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不渡》小可koko

5、陆何生，你干嘛。

　　转眼已到六月荷月，这时太阳比五月更灿烂，更让人睁不开眼，海龟以它不紧不慢的速度上岸产卵，一般只有傍晚才能看见。
　　周峙舔着一根棒冰，和秦月在海滩边闲逛。
　　她们本来要坐在石台上的，可奈何天气太热，石台的温度已经不是她们俩的屁股能够承受的了。
　　南村的孩子大多都在海边，他们早已习惯头顶的灼热，一边抱怨着热却不肯回家，相比家里呜呜呜转不停的风扇，还是大海更给人快乐与澎湃。
　　远处是十几个少年戏水，穿着一条短裤就在海水里玩，烈火般的太阳也不及他们的热烈。
　　中午刚放学，虽然八年级主任李金兰千强调万强调不能下水游泳，回家睡午觉准备下午的课，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忘了来海边巡逻，此刻南村初中的三四十人在海滩边悠悠荡荡。
　　林庄杰光着膀子，脖子明显比胸膛黑一度，在海边喊叫：“周峙，秦月，你们不来水里蹚？”
　　周峙摇摇头，秦月在一旁哈哈哈地笑林庄杰黑白不一的身体：“你自个玩，争取把身体晒得和脖子一样黑。”
　　周峙和秦月在村里找了个阴凉处，发现林秋雨也在那，微笑着和她打招呼。
　　林秋雨身着浅黄色衣衫和牛仔中裤，坐在石凳上拿着两根棍子不知道在织着什么，旁边一团黄色的毛线团。
　　“秋雨姐，大夏天的你要织围巾啊。”秦月耐不住率先发问了。
　　“毛线可不止能织毛衣。”林秋雨娇嗔了一句，“我要织一个小玩意。”
　　“秋雨姐真厉害啊。”
　　周峙和秦月在一边看着林秋雨织东西，时不时问几句，林秋雨总是耐心回答。
　　周峙和秦月看见林秋雨织时已经是半成品，不到半个小时就完成了。
　　周峙看着这个苹果大的小毛球，上边的眼睛和鼻子被一双妙手添上，心里暗暗感叹。
　　“要是我，肯定做不来，这得好久呢。”周峙直率地说。
　　“我也是。”秦月投一票。
　　“这是送给别人的，送人的东西自然得细心做了，我这个还是很粗糙的。”
　　秦月好奇：“秋雨姐，送给谁啊？”
　　“嗯？我没和你们说吗，给阿六的，我这些天老是问他一些问题，还是占用他的时间了，理应感谢一下。”
　　周峙那时候心想，或许自己真的太没礼貌，阿六也是帮了她许多的。
　　她后来心里平衡了，因为阿六也麻烦她去照看林奶奶了。
　　可是不对啊，林奶奶她本来就要相处的，他也没怎么麻烦自己……
　　然后她脑子乱乱地在家里坐着，挠挠脑袋。
　　算了。
　　反正他也不是只给她一个人讲题……

　　下午两点半南村初中开始了第一节课。
　　周峙恹恹欲睡，头顶的风扇摇晃着大扇叶呼啦呼啦吹，尽管坐在教室里，可是还是被窗外阵阵热浪侵袭，头晕晕地垂下。
　　李金兰看着八年级的所有学生在同一间教室里，没好气地说：“你们看看，我就今天中午在办公室休息了没去海边检查，一个个困成什么样！”
　　她说罢开始讲课，讲到一半又停下：“林庄杰，你这晒得脸红脖子黑的，中午没少去海边浪吧，现在知道困了？站起来听课。”
　　林庄杰有气无力地站起来，依然是那副要睡不睡的模样。
　　周峙坐在李金兰斜边上，占据着优越的地理位置和她的伪装技术，逃过一劫。
　　临近放学时，最后一节的物理课铃声刚响，物理老师本来打算拖一两分钟，看见了站在门口
　　的李金兰，两人点头示意，物理老师夹着课本走了。
　　此刻威风凛凛的年级主任开口：“明天，我们学校八年级学生去长川一中开展联谊会，要求大家都要穿校服，谁要是没穿，就不用去了。”
　　听到这，周峙放下了用手撑着的脸，提问：“老师，是坐大巴去？”
　　李金兰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周峙，说道：“是。”
　　周峙向来坐不惯大巴，每次坐的久一些都头晕得不行，周朔成每次带她去镇上，开始是摩托车走泥巴路，颠颠簸簸的，后来用上电动车了，有了水泥路，她更不愿意坐大巴了。
　　算了。
　　不就是坐大巴么。

　　第二天早晨，周峙穿上昨晚叠放椅子上的校服，顺手扎了一个高马尾。
　　太阳一点点向外吐出光芒，周峙抬头看鱼肚白的天空，几处稀碎的云似乎已经预料到今天有多热。
　　周峙，匆匆赶到学校时，已经发现两辆绿色的大巴在校门口。
　　老师已经坐在车上了，让八年级学生排好队上大巴。
　　周峙来得早，排在十一个，乐乎乎地先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她身旁放了带来装东西的布包，打算替秦月占个位置。
　　随着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已经快坐满了，周峙不好意思再拿着包占位不放了，于是拿出来抱在身前，脑袋趴在窗口看秦月在何处。
　　身旁似乎有人坐下，她转过头，发现是林庄杰。
　　她肆无忌惮地说：“你去另一边，留给秦月的。”
　　“这不行，最后一个位置了，我还不想坐呢。”
　　周峙给林庄杰翻了个白眼，大巴开动之后只觉得一片恶心，闭上眼不想再说话。
　　林庄杰以为周峙睡着了也没搭理了。

