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外人（利威尔bg）》天降恒运

72、回归

　　雨越下越大，枯叶铺就的林荫道上，一行人马在踽踽前行。高大的树木在雨帘中失去色彩，仿佛张牙舞爪的鬼魂，俯视着即将闯入领地的渺小人类。

　　马蹄踩在一片心形的叶子上，那片叶子正中央好像被虫啃噬过，翘起的边角均匀分散着几个小孔。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惊到了在场所有的士兵和马匹。

　　韩吉立马将兜帽拉下四处张望：没有闪电，不应该是雷声。那这么大的动静，莫非……是利威尔那边出了什么事。

　　“声音传来的方向出了问题。”弗洛克架着长刀走在韩吉身边，“我们这就去看看。”

　　韩吉看着雨帘后的阴影不知不觉冷汗流了一身。

　　但那可是利威尔啊，能有什么问题。要说有问题的话，她一个做团长的被耶格尔派架着长刀游行般从城里走到巨树之森才更不可思议吧。

　　越往近走，大雾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厚，森林的味道遮盖住了硝烟，现下四周是片平坦的稻田。在那里，本不应该出现的无垢巨人匍匐在大地上，不远处是马车的残骸，还有两匹奄奄一息的军马，在唰唰雨声中徒劳地哀鸣。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连马车也……？”韩吉看着地上大滩血迹愣怔道，突然，某道银光射入眼球，灰暗的视野中那抹绿色和鲜红的血液太过瞩目。

　　“喂！”

　　她不管不顾弗洛克的嚷嚷翻身下马，飞一般往那边跑去。

　　不要吧…

　　不能吧…

　　“喂！你还活着吗！”

　　韩吉双手颤抖着掀开那个人的斗篷，他本俊朗的脸庞此时已经血肉模糊，只能凭借着大致的轮廓和经年累月建立起的默契辨认出他是谁。

　　“利威尔！”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运气不错，最大的威胁已经全身是血，大概吉克已经成功跑掉了吧。”

　　韩吉还没来得及俯身听听利威尔的心跳，身后细碎的脚步便将他们包围起来。

　　“我再在他头上补一枪吧。”上膛的声音从后脑勺出传来。

　　“他死了。”韩吉眼睛反着光缓缓道，“应该是近距离遭到雷枪爆炸所波及，训练时有几起这样的意外，我看过，除了外伤意外，内脏全部震裂，当场死亡。”

　　“量脉搏这点事我也会，让我看看吧。”弗洛克不依不挠。

　　韩吉已经不动声色地取下利威尔身上还剩的刀刃，她自己的已经被耶格尔派强制没收，大概，就到此为止了吧……见到埃尔文那家伙一定要好好抱怨一番。

　　“弗洛克！那边巨人的状态不太对！它…它在消失！”最前边的士兵高喊道。

　　“消失不是很正常吗。”

　　“但不像是一般的……简直就像蒸汽在聚集。”

　　韩吉也顺着叫喊声望去，果真，白烟像漩涡般聚集在巨人的腹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双人手好像在向前摸索。

　　渐渐的，渐渐的……

　　不是错觉，那就是一个人影，从巨人的身体里走出了一个人。

　　那个似曾相识的金色毛发……是吉克！

　　为什么这家伙会出现啊！该死，这个地方一刻也不能多待，往哪儿逃？这一带都是平地，走到哪儿都会暴露，更何况，利威尔眼下还是这么个情况。

　　弗洛克好像也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情没处理好，稍稍松懈的长枪又指向利威尔的额头。

　　“嘁，我这个团长当的可真是窝囊啊。”韩吉在心里恨恨道。

　　“道路那么好进的话，我也想进进看呢。”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

　　后方森林的某棵大树后面缓缓走出了个人影。

　　她身着黑色连衣裙，同样乌黑的头发披散在双肩，一束阳光斜斜照在她身上，人们这才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雨停了。

　　或许女孩儿过于坦诚，全身没有配备任何装备就迎着刀刃和枪械走来，也或许，他们觉得她的加入不会造成什么损失，在场士兵只是相互打着眼色瞄准她，甚至连一句“站着别动”也没说出口。连吉克也愣在原地，眼睁睁看女孩儿站定在他面前，挡住了所有人往利威尔那边去的路。

　　“大晴天的，你裸奔啊。”女孩儿从上往下打量着吉克，事实上，打他从烟雾中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全身不着寸缕，宛若刚刚降临人世的婴儿。众人大概为当时场景所震撼，奉之为神迹，就没从正常角度出发去想问题，毕竟，正常情况下谁会以那样的方式出场啊。

　　吉克身旁的一个小兵很有眼力劲儿，连忙把自己的披风脱下来递给他。

　　“奇奇……”吉克盯着眼前女孩儿喃喃道，机械地围好递来的遮羞物。

　　“我们刚刚…是不是见过，你也在那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就是说啊，一个女孩儿用沙子做好了我的身体，你…奇怪，为什么我会觉得你在那里。”

　　奇奇将双臂抱在胸前歪头道：“所以说，你现在是想跟我聊天，还是想跟艾伦聊天。”

　　吉克大梦初醒般四下环顾紧绷的士兵，所有的利刃和枪口都指向奇奇，而她身后是不知死活的利威尔……

　　这是个好机会。

　　他想向前迈步，但还没来得及伸出右脚，奇奇就狠狠踢上来，这一击，真的一点情面也不给的用力。

　　周围上膛声纷纷响起。

　　吉克一边弯腰揉着负伤的右脚，一边伸出手制止周围士兵。

　　“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走吧，去艾伦那边。”

　　奇奇仍歪头瞪着他，仿佛在确认所有人真的都往反方向去了。

　　吉克转头静止几秒，彷佛叹了口气，又利落地走到奇奇身边。

　　“看这架势，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吧。”他伏在奇奇耳畔道，“既然这样的话，别有什么妨碍我们的举动，士兵长大人应该快不行了，好好照顾他吧，小姐。”

　　“滚。”

　　奇奇白了他一眼转身往利威尔的方向走去。

　　也就是在转身的一瞬间，小霸王的形象突然就蔫了下去，越接近草丛中的两人，步伐好像就越沉重，到韩吉身边时，她几乎虚脱般的“扑通”一声跪坐地上。

　　“他…怎么样？”

　　水珠顺着头发滑落在棉质的连衣裙上，近了看，她身上也全是淋过雨的痕迹。

　　韩吉深吸了口气，右手颤抖着重重落在奇奇肩头，转而又摸着她湿淋淋的头发，摸着她消瘦的脸颊，忍不住额头凑上去抵着她的额头，确认不是三途川前的鬼魂。

　　“活着，都还活着。“

　　“对不起。”奇奇将头埋进双手抽泣着，“但…真是太好了，还活着，利维还活着。”

　　“得先把他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韩吉揉了揉眼睛站起来，“这些日子的事我过会儿再问你，总之来搭把手吧。”

　　奇奇的目光还在利威尔身上，怀中人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模样，同她十指相扣的右手不再完整，蓝灰色的瞳孔紧闭，平时认真打理的刘海沾满了血垢，连她趴在胸口的心跳声都几乎听不到。这比第一次遇到他时伤得还要重，明明答应了自己不会再让他受伤，到头来还是没做到。

　　究竟怎样的世界中，利威尔才能像普通人一样活下去？

　　如果这样的世界真的存在…哪怕只是没有巨人呢。

　　奇奇俯身在利威尔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待会儿见，利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