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招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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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也不能这么说。
甚尔眼中的“爱丽丝”更像是一团纯粹的人形“突兀”或者“空缺”，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却又异常显眼，就像是白纸中间的一点墨渍，落入水中的一滴汽油，乌鸡群中的白鹤，黑曜石碑上镶嵌的纯白珍珠，是色块八同一异的魔方一面，又像缺了最后一片的纯色拼图，当甚尔看向那个方向的时候，因“爱丽丝”的存在而显现出的那一整个人形的“气场”，就因为挡住了视线而分外醒目。
天与咒缚拿走了甚尔目见非人的能力，但就是因为拿得太干净彻底，反而给了他另一种意义上能够“看到”的视觉。
无论是咒灵还是异能力造物，纯粹魔力形成的使魔亦或者通灵人持有的灵体，世间一切可归类为“无实质”的异常存在，都会沿着它本身原有的轮廓，在甚尔的视野中形成一个挡在其所见大环境背景前的扎眼存在。
在普通人眼里，“爱丽丝”可能是个活生生的小女孩，但甚尔看到的，却是一团拥有着幼女轮廓和难以描述其诡异粘稠滑腻质感的“异常”，从“爱丽丝”身上如同水母触手一样飘散出的那些丝丝缕缕的异能力量轨迹，另一头链接的就是她旁边的成年男人。
——这玩意儿还他妈穿着一身蕾丝花边的蓬蓬洋裙！
与爱丽丝相似的恐怖谷克苏鲁类型造物甚尔见过不少，他认识的一个魔术师有一套珍贵的水银魔像礼装，那家伙最喜欢让那一大团水银变成女人的形态穿女仆装行动，不过面前这个男人的造物简直比水银女仆还离谱。
虽然人类的XP是自由的，但这不妨碍甚尔把森鸥外这人划进变态的分类里并在他的脑门上盖一个萝莉控的戳。
是的，虽然不太擅长记忆男人的名字，但在看到面前这人当场精分饰演成年男性和幼龄萝莉并问答自如的时候，甚尔就想起对方是谁了。
打量着森鸥外一身与初见时完全不同的穿着，甚尔笑了：“森……医生，对吧？你从擂钵街出来了？”
擂钵街是横滨的贫民窟，也是最混乱的地方，甚尔第一次见到森鸥外和他的人形异能就是在那里，彼时，对方是一名穿着老旧白大褂的地下黑医，而甚尔则是个当着医生的面把他的病人首落的恶劣杀手。
那颗价值十亿的脑袋滴溜溜地滚到了医生的脚边，而医生垂着眼眸，苍白着一张脸缄默不语，却中气十足地用自己的声音从他的人形异能口中发出了响彻半个擂钵街的惊恐尖叫声，结果叫了一半又被他自己伸手捂住了嘴，医生慌张地警告道：“爱丽丝！”
那个叫做“爱丽丝”的怪东西用跟他一模一样的声线，在他的指缝里发出了可怜弱小又惊恐无助的属于小女孩的语气：“呜呜呜……林太郎，好可怕！”
这一份无缝切换之自如，当场就把甚尔给震住了。
——上次能把他惊到的事，还是十四岁的五条悟毫无违和感和羞耻心地穿了身女国中生的校服跑来给他看来着。
但显然，若要比完全抛开脸面所展现出的这份演技，小少爷的段位根本及不上这位森医生。
医生紧绷着身体，把那团在甚尔眼里除了个人形之外哪儿哪儿都不是人类该有模样的“爱丽丝”拦在身后推进屋里，才看向还拎着滴血太刀的杀手，勉强给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鄙人森鸥外，是这里的医生，这位……不知名的杀手先生，需要我帮你把这颗头处理一下吗？”