　　周峙终于熬过一段艰难时光，尽管她一直将头靠向窗户旁，有时路上颠簸头也跟着车子撞，还是觉得难受恶心。
　　幸亏早上没吃那么饱。
　　下车时发觉自己已经在长川一中门口了，门外摆了几篮看起来像假花的真花。
　　周峙还是觉得有点难受，定了定神去找另一辆车的秦月。
　　秦月有点懊恼地说：“早知道我起早一点了，我还特意带了薄荷糖，没想到都没能和你同一辆车。”
　　周峙摆摆手：“造化弄人啊。”

　　实话说，长川一中环境还是不错，毕竟是岛上第一所公立高中，当年光是策划就用了两年多，加上大量政府资金投入和外来投资，在岛上也是响当当的了。
　　她跟在纵队后面，一进去就看见排列整齐的方队，乌泱泱一群人。
　　她这辈子好像还没见过这么多人在一起。
　　南村初中的八年级学生排在队伍里面，还有另外两个初中纵队也跟着过来了。
　　先是校长讲话，什么友谊赛……互相信任……全都搬出来了。
　　然后到学生代表讲话，起初周峙并不在意，然后听到左边的高中生一片喧哗，她下意识寻找焦点。
　　眼见他身着绿白交错的校服，绿色衣领纽扣有一颗没扣，在众多穿着绿白校服学生中偏偏给人一种老练的感觉。
　　阿六神色自若地讲着手中的演讲稿，每隔好一会才低头看红色稿子，声音清楚响亮。
　　怎么看都是一个被训练出的老师心中的好学生。
　　周峙站在第一排，就这么看他走下台，走进隔了自己两三排的列队。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阿六下来时，貌似看了她一眼。
　　就这么一眼，让她觉得太奢侈。
　　可能是错觉吧。
　　毕竟，他是从来不愿意搭理她的。
　　每隔一段时间没见阿六，他们好像又变成陌生人。

　　后来陆陆续续地开展活动项目，周峙好整以暇，因为老师没有安排任何项目给她。
　　倒是秦月拉着她东看看西看看，然后就碰上了在篮球架下带着红帽子维持秩序的阿六。
　　他此刻正喝着一瓶水，站在大遮阳伞下，扭瓶盖时看见了朝他走来的周峙和秦月。
　　阿六眯了眯眼嘴角微微上扬，朝她们点点头，倒是多了几分和蔼。
　　一旁和他做志愿的邝杨忍不住了：“陆何生，平时没见你那么装啊。”
　　秦月和周峙晚点到阿六身前，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阿六像是介绍她们，又像是回答邝杨的话：“同村的两个妹妹。”
　　周峙本来不想过来的，但是莫名其妙和秦月过去打招呼了。
　　“哦哦，原来是电话里的小妹妹啊，你们哪一个是？”邝杨笑眯眯地说，过了几秒，没见周峙和秦月回答，于是说：“还是，你们轮流打电话来着？这声音不像两个人啊……”
　　周峙不知道说什么，身旁秦月一直碰她的手肘，才回答：“我给阿六哥哥打的电话。”
　　一来二去，邝杨开始没完没了了：“你们高中一定要来一中，二中那地方狗都不住。”
　　秦月回答：“那也由不得我们啊。”
　　周峙心不在焉，前几分钟看见地上的手提纸袋里装着林秋雨织的黄色毛球，在一边沉默。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心里有些堵。

　　阿六看见周峙一直不说话，一种强烈的想法涌上：应该照顾一下她。
　　嗯，毕竟他是哥哥。
　　“你们口渴吗，我这还有几瓶水。”
　　周峙不想理他，摇摇头，秦月也不要。
　　秦月问她要不要去看那边的活动，此刻太阳正当头，她以避暑的借口回绝了。

　　阿六在身旁难得问她一句：“怎么不说话。”

　　“口渴。”周峙说完就后悔了，这是个烂借口，前几分钟她还说不渴的。

　　“你刚刚不是说不渴的？”

　　周峙撇嘴：“那我现在渴了不行？”

　　“行，大小姐。”他说完弯下腰捡起了一瓶水。
　　周峙伸手去接，没想到阿六放手太快，她一下没接稳，慌乱中水砸了下来，还砸中她的脚，滚出一米远。
　　她闪得不快，砸中一点脚尖，实际上没什么感觉。
　　但她心情不好：“陆何生，你干嘛！”

　　陆何生似乎又正经回来：“砸疼了？”

　　“你的态度让我胸口疼，你就不能等我接中再放手。”她现在作为受害者身份，心里有些底气和他过招。

　　“好，大小姐，我的错。”

　　周峙第一次听他承认错误，心中畅快的同时又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水好像也是她自己砸自己的，而且刚刚还直呼他大名。
　　“没事了，下次注意。”周峙假装正经，“我现在大度地原谅你了，你是不是该赔礼？”

　　阿六笑了：“你让我卖身是不干的。”

　　“说什么呢！”周峙瞬间涨红了脸，眼睛向小卖部那边看，抬抬眉毛像他示意。

　　阿六最后点头：“果然是个资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