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外人（利威尔bg）》天降恒运

9、桃花源记（五）

　　“利维，利——维——啊……“
　　利威尔恍惚听到有人在耳边说悄悄话，一股股热气进入身子，途径的地方泛起阵阵酥麻，他睁开眼。
　　奇奇一个激灵从侧边弹起：“你醒啦，今天怎么回事，太阳都出来好一阵儿了。“
　　利威尔又转头看向窗外，确实已经日上竿头。“昨晚是怎么回事，好像被老太婆叫出去谈话，后来呢？不欢而散吧。对了，那个老太婆一直在这里的原因是……所以就这样赶我走就好了，那一大堆坦白算什么啊。“利威尔还在捋前因后果。
　　“我说，利——维——，起床啦。“奇奇看他坐起来后就一直看向窗外，眼神也比平日呆滞，一边叫着吸引他注意力，一边上床去掀他的被子。
　　“嘁，不是说过，脱了鞋才能上床吗。”利威尔扭头就按住正往床上冲的人影。
　　奇奇被摁在床上，勉强抬了抬头：“早上好，利维。”伴随着一个爽朗的笑。
　　“你头发乱了。”
　　“嗯？哦。那麻烦你了。”
　　奇奇还是像往常一样盘腿背对利威尔，外边麻雀叽叽喳喳一顿叫，她也会加入惬意地摇晃身子，利威尔刚开始会提醒她不要乱动，后来渐渐习惯了她的节奏也就随她去了。今天起床晚，没有赶上清晨的风，麻雀好像也叫累了，阳光虽称不上刺眼，随之而来的热量也让他手心渗出几滴细汗。老人昨天晚上失态的神情又出现在脑海中，他拨弄着女孩头发，经他指尖的每一缕都流动着乌黑的光泽，像极了平日注视着他的瞳孔。
　　“今天把身子转过来也没关系。”他淡淡的说。
　　“利维想看看我吗？啊啊真是粘人啊。”奇奇一边故意起高了声音，一边转身。
　　“又在说什么傻话呢。”利威尔实在没心情和她贫嘴，但不能否认，他现在就是想看看那瞳孔，也并非急不可耐，它就在那里，只要伸手去够就总会有的。
　　“你看，这不就是在看吗。”奇奇还是笑意盈盈，接下了面前人不经意投来的目光。
　　利威尔把她头发往前拉了拉，在侧方绾成一攒，奇奇也顺势向前贴了上去，她低着头埋在利威尔脖颈处，耳边清晰有力的传来心脏跳动的声音，不知为什么竟有些感动，情不自禁地伸手探向声音穿来的地方。‘
　　利威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鬼，老实坐着，手在乱碰什么。“
　　“嗯？没什么，利维能活下来，能像现在这样坐在这儿真好。“奇奇抬头却看到他的喉咙仿佛抽动了一下。”那个……“看利维好像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她继续道”姥姥说，利维好像要离开了，两天，之类的。“
　　“嗯。“
　　“这样啊……回去后不要再把自己弄得浑身是血了。”
　　“……”
　　“毕竟以后都不会有我在身边了啊。”奇奇故作轻松的说道。
　　“好了。”利威尔把她从怀里推开。
　　“好了？“奇奇整理了碎发，起身下床，”那利维最后两天再帮我们多拾点柴火嘛，然后打扫屋子之类的，还有在一起散散步……”
　　“奇奇，你真的……“
　　“嗯？“奇奇扭过头，黑色瞳孔里天真与神秘交错，沉淀在一汪潭水中。
　　“……没什么，那天你会送我吧。”
　　“这还用说，走吧。”奇奇拉起利威尔的手就往外跑。

　　“决定好了吗？”老人罕见的没有忙活针线，此时在用抹布不经意学着利威尔的方法擦桌子：“那小子，清洁倒是懂得多。“
　　“决定好了，姥姥。“
　　“明明差一步就可以走出这里了。“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嘛，就像姥姥说的什么，‘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之类的。“奇奇端坐在对面，那个她从地狱抢回来的男人睡得正熟，眼下他就要离开了，说不寂寞是不可能的。“那个人是我救回来的，我怕他会再次，那样……姥姥，我很清楚。”
　　“那别忘了答应我的事。”老人已经收拾好桌子，又从床上拿出未做完的针线布料。
　　“嗯，毕竟我也这么想。”
　　“孩子长大了，我越发不懂你在想什么了。”
　　“姥姥说过的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做的事，我的与姥姥的肯定不一样不是吗，”奇奇站起来缓缓走到老人身旁，轻握树干般粗糙的双手：“以后的日子，姥姥又要耐着性子忍受我了。”
　　“说什么呢，我们是祖孙啊。”