完全是一副虽然惊讶但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只担心女儿安危的黑街医生形象，要不是爱丽丝在甚尔的视野中属于看不见却又存在的“异常”，他真的会被森鸥外骗到。
这人有点意思。
所以，甚尔甩掉刀上的血，用脚勾过一边的椅子，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对这位演技精湛的医生露出一个写作和善读作凶残的笑脸，他翘起腿，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毫不见外地说：“行啊，包装得漂亮点，麻烦森医生了——顺便，我是伏黑甚尔。”
然后森鸥外真的把那颗脑袋的切口处清理干净，认真洗掉头发和脸上的血迹还做了临时防腐，最后找了个在擂钵街这种地方难得一见的漂亮木盒子装好，才放到甚尔面前。
于是杀手先生开开心心地拎着精美的包装礼盒去给雇主交任务了，只给可怜的医生留下一具无头的尸体，和一间满墙满地甚至天花板都被无头尸的颈大动脉里喷出来的血迹污染的狼藉诊疗室。
之后甚尔断断续续地又追着几单悬赏的目标进过擂钵街，但森鸥外已经不在那里了，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把这段有趣的相遇给忘到了脑后。
直到现在的再次重逢。
甚尔一副刚想起来的模样，但这不妨碍森鸥外给出一个惊讶中带着点高兴的表情，安抚地拍了拍爱丽丝的头，任由她躲到自己身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他笑道：“我找了份新工作，离开擂钵街有段时日了，倒是伏黑先生你……看起来，有了点棘手的麻烦？”
甚尔对森鸥外这种谨慎的说法感到可笑：“你管能随手弄死的老鼠叫棘手？”
“就算只是老鼠，数量足够多的话，也够格算得上是令人恼怒的麻烦，”森鸥外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只是在单纯地接甚尔的话，“不小心被咬上一口的话，可能会有感染鼠疫的风险。”
甚尔摸了摸兜，拿出烟盒抖出一根叼在嘴里，火光明灭之后，他才含糊地说：“而你是个医生？”
“——而我是个优秀的医生，伏黑先生，”森鸥外纠正道，“区区不才，东大医学院毕业，对时疾疫病还是有点心得的。”
“我从来不会生病，森医生。”
“人有旦夕祸福，”森鸥外像个劝善的僧侣般唠叨，言辞间全是实打实的关心，“退路和保险，总要预留一手才安心，何况是现在这种艰苦的年景呢？”
“哈！”甚尔向前一步，踏入了一个对仅见过一面的陌生人来说绝对算是逾越得过分的距离，他轻佻地将一口烟气喷吐在森鸥外的脸上，在爱丽丝的惊呼声中，将手放在了森鸥外的喉咙上，虎口轻拢，紧贴着温热的皮肉，他的声音中透着赤.裸裸的不怀好意，“你在担忧我的前路？好心的医生，你在试图关心一个下一刻就能扭断你脖子的杀手？”
甚尔的动作不快，给森鸥外留够了反应的时间，在他欺身上前的时候，森鸥外下意识地想退，却硬生生地忍住了。在几乎是脸贴脸弥散开来的二手烟雾中轻咳了两声，这穿着打扮已经完全不再像一位医生的男人放轻柔了语气：“谁忍面见钻石蒙尘、璨星陨落呢？”
确确实实陨落过一次却又再次轻松上天成为一颗闪耀灾星的甚尔完全不为所动，一双凉薄的绿色狼瞳扫过森鸥外的脸，他直白地问：“你在为谁做事？”
森鸥外摇头：“我现在是港口黑手党的私人医生。”
简单回忆了一下港口黑手党高层成员的情报，甚尔嗤笑道：“那个快入土的疯癫老头子？”
“只是，港口黑手党的私人医生而已。”森鸥外强调道。
听起来跟之前那句没什么区别，甚尔心里却有了底，他哼了声，松开手，给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我知道了。”
