身影,他们足尖凭空一点,身体便向前稳稳落在地上。

      村里的都是平头百姓,以前几乎没人见过所谓的江湖中人和武林高手。惊讶之余,人群中突然有人带头叫好,甚至有两个小孩儿鼓起掌来,所有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只有一个人在周遭激动的氛围下格格不入,因为她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被绳索拴住的那两具尸体。

      小狼崽的父母。

      三月下旬,天气不算热,两具尸体没有腐败发臭的迹象,但从百丈深的崖边摔下,他们的身体早已面目全非。颅骨开裂,腹部也因为着地时的冲击力撕开,露出里面的内脏,雪白的毛发被血迹和污泥沾染大半,身体早已发硬,有干瘪的趋势。

      时与捂嘴,掉头冲出人群,扶住旁边一棵树,将午饭呕了出来。人群里有小孩没来得及被父母捂住双眼,受到惊吓哇哇大哭,成年人也大多不忍看向两副惨不忍睹的躯体,纷纷别过头去。

      前几日还在被人追赶,仓皇逃命的雪狼,此时连具完整的尸体都不曾留下。目睹他们跳下山崖是一回事,亲眼看见他们破碎的尸体是另一回事。

      此刻,没有人敢说他们的死是天命所归。

      在一片或惊惧,或惋惜,或怜悯的眼神中,时与感受到一个熟悉又坚硬的目光。

      她四处搜寻,发现远处树林里的一棵树上有个白色身影。经过这几天相处,她对那个身影无比熟悉。

      是小狼崽!

      早晨被黑衣人盯视的感觉再次产生,明明和小奶狼相距百米有余,但时与切实感受到了他平静的眼神下暗藏着的波涛汹涌,是一片盛满不甘,愤怒和仇恨的汪洋大海。

      时与浑身发凉,血液一时间全都凝固在胸口。

      她能看到狼崽,说明那三个赏金猎人同样有机会看到狼崽,在场的任何一人都有可能看见狼崽。

      不知道应该生气还是应该心疼,时与强迫自己转身,遮挡住小奶狼看向尸体的视线。

      “可惜啊,我们来得太晚,身体都硬了。”徐敬周十分惋惜地用脚尖踢踢地上那具公狼的尸体。

      时与心尖一颤。

      “嗯。”孙朝留着络腮胡的刚毅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不值钱。”

      时与抿唇敛目。

      大块头黑衣人一句话没说,扛起两具硬邦邦的尸体,跨步往前走。

      到这里后,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头役也终于找到自己的角色定位,招呼所有人:“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散了,散了。”

      衙役随从驱散人群,为大块头开路。

      一群人如来时一样,大张旗鼓地准备离开村子。时与抓住走在最后的一个小役问道:“官爷,这死都死了,还要把他们的尸体送到哪里去?”

      小役转头,见是上午那个被误会私藏狼人差点被抓起来的姑娘,没好气:“这等妖邪,连死在外面的权利都没有,必须将尸体运回京都。你休要再管了,上午的教训还没尝够?”

      时与被说得脸色一白,不敢再多言,只道了声谢。

      热闹没得看,村民们陆续往村子的方向三三两两走着,李婶喊时与一起回去,时与担心树上的小狼,找了个借口让李婶先回,自己慢慢腾腾磨磨蹭蹭,不一会儿落在所有人后面。

      等看到其他人都已经离开悬崖,连个背影都见不着了,时与转身进入树林。

      狼崽已经从树上下来,蹲在一簇草丛后面。

      想起他不听话,冒着生命危险偷跑出来,时与恨不得找根枝条冲上去抽他个皮开肉绽。但越过草丛,看见他小小一只蹲在那里,一语不发,萎靡不振,时与还是深吸两口气,劝说自己冷静下来,将怒气压在心底。

      “想哭就哭吧。”时与心有愁绪地蹲在一旁,想起六岁刚知道所有人都有父母时自己晚上偷偷躲在被窝里哭的样子,现在的狼崽有过之而无不及。

      没想到小奶狼轻轻摇头,在他心目中,父母的音容笑貌比那两具尸体丰富立体得多,只要他还记得,那他们就依然活着。

      人不都活在自己的躯体和别人的脑海里?

