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第 22 章 ...

  •   二人聊着天,饭足酒饱之后,时间将近子夜,时与提议出去放烟花,就枝见石榴酒已喝完,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乞丐大爷的酒葫芦,衔在嘴里,才跟着时与出门。

      两人刚到山脚,便听见从奉州城的方向传来几声响声,是烟花鸣放的声。因为距离太远,声音隐隐约约地不真切,但随之而来的,是那个方向的天空中出现了时隐时现的光亮,烟花似火似光,将夜空涂抹成不同颜色。他俩所在的这个地方已经感觉不到了,不过想必城中的百姓都会沐浴在烟花雨落的星空之下。

      将手中篮子放在一旁搁置着的板车之上,时与抽出一根烟花筒,脸上是按捺不住地兴奋之色:

      “我们也开始点吧,我买了好几种不同的烟花,今晚放个尽兴!”

      就枝没放过烟花,他见时与手中拿着的是一根长长的细纸筒,她点燃一头,右手高高举起烟花筒,下一刻,纸筒里像是钻出了一条浑身带火的小蛇,速度飞快地钻到空中,随后,“砰”地一声,爆开一朵粉金色的花。

      第一朵花绽放之后,接连不断而来的是各种形状,五光十色的烟花,鎏金色的宛如雏菊,嫩绿色的仿若竹青。

      看到各色的烟花,时与一边用左手捂住耳朵,一边开心地叫着:

      “就枝,快看!紫色的好漂亮啊!今年夏天我要做个紫色的裙子!”

      “啊……又是金色的,金色的烟花也太多啦!”

      “你看那朵的花瓣,像不像流星呀!”

      站在时与身侧,就枝眼中倒映着斑驳陆离,同样是眉欢眼笑,佳人笑烟花之美,他笑佳人之笑。

      陆陆续续,两人又玩了花火棒,二踢脚,时与还让就枝去点了一个二踢脚,看着他紧张的表情,时与笑得欢快。

      渐渐,两人在爆竹声中,即将点完所有烟花。

      就枝看时与举着细细的小棒在雪中跑来跑去,也开心地跳上板车,打开了酒葫芦的木塞,悄悄往嘴里倒了一小口酒。

      果然又辛又辣!

      “狼崽,你看,我画了个……”时与见就枝坐在板车上,跑过去想让他看看自己用烟花棒画画的成果,没想到走近后,映入眼中的一幕直接让她呆立在原地。

      就枝正砸吧着嘴,缓解口中的辛辣之气,突然听见时与越来越近的声音,有点做贼心虚。

      怎……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的脸,你的身上……”时与一时之间忘记自己原本要说的话,呆呆地指着就枝,喃喃道。

      就枝低头一看,在时与手中烟火的映照下,他发现身上的毛色变得十分奇怪,原本只剩一点点浅灰的毛发,彻彻底底成了黑色,黑色之间还有几块显眼的黄斑,这种熟悉的毛发,他只在纯正的土狗身上见过。

      “嗷”地一声,就枝冲向山上,冲向那个小木屋,他不敢相信自己变得比原来时与给他染色那时更像一只土狗。

      葫芦里的酒绝对有毒,居然让他产生了幻觉!

      然而,到房间,就枝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彻底傻眼了,久久不能接受现实。

      铜镜中的,完完全全是条狗,他的脸被拉长,一双永远直挺挺竖立起的耳朵软趴趴耷拉下来,身上的毛发一块黑一块黄,脚掌后面的倒抓也消失不见。这幅样子,像极了他曾经在农夫家见过的“大黄”,“小黑”以及“阿花”之流。

      时与拿着酒葫芦走进来,看看镜子中的他,又看看手中的酒葫芦:

      “你是喝了葫芦里的酒才变成这样的?”

      就枝点头。

      “那乞丐大爷说给我还礼,没想到还真还了一份大礼,就是有点吓人。”

      也有点吓狼。

      就枝的眼神中还有疑惑:那人是怎么知道我的?

      他和时与心中早有默契,他深知,时与不可能将自己的事情告诉外人。

      “我也不太清楚,他就是突然问我是否养了一只狗,当时他的表情明显不对,我正想立即离开,没想到他叫住我,给我塞了一壶酒。对了!我想起来,他还特意提醒我这酒是给你喝的!”