　　“喂，小鬼，快起来。喂！”
　　“利维，太早了。”她怎么会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无非是借着困意耍赖罢了。
　　“调查兵团早上离开城门，中间休息、布阵，到达这一带大概三个小时，必须提早在那里等着……啧，你倒是快点给我醒过来。”利威尔用刀柄来回戳背过身的女孩。
　　“天还没亮呢不是，”奇奇觉得眼睛好像被什么东西粘在一起，卯足了劲只勉强睁开一条缝，透过那条缝，利威尔身影直直立在旁边，好像还拿着刀？脸上不用细看，必定是不耐烦的神情，“我说，利维，你不要一直不开心了。留在这里嘛，不要回去了，下回又……又是一身血可怎么办，利维不用把自己弄脏也可以的，也不用……不用去经历那些，明明……明明跟我在一起就好，别走了嘛。“熟睡中被人吵醒，奇奇一肚子怨气不知道往哪儿发泄，脑海中不舍的感觉更像是本能，在最无防备时候公然泄露，这些情绪夹杂在一起乱七八糟糊了奇奇一脸，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泪水已经淌得不知所以。
　　“老老实实跟我一起走不就行了吗。“利威尔俯身用手抹开又流下的几行眼泪，顺便整了整奇奇的领口，“快点，时间赶不上了。”奇奇好像还沉浸在半梦半醒中，他准备强行拉她起来，突然自己脖子被紧紧抱住，接着女孩的身体不容置疑地贴了上来。
　　“喂，我说你……”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说什么眼前这小鬼好像都听不进去。大清早的这算什么事，他没有办法拿墙壁里的男人女人云云跟眼前人讲道理，她根本就没有概念，更何况瞬间身体滚烫的自己又是个什么样子。
　　“利维 ，我反悔了，你……不能走，我不带你走了。”奇奇还在他耳边抽泣。
　　“说什么傻话呢。”他想要掰开环绕着他的双臂，下一秒就奇奇又耍赖将双腿缠上他腰间。“我说你啊，以后……嘛，在这种地方，大概也不会再遇到别人。”纠缠不过，他就任奇奇这样挂在身上，又随手拿了自己外套搭在她后背上，托着快要垂下的双腿，带她去屋外不远处的小溪洗脸。
　　推开门，姥姥抱着柴火迎面撞上。利威尔看看老人，又看看自己怀中还在抽泣的女孩：“这是……”他一时有些慌乱。
　　老人只是站在那里，同往常一样面带不善：“一路顺风。”接着便擦身而过。
　　“无论如何，这段时间，承蒙您照顾了。”利威尔看着老人佝偻的身影，“希望您能在这地狱里长命百岁。”他默默地讲。
　　回答他的自然是一片寂静。

　　这边奇奇突然感到一阵激凉，浑身打了个冷颤，回过神来，梦里分离了无数次的脸此刻就在面前：“啊，早上好，利维。”不等他反应，顺势将嘴唇贴了上去。
　　“喂！”利威尔推开她，“上次跟你讲过不能做这样的事。”
　　“可是，这不是跟上次不一样吗，这里。“她双手按了按利威尔脸颊。
　　利威尔身体依旧在发烫，他转过身放下奇奇，整理了衣服的褶皱：“差不多是时候了吧。”
　　朝阳已经射了几束在林子里，奇奇抬头笑意吟吟：“那走吧。”

　　利威尔不知道他们已经走了多久，自从踏入林子奇奇便没有再说话，只是拉着他的手一直走，一直走。当日，她竟带着伤拖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走了这么远吗。沿路巨人仍聚集在两边，天空不知不觉亮了个透，尽管在这里滞留有一段时间了，看着周围高耸入云的巨树，神秘感还是扑面而来，更有现在拉着他的女孩，一切又真实，又荒诞。埃尔文他们，现在到哪里了，这段时间的经历到底要不要……
　　“利维？”奇奇终于开口说话了。
　　“嗯？”
　　“没什么，快到了，还有二十颗树，诺。“顺着奇奇指向的方向，一棵更大的树挡住了视线。“那日，就在那里，我看见了利维。”
　　“有没有什么办法从这里出去？我现在没有办法给同伴发射信号，瓦斯也不能补给，大概不能同大量巨人战斗。”
　　“瓦斯？那个会发出奇怪声音的罐子吧？不过不用担心，这个送给利维了。”说着在利威尔手上放了什么东西。
　　利威尔不知道这个女孩身上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她放上来的是手链？或者是头绳？但并非是他平日见的翡翠玛瑙，更不是黄金白银，只是一串石头而已。但细看的话，串起来的石块大小无二，整体圆润却又各有各的凹凸不平，虽是单一的石灰色，却隐约有沙砾在不同位置散着点点微光。
　　“这个是姥姥送给我的，自幼放在身边，上面沾满了我的味道，就像小屋子一样，利维带着它的话，短时间内是不会被巨人攻击的。”
　　“真方便啊。”利威尔将那串石头链拎在眼前，左右打量。

　　“砰——砰——“
　　二人身后红烟垂直冲向天空，转而扩散消失，接着是绿烟，紫烟……马匹的嘶鸣声穿过层层大树，已经弱化为蚊蝇一般的声音，鸟群拍打着树丛一波一波四下而逃，这次换利威尔拉着奇奇的手径直逼近那个结束，或者开始的地方，大树后面果不其然是当日他追过来的路。终于，要回去了。
　　后方的人停下了脚步，利威尔的手迟疑着隐隐颤抖。
　　“利维？”
　　“跟我一起走。”他没有回头。
　　“哈？”
　　“人类需要你的力量。”
　　“那利维呢？”
　　利威尔缓缓回头看向女孩，这个穿着黑色棉布裙的女孩，直到数个时辰前还与她共渡的场景在身后熟悉的战场上就像一场飘渺的梦，他全身的每个细胞此时已经进入战斗状态，这是他二十多年腥风血雨的本能，但他的手又确确实实触及着女孩的皮肤。该死，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了。“奇奇不是工具。”姥姥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林中还有一个怕死的。可是，埃尔文和臭四眼也应当知晓，最关键的是……
　　“利维？”奇奇看他眉头又拧在了一起拼命思考，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拉着利威尔的手走近，托起仍在犹豫不决的脸庞，努力让眼神仍噙满笑意，“利维说过，让我做喜欢的选择，结果自己一直在纠结烦闷着吧。”她慢慢靠近他，抵上他的额头：“对不起，利维，我做了一个任性的决定。”
　　利威尔盯着眼前黑眸，黑暗中一汪潭水泛起阵阵涟漪，水下星星点点的光芒飞速上涌，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最后刺破了双眼，连带着意识一起渐行渐远：“你……”
　　“千万，不要死掉，利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