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憾》应霜

3、曲爷：关于我离开以后

　　程恒：“……好的。”

　　校长摸了摸自己锃光瓦亮的地中海，道：“程老师，你不介意教三个班吧？其实很轻松的，教案不用写太多。”

　　程恒：“……好的。”

　　“对了，”校长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找了半天，拿出一串钥匙，“这是你宿舍的钥匙，单人单间，配置齐全，缺点就是大部分有家室的老师都住在那里，可能比较吵。”

　　程恒道：“没关系。”

　　校长摘下一枚钥匙递给程恒：“五楼东面，水电全面。程老师，来我们学校你不亏。”

　　程恒：“……”这么一股传销的味道是怎么回事？

　　校长继续道：“曲行之估计已经把行李给你送过去了，到时候下班的时候我让他来接你，叫他带你认个路。”

　　程恒：“……麻烦了。”

　　校长心满意足：“好了，程老师，我带你去办公室。”

　　办公室在二楼，高一语文组，办公室很大，加上程恒才六个老师。

　　就这样被排板决定以后，程恒去高一教了语文，以一己之力教三个班，真不容易。

　　七中高一一共有十三个班，前四个班是重点班，中间五个班是次重点班，后面四个班是普通班。程恒教的是二班、六班和十三班。

　　二班的语文课代表是个男生，也是班里万年第一，长得斯文白净，娃娃脸笑起来有酒窝。可惜的是他的身高只有一米六，撑死一米六一，在班里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同学夹在中间，活脱脱是鸡立鹤群。男生叫乔峻,见人三分笑，因为之前就是语文课代表。程恒来了以后也没换，继续让他任职。

　　语文课代表乔峻，是个自来熟。在一次闲谈，乔峻单方面闲谈时，他把自己家底透了个干净。

　　孤儿，今年十四岁，有个哥哥养家，住宿。

　　程恒可能是天生的同情心过剩，听了乔峻的话以后，他对这位三寸豆丁的容忍度直线上升，对他也是格外关注。

　　这个小豆丁特别的热情，三天两头准时往语文办公室跑——不管有还是没有事，有时候单纯就是为了和程恒聊天。。虽然程恒的脾气一向不怎么样，但在豆丁的热情下也缴械投降了。

　　放学的时候，程恒在门口没有看见曲行之，反而是一个看起来能有四十来岁的男人凑过来：“嗨你好，是程老师吗？”

　　程恒：“哦，我是。请问您是？”

　　男人道：“啊，我是当地人。我姓刘，您叫我老刘就行。那个小曲临时有事来不了了，让我来带你去公寓。程老师，这边走。”

　　程恒思索着曲行之再怎么样应该也不会骗他，便跟着男人走了。

　　校长口中的宿舍和男人口中的公寓离学校很近，步行五分钟就到了。墙皮是丧心病狂的粉红色，筒子楼，一共七栋。门卫如同虚设，环境倒是不错。

　　五楼。

　　程恒在门口看见自己的行李箱，谢过男人以后，打开房门，拖着行李箱进去了。在看清配置之后，程恒怀疑自己所理解的单人单间与校长所理解的单人单间有着天壤之别的差距。

　　这哪里是什么宿舍，这都赶得上普通的住所了。两室两厅，独立卫浴，厨房、书房、储物间……它甚至还有一个阳台，有着整面落地窗。

　　程恒：“……”

　　行吧，有个地方住就行了。

　　在程恒适应新环境的同时.曲行之再没出现过，仿佛消失了一样。

　　十二日十三日。

　　程恒和十三班的学生对视了十分钟以后，他终于认清这个班里没有人会背?赤壁赋?这一现实。让他们把《赤壁赋》抄三遍，在下课铃打完以后才走出教室，通过长长的走廊回了办公室。

　　办公宝里没有老师，程恒刚坐下没多久，乔峻就抱着作业来了。乔峻皮肤白，所以就显得他脸上的淤青格外显眼。

　　“和同学打架了？”程恒随口问了句。

　　乔峻“啊”了一声，挠了挠头，闪烁其词：“没，没有。”

　　程恒瞥乔峻一眼，道：“嗯，回去吧。告诉同学们，我下节课检查?赤壁赋?。”

　　不管是出于什么，程恒都觉得这件事没有乔峻说的那么简单。乔峻年纪小，长得讨喜，人缘很好，而且学生都对他有种说不清的畏惧。程恒翻开一本作业，心里有了打算。

　　晚上九点半，所有学生下晚自习,走读生回家。

　　程恒特地换了一身黑衣服，用口罩遮住脸，不远不近地跟在推着自行车的乔峻身后。

　　在距离校门十米远的一条卷于前，乔峻停下了。

　　学校周围也有许多杜县特色小巷子，有的压根儿就不能走人，有的指不定就有什么地痞流氓。

　　街边的路灯上被人以大无畏之精神糊了不知道多少层的广告，却仍倔强地透出微光，照亮了方圆不一米的有限之地。路灯旁边就是条巷子，有五个人或站或坐把巷子口堵了个严实，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乔峻，神色癫狂，面色蜡黄。

　　他们看见乔峻以后，全朝他走了过来，

　　“乔公子，”其中一个穿着件破夹克染黄毛看起来就十分非主流的男人走在前面，手指间还夹着只燃烧着的劣质香烟，味道刺鼻，”零花钱带了吗？”

　　乔峻咽了口唾沫，抓紧车把，手心汗津津的，两条腿争先恐后地抖起社会摇：”没有！你们就是仗着我哥不在！等我哥回来了，他肯定要你们好看！你们要是识相，就赶紧走！”

　　领头的夹克黄毛男一证怔，哈哈大笑，从后腰抽出一把刀：“那你说，等我杀了你以后跑了，你哥他还能抓住我要我好看吗？”他挥了挥手，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四人散开，围住乔峻。

　　乔峻紧张得冷汗直流，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突然间，乔峻身后的一个男人惨叫-声,乔峻被人从后面拉住，甩出去，同时有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冷冷的，闷闷的，像是隔着口罩传来：“快跑，别回头，报警。”

　　乔峻挣扎着往前踉跄了几步，勿忙间回头，觉得那个人的声音和背影都很眼熟。眼瞧着那人被黄毛他们围住，他一咬牙，边往学校跑边从口袋里出手机，哆嗦着摁开，反复打一个电话，但是不知怎么着，他的眼前一片水雾，看不清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