      既然如此,想必他早就知道你身边跟了只雪狼。只是不知,他是敌是友,有何目的。

      “不管怎么说,他送我们这一壶酒,明显是想帮我们掩盖身份,这是件好事。至于他的其它目的,我们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就枝点头,同意时与的看法,只是眼神中还带着深沉。

      拿起酒葫芦,时与用手转着看了两圈:“不知道你喝这一口可以维持多久,我要把剩下的保存好,能多喝几次。”

      你看起来,对这件事情,好像很开心?

      “是啊,就算乞丐大爷对我们有什么企图,那也是之后的事。你现在的容貌和狼半点不沾边,就算被人看见,也不用担心被拆穿身份,这一点总是值得庆幸的,新年第一天,是个好兆头。”

      “可惜,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明明第一眼看到他就感觉有点深不可测。”

      最了解雪狼族的,除了雪狼,就是赏金猎人,但愿他是前者。

      最后这句,就枝没有告诉时与。

      两人担惊受怕地戒备了几天,结果发现生活如常。如果老叫花真的是想对他们不利,应该早就迫不及待跟着他们上山,找到了小木屋,但几天下来,既没有老叫花的影子,也没有其他任何人的踪迹。

      这个新年,过得平淡无奇而一如既往。

      期间,时与和就枝在山里转了转,熟悉了下周围的地形,把附近几座山都逛了一遍,时与才敢确定,除了他们的确没有任何人家。

      初七一过,时与憋闷的不行,琢磨着是时候去城里找个养家糊口的活计,考虑到老叫花的事情,她仍让就枝待在家里,独自一人下山进城。

      奉州城里依旧车水马龙,来往的行人大多穿着新衣,身上总有个地方染着点大红,有的人是在袖口,有的人是在玉穗,喜气洋洋。店铺门上贴着对联,路边还有爆竹燃完后飘落的碎纸,年味儿一点也未消散。

      时与看见一家书局,伙计刚把门打开开始营业。时与犹豫片刻,走了进去。

      “姑娘,想看什么书?”店伙计见这么早就有客人上门,心中一喜,追在时与身后问道。

      “找两本最新的话本子,给我看看。”

      “诶,好嘞,这最新的都在门口呢。”

      店小二从书架中间那排抽出几本书:“这都是铁笔先生的新书,姑娘请看。”

      在雨叶村的时候,时与抄过铁笔先生的书,他的话本名气挺大,故事铺陈精巧,妖魔鬼怪,天道轮回无不涵盖其中。

      “他的书,租借一个月多少钱?”

      “不同的书,租金略有不同,比如这本《孤鬼白日游》是现今市面上最抢手的,一个月五两银子,但这本《青河妖》上市已久,一个月只需三两银子。”

      “你这里可有化莲居士的《水竹林旧事》?”

      “姑娘,《水竹林旧事》乃化莲居士年前新作,我这小庙哪能供得起如此大佛,想来,整个奉州城有这本书的书局不会超过三家。”

      “哦?你觉得是哪三家?”

      “那必然是在奉州城居前三的文山斋,黄金屋以及横石书院。”

      时与翻了几页手中的书,发现书中的字体工整大方,插画细腻传神,乍一看便知抄书人下笔均匀有力,有相当功夫。

      “这本书是你家老板请人抄的?”

      “没错,姑娘好眼光,店里的书可都是掌柜的专门请读书人抄的,听说有一个还是举子呢。所以姑娘请放心,我拍着胸脯保证,这些话本子绝对连一个别字漏字都不会有。”

      “嗯,字体和插画的确尚佳。”

      “姑娘来几本儿?”

      时与将书放回书架,面上有点羞涩,但仍将自己来此的目的说了出来:“小哥,不瞒你说,我原来在靖州也曾给书局抄书,习得一点抄写书画的本领,今日来贵宝店,其实是想谋一份差事,不知这里可还缺人手?”

