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次元谋杀》封魔诉雪

3、第 3 章

　　二零二一年，中国，四川。

　　人们看到的只是这个大城市繁华烟盛的一面，每个地方都有它自己的角落，这些不为人知的角落，往往容易更滋生故事。

　　老四川的夏天，蝉鸣，吆喝声，单车铃响。这三者几乎概括了整个夏天。

　　一处小城深巷，无名茶馆外。

　　“请问你知道《魏安传》吗？”男人拦住来往的一个少年问。

　　他已经在这家茶馆前问了一下午了，如果消息没错。他要找的人就在这片。

　　“啥玩意儿？”那少年没听懂。

　　看得出男人不是耐心的性子，也没过谢，转头就要问下一个人。

　　那少年又叫住了问话的男人：“哎，哎哎哎……你等下啊，我好像似乎也许听过。你等一下……”

　　“一本小说，《魏安传》。”

　　“害，这个我可听过。我们学校不是组织‘推荐一本好书’交流活动吗……”那少年一看就是多管闲事的毛病，一开口就是一大堆话，加杂着不地道的四川口音，“就四班一哥们，平时也没见有什么存在感，这次听四班那群人说，他竟然推荐了他自己写的小说，没几个人听过，好像就叫什么《魏安传》……”

　　“他是学生？”男人快速组织语言，“不应该这么问……你确定他写的是那本书，而且是原作者？”

　　“……对啊，不过听说那本书写的不怎样，而且结局还没想好……”

　　没有结局。

　　没几个人听过。

　　对了。这次找对了。

　　“那个作者在哪里？”

　　“你找他干嘛？”少年问。

　　男人没说话，递给少年一张二十，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少年识相道：“谢谢啊兄弟。我对那人也是听说，他倒底是不是原作者我也不知道，毕竟这年头还天天有人吹自己演过电视剧呢。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那个人姓刘还是姓什么来着……哦哦哦，姓文，我给想起来了，他叫文三一。他这次在校贴吧可是火了一阵子的，有说他吹牛的，有变着相夸他的……反正小说这事儿就……真假参半吧。”

　　“什么叫变着相夸他？”

　　“其实大家都清楚，就是隐晦一点笑他。”

　　男人不解道：“就因为他推荐了自己写的小说？”

　　少年张了张嘴，最后决定直说：“听说这哥们这里出了点问题。”他指了自己脑袋，“……现在有个说法是他初一做心理测试，测出了抑郁症，就是心理变态嘛……那个文三一成绩差倒是真，就校门口那成绩榜，每次倒数都有他。”

　　男人闻言，久久没有说话。

　　“他平常有什么亲戚来学校吗？”

　　“我不是很清楚，看样子应该是从来没有。”

　　旁边有几个男生骑着自行车路过，应该是同班同学，喊着闹着让少年跟他们一块儿走。

　　“哎——等我下——兄弟！你想找文三一就去三初校贴吧，发条贴子两分钟就有人看到了……”

　　几个少年嘻嘻哈哈一块儿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魏安总觉得几个少年中被称为“常安”的黄毛小子总转过头盯着自己。

　　先不管他。

　　三中？文三一？

　　魏安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半年了，寻寻觅觅，天涯转了半年。

　　这半年并不好挨，他的一切修为，仙法，灵核……除了那柄大剑和一身“另类”的衣服，一切有关过去的事物都在跳进封印的那一刻消散如烟。身存道逍。

　　这倒没什么，十四岁那年，他带着师妹，两个无依无靠的少年沐雨人间。靠一柄粗木剑和破伞，挡住了无数追兵和刺客的攻击。

　　后来，他仍流浪，只不过凭借世人口中的“旁门左道”，最后横绝万古罢了。

　　如果说物质缺稀的处境在魏安看来已是尔尔，世界观的不同才真是麻烦所在，以这个世界人类的说法，初临异界的魏安就是连小学英语单词都没听过的文盲。

　　一朝万人唾弃的魔尊，一朝身无分文的异类。

　　魏安并不觉的有什么差别。

　　反正翻来覆去，按照律令，魏安身为魔尊，虽然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飞升者”，他的毕业功过在仙门史册上也无非一行微不足道的生卒年月。

　　至于十年修炼的前功尽弃也无所谓，如果连面对变化最基本的气都没有，那还算什么男人？

　　……寻了那么久的人，不管这次是不是真相，已经是目标最清楚的一次了。动身去看一看不亏。

　　他从大衣口袋中摸出一支烟，又拿出打火机，扳动打火机点了火。

　　四川三初，锈迹斑驳的老校门外。

　　“你是干嘛的啦？”学校保安盯着魏安问。

　　“学生家长。”魏安答。他没有手机，更不能登录什么校贴吧。也只能步行到校了。

　　“不是吧。”保安又上下看了看魏安，“学生家长你穿的一身黑还带口罩，挺神秘啊！先说好，隔了三房以上的亲戚一律不算家长啊，亲哥也不算家长。别问我为啥啦。”

