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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   不得不承认,时与这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女子,还是看普通人打架比较好,类似于班靳和曹北光那种神仙斗法,她除了看完后直呼好绝,其它时候就是睁眼瞎。不知道每当高手对绝,高手本人感觉如何,反正作为看客的她是不太尽兴的。

      好在,乞丐大爷今天带她看得这一场,刚好是在“群英榜”上位列第五十三名和第四十九名两个年轻人之间的对决,实力差距不会过于悬殊,所以从他们上场后已经打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没分出胜负。使用月牙弯刀的那人身形鬼魅,所练功夫讲究得是个巧劲儿,手持长/枪的小伙则走的是变化多端线路,每变换一个动作,都让在台下观战的时与也感到一阵腰疼。由此,她猜测,这场应该是手持月牙弯刀的年轻人能赢,毕竟人家的武功不费腰。

      俗话说的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乞丐大爷见时与一脸津津有味,举起酒葫芦灌了一口,装作不经意问她:“丫头看出什么了?”

      惯来把不知者无罪这一理念奉为圭臬的时与,大言不惭地对两个正在擂台上比武的男人评头论足:“我看出,那个用长/枪的人必输无疑。”

      “哦?为何?”老乞丐没想到时与还有这等眼力。

      “我不懂武,只是看那个小伙子的动作跟拧麻花似的,担心他闪了腰。”

      一口酒水差点喷到前面看客的后脑勺上,乞丐大爷擦擦嘴角憋出的水渍:“以后出去,莫要对别人的武功指指点点了,不然难保人家不和小姑娘动手。”

      “怎么?我看得不对吗?我觉得他的动作确实是花花俏俏,除了为难自己,没什么攻击性啊。”

      “这话不错,他那手花枪功夫冗杂有余,力道不足,不过无论如何,他也排在五十三,怎么都不可能把腰……”

      老叫花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台上一名年轻男子发出惊呼,正是那个将花枪耍的和绣花针似的男人。

      众目睽睽之下,他突然从半空跌落,手里的花枪还维持着朝对手刺去的动作,可惜枪头还没到位,人已经趴在地上了。

      圆台之下,一名劲装男子单手撑地,跳上擂台,查看那人的伤势,而手持月牙弯刀的男子也站在远处一脸茫然,甚至摊开两只手以证清白,这类比武大会最怕有暗器出现,使暗器的人担心被发现,没使暗器的人担心被误会。

      劲装男子蹲在五十三名身边检查了他的伤势,然后又指挥几人把他抬下擂台,有条不紊地处理好一切之后才用内力向看台上所有人传声道:“‘花枪客’李林腰部扭伤,本场比试,‘月下刀’邢归平胜!”

      胜利来得让人措手不及,直到劲装男子握住邢归平的手腕,向上高举时,赢家本人都没反应过来。理所当然的,宣布结果后,场中掌声稀稀拉拉,大多数人都觉得这场比斗邢归平赢得实在名不正言不顺,左右交头接耳感叹他好命。只有时与,给“月下刀”鼓掌喝彩的手拍的啪啪作响,表情是与有荣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中原“月下刀”何时娶了个俏娘子。

      然而,身旁老叫花的心境却和时与的不啻天渊,从结果公布之后,一直到两人走出宣玉府,他光埋头喝闷酒,再未开口。

      时与见他受了打击,有点不好意思,赶紧安慰他:“大爷,我这回是瞎猫碰着死耗子,脚底踩了狗屎运,以后哪能再猜这么准。”

      “哼!”乞丐大爷长着老人的胡子孩童的心,口吻里全是赌气之意:“你以后天天陪我过来,我非得看看,你今日是不是走了狗屎运。”

      没想到随便一句话,竟然让大爷上了心,但他闲人一个,无牵无挂,可以每天过来看热闹,时与还得养家糊口讨生计,所以她只好干笑道:“大爷,我还要在家抄书呢,哪能天天来城里,我答应你,只要进城就过来找你一起去看怎么样?”

