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 4 章 ...

  •   所以,当时与准备洗衣服,她对一同凑过来的小狼崽说:

      “你去玩儿吧,别凑在我跟前,洗几件衣服而已,无需你个小崽子帮忙。有你能做的事情,我会叫你过来。”

      小奶狼坐在地上,手足些许无措。

      即使他的眼睛清澈透亮,一眼望到底,里面空无一物,时与却理解他的心思。

      站起来,她从柴房找到几根韧性很好的藤条,拿在手中一阵摆弄,手指灵巧纷飞。逐渐,一个圆润轻巧的小藤球出现在两人面前。

      时与将藤球递给狼崽:“拿去玩吧,脑袋小就别想那么多。虽说我给予不了和你父母一样的爱,但这里却称得上是个遮风挡雨的家,任何一个理想的家都不会让孩子如履薄冰地生活。”

      说完,她若无其事地低头开始洗衣服,嘴角却控制不住地疯狂上扬:所谓育人有术说的就是我吧。

      眼见圆球咕噜噜滚来滚去,小崽子用一只前爪按住。

      狼和狗向来不同,狼生性好斗,性情凶猛,生命在茂野不在市井,力量在干戈不在嬉戏,是以他的玩具从来都是奔腾在山间的飞鸟走兽。虽然屡屡受体格制约捕捉不住,但总像是将野草头顶上的石块移开一样,在奔跑跳跃间找到原本属于他的日光。

      抬头望见时与脸上抑制不住的笑,狼崽决定体验下狗的快乐也无妨,衔着藤球跑走。

      狼崽成功在时与的小院安家,他们俩都发现某些事情只要掩耳盗铃就可以轻易说服自己。

      几天过去,村里关于雪狼的议论越来越少,时与渐渐定下心神,想来之后只要不让狼崽被村里人看见,应出不了岔子。

      然而日子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清早时与去村口赵姐的豆腐摊买了三斤鲜豆腐和两斤嫩豆芽,正往家回,发现老村长亲自带领几个身穿官府衙役服饰的人也正往村里走,衙役的身后还跟着三名穿黑色镶边衣服的人。一群人手持刀剑,来势汹汹,尤其是走在最后的那三人,虽手里没拿像样的武器,周身却萦绕一股肃杀之气,举止神态让时与只想到一个符合的身份。

      赏金猎人。

      身高最为矮小的那名黑衣人分外敏锐,时与的眼神投注在他们身上不过片刻,那人便霎时回头,朝她看过来。

      时与大骇。

      两人相隔不近,时与只能隐约看到他的脸型,五官模糊不清,可是那一瞬间,时与对上的是一双像在寒潭沉寂百年的双眼,冰霜附于其上,利刃没于其下。她心头发凉,蹑足屏息。

      呵呵。

      身边传来两声笑,声音宛如在时与耳后吹气,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大哥,看你把小姑娘吓的。不知道怜香惜玉的人下辈子可是要当太监的,你也不想……哎呦!

      话没说完,时与就看见那名身材矮小的男人,一个飞脚踹向三人中走在最前面那人的屁股,疼得那人跳脚躲开。

      是自己的幻觉吗?为何远处两人说的话,声音好像鼓擂敲在她的耳边?

      一群人为首的头役见后面三人停下,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时与,时与顿时更觉头皮发麻,局促不安,连忙垂头。低头间,瞥见村长爷爷指着自己对头役说了些什么,一群人才浩浩荡荡继续往前走。

      时与对这行人的目的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她转个方向,抄小路回去。

      果不其然,快到中午的时候,村长带那些人敲响时与家的门。

      “与丫头,这是县上衙门的几位官爷,前几日咱们村不是有邪物来犯吗?他们来探查一二。”村长爷爷说得客客气气。

      但时与知道,他们是来家里搜查的。

      “几位官爷请进来喝口茶吧,清早便见你们过来,想必已是乏累了。”时与脸上的笑容腼腆客气。

      头役见这院里只有一名娇娇俏俏的小姑娘,心中不以为意,跟时与进院后,便吩咐两名小差役前去搜查,自己坐在前院的石桌边喝茶休息。

      “慢着!”两名小役还未进堂屋,便被站在所有人身后那名年龄最大的黑衣人叫住。

      时与认出,这人是刚才和自己对视那人!