　　“……”

　　魏安其实很庆幸自己戴了口罩，因为他嘴角刚很不自然地抽了抽，显得有些滑稽。

　　“你这就哑巴了？说说说说，是哪个亲戚？找人干嘛？哪班的？什么名字？我向主任汇报一下啦。”不知道出于什么奇怪的习惯，这人说话总喜欢最后加个“啦”音。

　　“……哈？”魏安一时没反应过来保安问得是在校学生。

　　“哈啥哈？不会吧，真让我逮到了一个人贩子？你……”

　　“我弟弟的儿子，我就给他送个东西。初二四班文三一。”

　　“哟，小伙子看着挺年轻，都有外甥啦？”

　　“四世同堂。”魏安不及多想，含糊其辞。

　　“啥？什么玩意儿啦？”好在保安并没有听清。

　　魏安：“没什么。我弟他成家早。”

　　初二年级，四班班主任吴娟，带着魏安走在走廊上，内心百感交集。

　　第一眼看到魏安时，觉得这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气，岂止生人勿近，怎么看都像是那种你挨他一下他给你踹回去的气质。

　　最莫名其妙的是……这年头竟然还有男的留长发？

　　跟他错着肩走都觉得相当违合。吴娟甚至几次想开口“请问现在非主流已经开始黑长直的时代了吗？”

　　本以为会有些后怕，然而非主流看久了还挺帅的。

　　就身高而言，岂码有一米八五吧。虽然男人始终都戴着口罩，但眼睛是真的好看啊，鼻梁直挺，也许是长发的原因，竟让人不自觉联想到古装剧里的男主。

　　另一边，魏安心里就相对简单很多。

　　得问清楚，文三一写了《魏安传》，他就是那个作者。

　　还是有点不可理喻……创世主，灭世者，那个无人能敌的作者。仅是一个初二学生。也就是说，按照这个世界的入学年龄，他只有十四岁。

　　罢了，自己活了二十三年的世界是假的；自己有一天竟然来到另一个世界；还是为了拯救世界而来……这么多不可理喻的事最后不都发生了吗？魏安想。

　　说来也巧，那个文三一是……四班的？

　　似乎四班这个称呼，在魏安记忆中一直是深刻而复杂的。

　　犹记当年在千君城，城主面对三个少年，慎筹三夜，观灯百次。只算出一句话：“你们三个命中注定会走到一起，应该是要组成一个团队的。我是个粗人，不会起什么高雅的名字，按军中顺序，就先叫四班吧。”

　　就那一天起，整个千君城中年龄最小的兵部小队成立了。

　　师妹性子一向和气，对名字什么的也不算太在意。闻言只是笑认。

　　奈何那许长安是个少爷，听惯了三呼六号，认为就“四班”两个字太俗，撑不起什么架子。是连声抱怨了好久，最后是被城主一巴掌拍下去才哑巴的。

　　魏安当时就看着他俩，没有吱声。很难说清……那时的他竟然由衷地笑了好久。

　　还记得许长安那家伙总是一脸嚣张。

　　“喂，你就是魏安吧？那个本来可以十三岁飞升的天才，少年英豪榜上第二位，号称……”

　　“闭嘴。”魏安并不想听到谁提起那个风骚到天际的世称。不仅因为骚，还因为那是以前那个他引以为傲的名号——那个经历世事变故之前的魏安。

　　“我是榜上第十七位，因此世家中人也称我许十七。我一直很想和你打一架，只要赢了，就能一跃成为第二名。”

　　“嗯。”魏安盯着地上一只爬得很慢很慢的蚂蚁，就像在说：连蚂蚁都比什么豪豪榜有意思。

　　“不过真遗憾啊。”也亏那许少爷少年时是个不够机灵的榆木脑袋，丝毫没有察觉魏安举止间的不屑，“以后我们就是队友了，不能再互相敌意。那样的话，即使想也很难拼尽全力决一生死吧。我说，这只蚂蚁很特别吗……”

　　按理说，经历了灭门之灾，流浪转徙。已经足够令一个人对世界绝望了，可有的时候，世界是复杂的，命运不会单纯让一个人变坏。在四班度过的每一天，对他而言都是救赎。

　　魏安甚至曾想过，放下仇恨，不要执着于复仇了。

　　可放下的后果，就是世人的白眼，师妹的死，还有很多当时的魏安难以想象的痛苦……

　　曾经自以为熟悉的一切，如今想来都是陌生。

　　看着走廊尽头，那个标注了数字四的班牌。魏安有些感慨。

　　旁边还站着吴老师，她看着魏安死死盯着教室门口，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因为对方不像是好沟通的人，吴娟说话只好带了敬语。