      脸上的傲娇神色更浓,老叫花不屑哼哧:“你找的那些书局,抄一个月书才能赚多少钱,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个老朋友。”

      见他挥开袖袍,雄赳赳气昂昂地在前面带路,时与哭笑不得,只能跟上。

      走回城中,两人来到一栋五层阁楼前面,乞丐大爷停下脚步,左转往门里走。时与跟在后面,感觉门口的摆设有点熟悉,她抬头一看,果然是之前自己来过两趟的黄金屋——奉州城第二大书局。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时与来奉州城时间不长,但她早已听说黄金屋的老板名号颜如玉,五十岁上下,不仅将黄金屋经营的日进斗金,连他本人也是极具盛名的文人雅士,京城曲水流觞的群贤集会,入门请帖仿佛是情人间的鸿雁传书,一封封纷至沓来送到他手中,邀他花前月下的,请他坐而论道的,五花八门,不一而足。可惜,前两次过来毛遂自荐,时与都无缘得见这位高人一面。

      乞丐大爷进门后,也不规规矩矩地到处参观,而是直接叫来一个伙计道:“我找你们老板,颜如玉。”

      店里的伙计应是对乞丐大爷很熟悉,认出是他立马点头哈腰,伸开胳膊将他迎向五楼,时与瞧着伙计前倨后恭的模样,想起那日她独自前来,被他用扫帚连轰带赶的情景,心中五味杂陈。

      和大爷一起跟在伙计身后,三人直接上了五楼,伙计把他们请到一扇屏风后面,又遣人去泡了茶,才道:“二位先在此处稍事休息,我这就去请老板过来。”

      一点没和他客气,老叫花斜靠在榻上不动如山,茶水上上来,他端起抿了两口,有些嫌弃:“这茶还是不如酒好喝,又苦又涩,不知道颜如玉那家伙在品个什么劲儿。”

      没待时与答话,屏风外面传来了儒雅而洪亮的笑声,人未到声先至,继而那人调侃道:“骆老头年纪大了还是一样不知羞,居然睁着大眼说瞎话,埋汰我这千两一斤的大红袍没你那一两三斤的烧刀子好喝,啥时候从你嘴里能吐出一句公道话,窦娥门外的飞雪怕不是都能被融化了去。”

      “嘁,不好喝就是不好喝,谁埋汰你了,老头我还就喝不惯你店里的破茶。”见主人进来,乞丐大爷更是放得开,两腿直接蜷起,搁在了榻沿上,拿起酒葫芦嘚嘚瑟瑟:“而且,今日我喝的不是烧刀子,而是九潭春。”

      “喝不惯便说喝不惯,何必造谣我这茶不好喝。我倒要看看你葫芦里的酒到底是烧刀子还是九潭春,免得你又诓骗我。”

      外面之人终于绕过屏风,出现在二人面前,他给时与的第一感觉,便是温柔儒雅,举止斯文,可能是长年待在书局,浸泡在书香翰墨之间,他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就是一种书生气,和说书先生身上那种“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斯文不一样,颜如玉的温良恭俭是内外兼修的。

      “行了,你也别贫了,今日我来找你,有重要的事。”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我素来知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个中典范。”

      “嘿,老叫花这次是来给你推荐人才的,可不是来低头妥协求你办事的。”

      “人才?”颜如玉看向“人才本才”时与,彬彬有礼道:“是这位姑娘?”

      时与见老叫花为自己牵线搭桥,深知机不可失,时不我待,遂鞠身行拱手礼:“久仰颜先生大名,小女时与,今日跟随骆爷爷前来拜访,多有打扰。”

      “嗯。”颜如玉见对面站着的小姑娘还算懂礼数,温和点头:“是个懂礼貌的孩子,会做什么?”

      “小女自十二岁起,便开始为书局抄书,如今已有五年,算是半个抄书人。”

      听见她自谦的介绍,颜如玉更为满意,小小年纪,知书达理,进退有度,从心性上说已是个不错的苗子。

      而后,他转头对老叫花道:“你我朋友一场,你推荐的人,我本应该放心收在门下才是,不过按照黄金屋的规矩,我还需考她一考。”

      明白这话虽是对着大爷说的,但是是说给自个儿听的,时与迈出一步:“让先生对我的水平有所了解本就应当,还请先生指教。”

      “就是,小丫头不怕考察,你不必看在我的面子上给她放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免得之后像是我欠了你人情似的。”老叫花抖抖腿,仍端着天大地大都没老子脾气大的神情。

      颜如玉命人拿了笔墨纸砚,又让人点了一炷香,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对时与说:“这便是考题。”