      黑衣人面无表情:“我亲自去。”

      赏金猎人的身份,相较于官府,是稍低一等的。但这群人独特的地方在于擅长寻找有关雪狼族的一切蛛丝马迹,观察精细入微。

      头役见猎人榜排行十五的“厌空鹰”孙朝要求亲自出马,放松的心情当即一紧,将手中茶盏放下,没回头:“既然孙大侠愿意亲自前往,那是再好不过的,我便不让人干扰你了。”

      孙朝闻言没什么表示,直接进入房间开始检查。

      时与的心提到嗓子眼儿,手心和后背渗出层层冷汗,当她见那人检查完前院的几个厢房,朝后院的厨房和卧房走去时,不由自主也跟了过去。

      眼瞧着他从厨房出来向卧房走去,时与没忍住,抬手挡住去路:

      “官爷,这间房是小女的卧房,你进去恐怕不大合适。”

      孙朝没答话。

      时与感觉眼前一花,紧接着脖子就被对面的中年男人掐在左手掌心里。他的拇指用力按在时与脖子上的动脉血管,越捏越紧,时与本能地想干呕,却只能张开嘴,拼命吸入更多空气。

      “呦呵呵,大哥,说你不知道怜香惜玉,你还非要把罪名做实。人小姑娘害羞罢了,好好同她说便是,何必出手伤人。”耳边响起熟悉的嗓音,是早晨帮她解围的那个男人。

      时与翻着白眼努力看向那人,即使眼前一阵头昏眼花,她还是看清楚那温柔声音的主人,脸上坑坑洼洼,左眼大,右眼小,一双厚唇噙着抹自以为风流倜傥的笑。

      干呕的感觉消失了,因为她胃里翻涌出一股酸意。

      幸亏,那人的五官不太行,功夫倒是可以,用手中折扇逼退了卡住时与脖子的胳膊。

      “哼,你倒是不枉‘玉面□□’的称号!”孙朝放手后,面色不善地对一旁的男子斥道,继续朝时与卧房走去。

      时与见状又是一急,忙想追上去,然这次那被称做“玉面□□”的人却是将她拦住,一脸开怀笑意:“姑娘,我兄弟脾气不太好,不光杀狼还杀人,再惹恼他,我也为你求不得情。”

      被他堵住,时与虽忧急,也无能为力。一转身,她朝身边的男人行礼:“多谢公子两次搭救,时与铭记在心。”

      “时与?好名字!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姓徐名敬周,时姑娘可要记住了。”徐敬周将折扇收起,敲打着左手心,风骚笑道。

      知道三个黑衣人全非好相与的人物,时与顺他的意点点头。

      四条腿的人不好记。两条腿的□□却是刻骨铭心。

      两人刚介绍完自己,孙朝已经推门出来。

      三人回到前院,头役问:“可检查出不对的地方?”

      孙朝看向时与,目光深沉,面有探究。

      时与心惊胆战。

      “你这院里来过雪狼。”他说的不是疑问句。

      头役准备往嘴边送的茶盏一顿,突地砸向时与脚边,一脸凶神恶煞,横眉怒道:“大胆!”

      “竟敢私藏雪狼!”

      “来人,将她压下带走!”

