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薛鹇手起剑出,一片银光闪过他利索地挽了个剑花,须珩山的飞霜九剑名不虚传,一剑既出霜华满地,待他刺向呼吸传来的方向却刺了个空,鲛人烛台无端又亮了起来。
火光照耀之下,染亦和薛鹇发现自己所处的,已经不是刚才那条密道了。
薛鹇正欲往前走,突然腰上一重,他回头,不知什么时候染亦已经贴了上来,几乎是手脚并用挂在了他背上。
“你干嘛!”薛鹇从小在须珩山长大,接受的都是君子礼教。夫人知礼然后恭敬,恭敬然后尊让,哪怕是同门师兄弟之间也是恭敬谦让,冠必正,纽必结,袜与履,俱紧切,哪里会有这样拉拉扯扯的时候,何况还是与女子的接触。
他羞恼不已,对上的却是一双眼圈泛红美目含泪的杏眼。染亦瘪瘪嘴,忍住没有大叫,却不由自主把头往薛鹇怀里蹭了蹭,薛鹇立时僵住了。
染亦从小怕鬼,到了十来岁都要阿娘哄着睡。方才的一系列匪夷所思在她看来已经超出了人间的范畴直通阴间了,染亦下意识就抓住了薛鹇这颗救命稻草。
“你、你别怕。”薛鹇结巴了,“你先下来。”
“我不下来,这分明有鬼。”染亦带着鼻音的哭腔软软糯糯,在地道里回荡,夹杂着特有的混响,听得是再硬的心肠也软了三分。
薛鹇一下子没了脾气,只得安抚她道,“我会保护你的。”
“真的?”染亦将信将疑,但手仍勾着他的腰带。薛鹇本想拒绝说这不合时宜,但对上染亦那双略带惊恐的大眼睛,又把嘴边的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不过是黑灯的刹那,他们竟然被转移到了别的地道中,薛鹇清楚方才根本没人能近得了他的身,如果不是有人把他们二人移出了密道,那必然是密道本身起的变化。
“你以前从来没下到这密道中来吗?”
“我都说了他们什么都瞒着我的,今天才告诉我。”
染亦认真的眼神不似作假,薛鹇敲敲墙壁,并没有中空的声音。“这就怪了,”薛鹇疑惑,“这密道好像没有机关。”
“所以我才说有鬼嘛。”染亦哆嗦着,又不自主靠近了薛鹇。
密道仍是没有岔路,二人只得继续向前走去。不多远一扇石门拦住了两人的去路,薛鹇运气推开石门,眼前豁然开朗。似乎是气流涌动擦动了火花,染亦侧边的鲛人烛台也逐盏亮了起来,比起密道中的一灯如豆,这里的烛台炬火瞬间洒满了整个空间。
一间在山体中挖出的密室在二人面前徐徐显形,薛鹇先一步进入,带起的灰尘几乎呛到他们,看样子这间密室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咦,这里还有一张卧榻诶。”染亦掀开盖在床上的布巾,下头是触手丝滑的绸缎铺就的床面,床头还端正地放着一张玉石凉枕头。
“你不要随便乱动。”薛鹇悚然,一把将她扯了过来,同时戒备地盯着四周,好在并没有什么机关被触动的模样,看样子这里真的只是处休息的地方。
待他松懈下来才发现刚才似乎用力过猛,染亦没站稳几乎跌进了他的怀里,此时少女身上若隐若现的茉莉花香挠动着他的鼻腔,薛鹇又赶忙后退一步,耳根却红了。
“对不住……”
“啊?”染亦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人怎么一惊一乍的,先是不让她乱碰,这会儿又道起歉来,真不知道他脑子里都在过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剧情。
密室的桌椅上都积了厚厚一层灰,几乎看不出家具本来的颜色,染亦也不敢笃定这里就是他们家教主的藏身密室,因为一切看上去实在是太陈旧了。
“这本是……《清心赋》?”薛鹇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掸开厚厚的灰绒,认出了封面的字样。他师父张凤年的藏书中也有一本,不过据师兄说这本书的著者天机子早已仙去,后世所传的都只有少量手抄孤本,若是这本《清心赋》真是同张凤年一样也是手抄本,想来已经超过二十年了。
染亦惊呆了,她接过发黄发脆的书本简单翻了翻,“你是说这间密室很可能二十年没人进来过了?”