      听见时与毛遂自荐,店小二看出她的意思,上下打量她两眼,嘿嘿笑了两声:“姑娘,小店现在已经有三位抄书人了,暂时不缺人手,如果你要找抄书的活计,还请另谋高就吧。”

      说着,他将目光移回书架,拿出掸子扫起书上的灰尘。

      “请等一下,不知贵店的老板可在?我能否和他亲自谈谈?”

      “不好意思,老板去进书了,这几日都不在店里。”店小二停下动作,还是给时与说了句实话,目光中略微有些同情:“姑娘,实话告诉你吧,就算老板回来,也不可能同意你做抄书人的。”

      “为何?我笔下功夫不错的。”

      “哎,和你的经验能力没关系,这年头,看话本的多是女子,但你何时瞧见抄话本的女子?”

      走出书店,时与想起,她之前问过芋前镇书局的老板,为何同意让她抄话本?

      记得掌柜的当时叹了口气:“你的画功,在芋前镇是拔尖的,能比其他半吊子强不少,这正是你的独特之处啊。”

      芋前镇,寸土之地,有文化的读书人不肯放低姿态,抄写谈情说爱,有位违孔孟之道的话本子,愿意抄写的人又都是半路出家,这才给了她一方立足的空间。

      如今,奉州城,人才济济,家境贫寒的读书人为了能够在这里的书院上得起学,怎么还会在乎抄书的那点有违礼法,靠此安生的人不在少数,自己原本的少许优势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虽然想明白当中缘由,但时与不可能只尝试一次就放弃,看到旁边另外一家书店,她又进去试了试。

      没到一刻钟,时与从里面退出来,这家店的老板比上家店的伙计更不好说话。

      走走停停,时与只要看见一家书店便会拐进去问问,她心中堵着一口气:就算她的画技在奉州城不算最顶尖,但她有信心能排到中上流,她就不信没有一家书店肯用她。

      抱着这样的想法,时与接连踏进二十多家书局,连午饭都没吃,硬是将奉州城大大小小的书局逛了个遍。

      可惜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大的书局不缺人手,见老板一面更是难如登天,中小书局不论是伙计还是老板,只要一看她是个女子,往往直接将她扫地出门。

      逛一圈下来,只有一家书局的老板让时与当场写了两幅字,作了一幅画,然后才答应考虑考虑。

      从奉州城出来,坐在驴车上,时与进城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一扫而空。在今天之前,她一直以为男人和女人不过是人的两种形态,正如纸的正反两面,有正就会有反。可是,经历了今日之事,她才发觉,即使是正反两面,还是会被人为的分出不同用处,好似天生的,一面可以用来写字作画,另一面只配当演算草纸。

      她想不明白,就算是草纸,为何定比写字作画的那一面低人一等?

      时与早晨出门后,就枝偷偷溜进山里,为时与准备了一个惊喜。这会儿他正趴在木屋的门口,往山脚的方向看去。当时与的身影出现在丛林深处,他跳起来,向她飞奔而去。

      “你去山里了?”时与见到地上的死狐狸和两只死气沉沉的小兔子,有点惊讶。

      “嗷。”

      “真厉害,不过出门定要保护好自己,安全是第一位的。等会儿,我就把狐狸皮取下来,明天拿到城里去卖。”

      嗯,我明白。今天进城顺利吗?

      “抄书的活不好找,书局老板见我是个姑娘家,总不情愿用我。”

      那是他们有眼无珠,你画的画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

      “哎,你是没去城中最大的书局瞧过,去了便知什么叫人外人,天外天。总归,还是我技艺不精,没让那些老板信服。”

      就枝歪歪脑袋,跳回房间的桌子上,用前爪指了指桌上的砚台和毛笔。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写副字,画张画,给书局的人评阅评阅?”

      小狼点头。

      “也是,我今日空手过去,着实准备不足,又怎能让外人信服。”

      说着,时与走进房间,拿出两张纸,润湿笔墨,在纸上下笔。就枝凑近,看见她誊写的是《诗经》中的《淇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一诗写罢,时与抽出第二张纸,动笔落下一副武林剑客在山巅比武的场景,这是江湖话本中常见的场景,她寥寥几笔,便将画面渲染地充满肃杀之气。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