      两名随从当即上前,扯住时与的手腕,按住她的肩膀,力道之大差点让时与跪在地上。村长见状,迈进一步向头役着急求情:“官爷,误会,这肯定是误会,与丫头我是知道的,绝不可能有那个胆子私藏邪祟,她一向乖巧,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请官爷明察啊。”

      见村长爷爷一把年纪拉下老脸为她说话,时与不是滋味,愧疚在心里滋生。

      “我只说,有雪狼来过的痕迹。并没说找到了雪狼。”江湖上一向以话少著称的“厌空鹰”言简意赅:“这里没有雪狼。”

      说完,他盯向时与,眼神一如既往是千里冰封。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时与“扑通”一声,膝盖重重跪在地上,她低头片刻,再抬头时已是双眼含泪。拿出手绢,往口鼻前一遮,时与哭诉:

      “官爷,民女知罪,民女不该隐瞒那日之事,险些误导了大家。”

      衙役一杆人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村长也一脸莫名。

      “邪物进村那日,民女……民女胆小,便待在家里的柴房不敢出去。不料,偷偷从门缝看向院子时,竟见那两只雪……邪物堂而皇之地进了我家,他们四处乱窜,撞坏物件,进完厨房又进了我的卧房,还在后院逗留许久,不知在做什么。可小女当时实在太害怕,不敢出去,只能一直躲着,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们方才离去。”

      “民女有罪,民女知错,只求官爷从轻发落。”

      说罢,时与眼眶里盈盈打转儿的泪竟刹那间落下,她用手帕捂紧口唇,强忍着不愿哭出声。

      古道热肠的“好心□□”听完适时发声:“丁捕快,依我看,这丫头并非胆大之人,应做不得有违法理之事。过去,确有雪狼进门扰民的先例,并不是稀奇事儿。大豫朝律令默许,若没实力将他们活捉或赶走,藏身保全并无不妥。”

      “是呀,官爷。”老村长见衙役的神色略带迟疑,连忙补充:“村南边也有户人家被邪祟闯了门,同样是逗留片刻便走了,当时那家人只有一名身怀六甲的妇人在家,除了躲起来确实没别的法子啊。”

      两人说辞颇有几分道理,头役上下扫了两眼跪在地上的时与,语气缓和:“嗯,既然他们都为你说情,我便不再追究了,你起吧。下次遇到这种事,须得和村长报备,以免再发生今日的情况。”

      “是,小女明白。”时与膝盖有些疼,只能缓慢站起来。

      家里被翻了个底朝天,头役没发现不对,喝完茶,径直领着一群人离去。

      他们离开时,时与看见人群里有两人回头,她正对上他们的眼睛。

      孙朝的眼神,讳莫幽深,暗藏杀机。

      徐周敬的眼神,笑意盈盈,不怀好意。

      目送众人远去,时与进院将院门从里锁上。靠在门上重重喘了几口气,她才走到水井旁边,将井中的木桶摇上来。

      狼崽坐在水桶里,身上的毛发被润湿,有些狼狈,但好在没被赏金猎人发现。

      时与早晨看见那帮人,料到他们会不甘心地挨家挨户搜查,生怕放过丝毫雪狼的踪迹。

      慌手慌脚走在回家的小路上,时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如果把小狼藏在外面,人多眼杂,搞不好会被轻易觉察,万一闹出事来,整个雨叶村都不够陪葬的,但她家确实没有合适的藏身之地,不论哪个房间都必定会被翻找。时与心里像热锅上的蚂蚁,三月的天,她鼻尖沁出一层薄汗。

      直到进了家门,一眼看见院中的那口深井,她脑中浮现一个铤而走险的想法。

      两年前,她刚选定这块地建房子,院墙还未修好,铁牛哥便帮她挖了此井,之后盖房做饭,她一直用着井里的水。

      这井同村里其他人家里的水井有些不同,井底虽又深又广,井口却只有两搾长两搾宽,用石板围起一尺多高的井台,从外面看向井底,除了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于是,系着水桶的麻绳被时与剪短,感受到桶底刚好触及水面,她觉得差不多,便用桶将小奶狼送到井里。

      “小崽子,等会有府衙的人来家里搜查,只能委屈你先躲在里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没浸到水吧?”

      听见狼崽汪汪回应两声,时与稍稍放心。

      须得承认这一做法很是冒险,但忧心忡忡的时与暂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和狼崽一起赌一把。

      没想到,这局居然被他们赌赢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