森鸥外却为这简单的几个音节勾起了嘴角。
跟聪明人交流向来是件能令人身心舒畅的事，与此相比，小小的冒犯便已算不值一提。
此行前来的目的已经达到，更多的纠缠和言语就是多余，带着爱丽丝后退几步拉开距离，森鸥外礼貌地再次向面前的杀手颔首：“那么，夜安，伏黑君，祝君前路……武运昌隆。”
森鸥外如此自然而然地换了称呼，语气诚恳，听到甚尔的耳朵里却跟祝你前途无亮不差几个意思，藏着满满的恶意，对此他也懒得计较，只是摆了摆手，掐灭指间的烟头，随意地扔到地上的尸体旁，回身离开了暗巷。
森鸥外的出现虽然出乎甚尔的意料，但他所图之事却在甚尔的预计之中。
半年的时间足够甚尔把整个横滨的平面地图刻进脑子里，将横滨所有势力明面上的关系划分和蚕食状态理清盘顺，甚至足够他利用这些为基础，将以横滨为中心向外辐射到整个日本乃至国外的势力权重比例在心里的情报网上按照价值多少整齐排好。
但也仅仅止步于此了。
更深一层的那些东西他摸不到，那些看似贪财的中介人和情报商也不会给，只因为伏黑甚尔是个突兀的入局者，挂着令人警惕的“天与暴君”名号的外乡人。
同样的，六个月的从不失手和见钱眼开，足够甚尔将各方势力首领心中的那根属于惜命的弦拉绷到极致。
毒蛇不会容忍外来的强龙在自己的地盘上肆意妄为，恶犬的数量足够多的话，围猎猛虎也不是什么十分困难的事情。
横滨旷日持久的混战就快要结束了，等到真正稳定下来之后，就是清算的时候，在那之前，甚尔需要去掉自己身上属于“外乡人”的标签，彻底融入本地的规则圈子中。
不然的话，他的下场只有两个，要么是被取得最后胜利的势力联手赶出横滨，并在下一次势力洗牌之前被贴上“天与暴君立入禁止”的警告，不然就是……一张由全体势力联合筹资至天价的、针对天与暴君的红榜绝杀悬赏单。
横滨这地方捞钱这么快，甚尔才舍不得轻易跑路，但他更不想自己的名字被长久地挂在针对杀手的红榜悬赏第一位。
正如森鸥外所言，要是老鼠的数量足够多的话，一只只挨个打死也是件让人心烦恼火的麻烦事。
勤勤恳恳工作大半年，除开买装备的钱之外的报酬基本都没留住，全进了魔女的口袋，甚尔连打小钢珠的钱都凑不够，更别提赛艇和赛马了。回报和付出的辛苦不对等，导致他那种颓废的懒劲儿直从骨头缝里往外钻，而且拜他自己所赐，横滨的杀手悬赏单越来越少也越来越便宜，在这种情况下，休整一段时日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甚尔沿着河岸漫无目的地闲逛着，同时在脑子里快速地过着横滨的情报网，顺脚把路边的石头踢了出去：“接下来得收敛点了，黑手党啊……”
港口黑手党家大业大，在这几年的混战中也显露出不容小觑的锋利獠牙，是个度假的上上之选，虽然甚尔杀过对方一个干部，但好消息是没人知道是他动的手，接下来，只要先探探那位医生的底细——
“嘶——！好疼疼疼……”
细微的痛呼声从旁边传来，伴随着有什么活物挣扎着发出的扑水声和呛水声，动静越来越响。
甚尔迷惑地站住了脚步——什么玩意儿？水鬼？河童？溺女？
然而都不是。
一个浑身都在滴水的孩子揪着河岸边的枯草干藤跌跌撞撞地爬上了堤坝，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之后，他捂着右边的眼睛，抬起了头。
“哦呀……这位看起来就很危险的大叔，”一身狼狈不堪的小少年打量了眼前的成年人片刻，突然笑眯了眼睛，他偏过脑袋，放下手，向甚尔展示他那正缓缓渗出血丝的眼角，“可别想着跑路哦，你得对我负责啊。”
作者有话说第6章 招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