      时与走近一看,先是被颜先生笔下行云流水的字体所惊艳,她想这人看着文弱谦和,内里必定是个放浪形骸,不拘一格的浪漫文人,正如他随手写下的这行字一般,一撇似行拳,一捺似醉卧,好不潇洒。

      把字略微品鉴一番,时与定下心神看题。题目很简单,只让她在纸上画出一幅状元高中,衣锦还乡的场面,这也是志人话本中常见的景象,但这种场景比较难画,因为一个画面里少说有十几号人出现,除了春风得意的状元郎,还有为他开道鸣音的府衙中人,道两旁欢呼雀跃的平民百姓往往也神态各异,像这种插画,时与往常能画一个上午,然而颜先生却只给她两炷香的时间。

      有时候,达成一件事像是在走钢丝,越是想顺顺当当到达终点,心中的顾虑就会越多,走起路来反而摇摇欲坠,时与现在就是这样。比起手法娴熟与否这个问题,她更想克服的是自己的心态问题。

      思量一会儿,她终于鼓起勇气落笔构图,画画与下棋类似,落笔无悔,每一笔不管画成什么样都没办法继续在同一张纸上调整,所以开了弓,就没有回头箭。

      下笔后的时与,将整颗心全部放在画纸上,反倒没空胡思乱想,因此笔下动作越来越快,笔锋调换愈发流畅。渐渐地,她丧失了对周围环境的感知,身旁两人的窃窃私语,窗户边鸟笼里正在梳理羽毛的小鸟,香炉里点燃的熏香,都一点点从她的五感下消失,她似是站在了另一方无色无相的空白之地,除了她和手下的纸笔,再无其他。这是时与过去写字作画时,从未感受过的境界。

      最后一笔落下,忽闻耳边传来两下击掌之声,颜如玉笑道:“时间到,姑娘的时间把握的准。”

      “凑巧而已。”时与的追求当然不在于把时间掐准,她更想知道颜如玉对这幅画怎么评价。

      不过这次还是让时与失望了,颜如玉拿到画作后并没有产生太大反应,只是流于表面地夸奖了两句:“嗯,布局不错,笔力尚可,人物勾画比较细腻,是一幅过关的作品。”

      颜如玉的评价虽然只有三言两语,但也中肯,时与在奉州城看过许多名家画作之后,其实发现了自己书画风格的不足:四平八稳,面面俱到,但平稳有余,个性不足,个性不足,便张力不满。

      “多谢先生愿意给时与这次机会,小女自知已陷入瓶颈,无论如何也画不出一幅令人满意的画作,还望先生多加指点。”见颜如玉言语间没有太多满意的成分,时与觉得这次应该也没戏了,但她不想错过名家指导的机会。

      “诶,不忙,依我看,你的风格已初具形态,只是你自己尚未发现,不妨直说,这幅画,我唯一看得入眼的,也是最能展现你天赋的便是右下角藏在墙后这人。”颜如玉将画拿给老叫花看:“骆老头,你瞧这人,鬼鬼祟祟躲在墙后,明明是书生人的打扮,气质形象却獐头鼠目,脸上的表情和大街上兴高采烈的人群全然相反,一张脸写满了嫉妒不甘。看到这人,你作何感想?”

      “自然是觉得他和状元郎之间兴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许是一同念书后一起参加科考,高头大马之上的状元郎一举夺魁,而他名落孙山,于是心有不甘。”

      “说得好,不过我倒认为,有可能是状元郎将他在考场中的通同作弊之举当场揭发,让他失去了金榜题名的资格,他才嫉恨至此。”

      “嗯,也有这种可能。”老叫花满不在乎,懒洋洋答了句。

      对于他的态度,颜如玉半点不恼,反而举起这张画卷,告诉时与:“这就是此画的妙处,一个在众人背后,躲在角落里的人却可以牵扯出许多可能性,不得不说,你有此设计已经说明你的天赋不弱,是一个可塑之才。”

      时与眼前一亮,没想到峰回路转,让她等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

      本已半瘫在榻上的老叫花也猛地来了精神:“这么说,你答应收这个乖丫头为徒了?”

      “她是你口中的乖丫头,为何不能成为我手下的乖徒弟。”

      眼中光芒更亮三分,本以为乞丐大爷带她来是给她介绍活计,没想到直接为她找了位授业恩师,时与喜不自胜,不待骆大爷催促,直接向颜如玉行了个大礼:“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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