　　“以前都没见过三一同学的父亲呢，魏先生您跟他父亲常联系吗？”

　　“还行。”说来惭愧，魏安以前没见过学校，这会儿看的有些出神。没过脑子就乱答了。

　　女老师一时语凝。似乎这句“还行”从这个非主流口中说出来，意思就相当于“爷不想说话，滚”或者“我那个丧尽天良的臭弟弟……”

　　“吴老师，你是让我叫你吴老师吧……”魏安问，“你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

　　魏安总算意识到了什么，挤出一个自以为柔和的微笑。

　　还以为她没看到自己在笑，魏安很友好地摘下口罩。

　　吴老师：“……”

　　吴娟捏了捏眉心：“因为很少见到三一的父母，甚至没有他二人的联系方式，能请魏先生帮忙转告一些事吗？”

　　“嗯。”

　　“说来也是我们老师的疏忽，最近班上流行一种荒诞的冒险方式，就是在放学后三五个人一起去老校舍愰悠，为了学生安全考虑。其他孩子均被请了家长，按照校规，这种事必须告诉父母，无奈三一的家庭状况比较特殊。这种学学们自以为机智的无聊游戏还是应该制止的。”

　　魏安很少说谎，瞎话到嘴边总显得那么生硬：“好的，吴老师。我会转答三一的父母，还顺便让刘三一拒这种绝智慧选择的。”

　　“刘……三一？”

　　“对不起，是文三一。”

　　老师愣了愣，应该是在寻思着是否应该再向上级汇报一下情况，再作打算是把魏安推出校门还是找来文三一问问有没有这么个舅舅。

　　总之，是没敢再想他透露学校的事了。

　　魏安有些扫兴，他本来还想多打听些关于这个文三一的事。

　　说来也巧，两人到了教室，上课铃也随之打响了。走廊上人来人往，还是吵闹，只不过更多的是紧促的跑步声。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节课本来是体育课，还是因为刚上课教室里总有几个命不久矣的要趁着铃声多说几句话。班主任踏进了半只脚，教室里还是闹哄哄一团。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嗓子：“吴老来了！”沸腾的教室才总算安静下去。

　　吴娟让魏安先在门外等着，进去就是两声拍桌。

　　“都给我安静！体育课不想上了吗？！”

　　体育课的威力还是很大的，教室里安静地顿时连体育老师都不敢出声。

　　“文三一，出来一下。”

　　还是很安静。

　　“文三一，你舅舅找你。”

　　几乎一堆脑袋教室朝后排一看，然后是小阵的骚动。前排几个一看就很大喇叭的同学开始向老师通风报信。

　　后排最角落，靠窗的那个位置。风拂窗帘，骄阳正好。唯一碍眼处，那位子空着没人。

　　“老师，文三一上一节课就没来。”

　　“是被英语老师叫去办公室了吧。”

　　“那都是上上节课的事了……”

　　吴娟脑袋里猛地一轰隆。

　　完了，这孩子。

　　又旷课了！

　　校内旷课……

　　家长还搁门口站着呢……

　　“李强，你去找一下文三一。快，马上。”

　　魏安拧着眉，抱着胳膊，斜着身子往教室里看。

　　一个看起来挺木讷的男生应声跑出了教室。

　　吴娟尬笑着向魏安道着歉，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一句“文三一这孩子一直挺淘气的。”

　　看得出，这个文三一旷课不是一次两次了。

　　魏安自顾自想着，并没有听进去多少解释。一来，他不喜欢这种轻易放弃学生的老师，二来，论辈分，他和文三一完全有可能是人类和女娲的关系，这道歉他是担不起。

　　狗屁作者。

　　魏安当然不会跟个木人儿似的就站门口等着，他决定自己去找文三一。

　　长见识了，魏安对“贴吧”的认知暂时还停留在百度知乎上，没想到追根溯源贴吧的本质还真是贴着的。

　　操场上，魏安有了好发现。

　　三初报栏，由各种杂七杂八的元素组成。

　　“你在看什么？”魏安还来不及细看，一个声音挺幽长的从身后传来，魏安估计是有人想吓他故意拖着声音，转过身子一看，是一个矮了他一头的小鬼。

　　“你的脚步声真好听。”趁着魏安打量他的时间，小鬼又道。

　　“……你不上课吗？”魏安没有理会他奇怪的赞美，刚想问些什么，哽了一下，又改问，“你是文三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