她了悟:“也就是说,我们家教主很有可能也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间密室?”褞教在江湖上早有名声,只是因为远离旲洲大地而被误解得很深,南知意执掌褞教也不过十来年光景。
“惨了,前任教主私设小金库建造私宅被发现了,”染亦脑内又开始跑马,“哎呀那我们圣贤堂以后岂不是就有污点教主了,我是不是应该不要那么大公无私禀告教主。”
只不过,这里却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可以证明密室主人的身份。除了墙上挂着一张画像,密室中几乎没什么装饰。
先前进来时染亦就被那张画像吸引,准确的说一开始染亦以为那里站了个人,还差点忍不住尖叫,然后才发现那不过是一张挂在墙壁上的画像。
“你认得画中的人?”薛鹇问到。
“当然不认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也不是我们历任教主。”
薛鹇扶额,“这我当然知道。”褞教历任教主皆是男子,而这画像上分明是个蛾眉螓首身量纤长的女子。女子站立在蕉叶之下一手抚住胸口,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两人。
许是这画像太过于栩栩如生,染亦觉得很不舒服,于是便换了个方向站立。可等到她换到西边时,却发觉画中的女子一双剪水双瞳也望向了西边,刚才她分明看着的是向着东边的门口。
染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扯了扯薛鹇的袖子,“喂,姓张的,你觉不觉得那画像一直……在看着我们呀。”
薛鹇蹙眉:“我不姓张。”
“啊?”染亦迷惑地抬起头,旲洲大地门派攻打所谓的魔教,一个陌生男子和自己身陷教中密道,发现一座密室,染亦一度以为自己魂穿某武侠巨作。“你为什不姓张,你不应该解救我出去然后把我带在身边以公子侍女相称吗?”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彼此不能理解对方的脑回路。
薛鹇顺着染亦的手指瞧向画像,画中女子低眉顺眼,眸光潋滟似有若无,并没有看向何处,他只当染亦是疑心生暗鬼。只不过等他转过身后,染亦无意一回眸,那女子一双媚眼又落在了他们身上。
“我不是,我没有,她真的在看我们,你看你看。”已经语无伦次的染亦神经质地摇着薛鹇的手,然而薛鹇却只回了她一句,“你多虑了。”
薛鹇怕染亦不信,还将她硬拖来画前,“你看,这真的只是一副画像而已。”染亦低着头怎么也不肯直视,薛鹇好说歹说她才张开眼睛飞快瞟了一眼。
“咦?”染亦上手摸了摸画纸,“真的是画。”因为年岁已久,画纸呈现出一种暗淡的黄色,画像上的女子并未看向东边或是西边,只是静静伫立还有些温柔可亲的意味。
“大概是火光的原因吧。”薛鹇解释到,“你站在门口时火光向着画像,看上去画上的人就像在看我们。你换到了西边,背着火光,阴影之下画像的明暗变了,又是另外一种景致了。”
他说完,却发现火光下少女亮晶晶的双眸正盯着自己,充满了欣赏的目光。“哇,你好厉害啊懂得好多啊。”
薛鹇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们须珩山的人自幼便学习四书五经,此外各种门类也都有所……”
然而染亦已经走远了。
密室中再无所获,薛鹇决定返回密道查探情况,“你就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
“欸,欸。”染亦不想一个人呆着,就算画像没问题,但是这密室仍然让她害怕。“我不走远,就在门口,有事你便大叫,我立马就来。”
然而染亦却抓着他的手不肯松,薛鹇很无奈:“这世间有的是公理正义,只要心存善念则鬼神不近,何况若世上有恶鬼那必然有善鬼,你的先人们在天之灵会保佑你不被恶灵侵蚀的。”
“话是很有道理没错,但是你不知道现在的人都只相信恶鬼法力无边,自家祖先那点本事早可以忽略不计了。”那不然这世间为何如此多人怕鬼,还不就是担心自己祖先打不过呗。
“你乖一点,我很快就回来。”薛鹇微笑着摸摸染亦的头,染亦也就奇迹般的安静了下来。她捂着被拍过的脑袋,极不情愿地松开了手。
薛鹇离开后染亦一个人不敢随便乱动,便掀了布巾坐在床上用锦被裹好自己,传说中被窝可是上古至高法器,可封印世间一切邪恶污秽,染亦待在里面才安心。何况自打薛鹇走后那画上的女子似乎又开始盯着她了,染亦告诉自己这都是错觉,却仍然抵不住心底的恐惧。
她裹紧被子闭着眼,乖巧地等着薛鹇回来。不知何时密室中安静得连颗灰尘落地都清晰可闻,染亦缩在床脚,耳边忽然有人轻轻吹了口气,一个低沉的声音自床下升起。
“没用的,我知道你已经看见我了。”
薛鹇回到地道中,起先还不觉有异,直到走出五丈远才发觉,这条地道竟然也不是刚才来的那条了。来时他特意数过一丈路约莫一盏灯,此刻三丈内不过两盏,很显然他再一次被换了地方。
他心道不好,不知染亦那边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薛鹇忙往回赶,一声尖锐的叫喊响彻了整个地道,那是染亦的声音。
薛鹇更加急切,可地道的路好像走不完一般,从密室出来时他没走过这么长的路,返回却花了几乎两倍的时间,等到他飞奔至地道尽头时,一堵坚硬的石墙伫立在眼前,密室,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