      没等时与仔细瞧出小狼崽的心理活动,他已经抬步往前走去,时与不知道小奶狼是从哪条路来的,只能跟在他身后。不管怎么说,他来时一路没被人发现也是走运。

      “以后别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想起刚才的情形,时与心有余悸:“家规是我们的约法三章,保护我也保护你,要牢记在心。”

      这回没有任何质疑和辩解,小奶狼乖顺答应。他心知,雨叶村再也没有值得他擅自踏出院门的事情。

      父亲和母亲没资格在此处逗留,那他也必定不会在这里收场。

      两人有惊无险回到家,惊心动魄的一天迎来它的收尾。

      之后一段时间,生活安堵如故,每天最让时与发愁的事情就是一日三餐吃什么,除此之外,他们过得相当自在。

      很快,半个多月过去,转眼到了三月末。

      那本《前朝志怪列传》,时与看了个七七八八,虽然上面将雪狼族描写的玄之又玄,但她还是不觉得他们有如此强悍的神秘力量,因为在这半个月,村子里不能说是风平浪静,甚至可以说是喜气洋洋。先是阿蒙叔嫁到邻村的大女儿生了个八斤的大胖小子,后来村里的男人上山,居然先后猎到三头野猪,比得过原来一年的收获。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村里每个人都乐呵呵的,不是在翘首以盼阿蒙叔孙子的满月宴,就是在摩肩擦掌地准备领猪肉。

      依这个样子来看,时与实在不认为后院的小奶狼是颗灾星。

      并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时与觉得狼崽子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伺候。他很少出声,知道自己处境艰难,从悬崖边回来后,他也更加听话,即使时与偶尔忘记把他放在背篓里,他顶多在后院转悠两圈,从来不去前院。如果没外人来,他喜欢爬上后院唯一的一棵杏树,找个树枝趴着,一听到前院门外有人敲门,则立马躲进卧房,跳进背篓,主动把布蒙起来。

      吃食方面,原本时与每次都是先给他做一顿,然后再给自己做,不过后来发现,比起水煮肉,小狼崽更喜欢吃自己那份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于是时与干脆不再单独给他做饭,而是将自己三人份的量变成五人份,是的,没错,狼崽子个头不大,吃的不少。

      雨叶村其实是个独特的小山村,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它和叶子关系密切。由于气候条件和地理位置得天独厚,雨叶村周围形成了大片茂密的棱树林,这种树的叶子无论在哪个季节都不会凋落,而且生长尤其迅速,不管气温炎热还是寒冷,将树上的叶子摘下来,快则六七天,慢则八九天,新生的树叶会重新长得浓密翠绿。

      远比时与的头发争气。

      经过一代代村里人的尝试,棱树叶的各种功效和功能基本都被挖掘。它能补气祛湿,可以入药,也可以泡茶。其晒干后熬成的水,可以用来酿酒,磨豆腐,做小吃。因此雨叶村家家户户不论以什么为主要营生,都或多或少会用棱树叶做些东西拿到镇上卖。

      就像时与,她现在除了一直在为镇里的书局抄话本子,给话本画些插图以外,也会摘些院子后面的棱树叶,将它们晒干后熬成水,做成糯米团和凉粉卖到镇上的酒楼。

      不过由于家里没有牛车,时与的生意做起来费劲儿,她必须麻烦每日都去镇里卖棱叶酒的二狗叔帮忙将自己抄的书和做的小吃一并带过去,所以二狗叔每隔几天就会来时与家驮东西,顺便问问她是否有需要带回来的生活用品。

      这天清晨,天蒙蒙亮,二狗叔就和往常一样敲响了时与家的门。

      时与藏好小奶狼,打开门,和他一起把头天做好的棱叶团子和凉粉抬到牛车上,然后将这段时间誊抄好,已经画上插图的话本子搬上车。

      搬完东西,时与给二狗叔拿了三个热乎乎的包子当早饭,道 “叔,这次棱叶团子还是十屉,每屉十枚,一共一百枚。凉粉做了八斤,比前日多两斤。这个月的话本子一共誊抄了十五册,都和书局给的原书分开放好了。”

      说这么清楚,并非时与不信任二狗叔,而是两人都觉得镇里的生意人点子多,每次二狗叔来装东西,会让时与提前点好,做到心里有数。

      “好嘞,丫头,妥了。现在家里可有什么短缺的,叔给你带回来。”二狗叔豪爽一笑。

      时与有点不好意思,从怀里拿出个纸条:“叔,这次想麻烦你帮我从镇上多带几样东西回来,可能会耽误你一些时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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