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外人（利威尔bg）》天降恒运

73、漫长的告别（上）

　　篝火劈里啪啦燃烧着，两人的面孔随着跳动的火光若隐若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

　　好不容易止住了利威尔身上的血，奇奇和韩吉都松了一口气。现下，两人都疲惫地靠在身后大树上，身边仅剩几个野果子，还有用来清理伤口的水。

　　巨树之森的夜晚总是非常安静，没有人出声的话，连树叶上虫子爬过的声音都能听到。

　　利威尔脸上缠满了绷带，或许让他不舒服了，这会儿他呼吸声很大，但也是这样的呼吸声让奇奇安心不少，至少，眼前的他还活着。

　　韩吉向篝火中添了一根木棍，火苗顿时蹿的和奇奇头顶一样高。确认火势还能持续一会儿后，韩吉终于转向奇奇，她们已经持续沉默快一个时辰了。

　　“韩吉，”奇奇趁她说话前先开了口，“你好久没有笑了。”

　　“你应该叫我团长。”韩吉随手拾跟木棍在空中转着玩，“埃尔文也不怎么笑的吧，我可算理解他了。”

　　奇奇嘴角微微弯了弯低头继续道：“第一次正式见面那天，我们足足聊了一整夜的巨人吧，那时候可真好啊，你说要带我参观你的实验室，还画了好多奇形怪状的器械，说这个部位能怎么怎么样，那个铅球能造成多大伤害……说实话，那些东西我到现在也搞不懂。”

　　“嘛，到最后虽然形状不一样，但就功能而言的话，还是完成的挺好的……只是在做设计图时还不知道什么结晶化还有巨人的真实身份 、尤弥尔子民之类的。”韩吉双腿盘坐故作轻松道，“其实现在想想，当初可真是相当单纯的一段时光呢。”

　　“对，我也这么觉得。”

　　奇奇看向夜空，和拉姆吉他们那边不一样，无论是万里星空还是独独一个月亮，都被高大的树木悉数遮挡，密不透风，看得到的都是幽灵一般造型迥异的枝桠。

　　“当时从韩吉你那里听到了好多新奇玩意儿，心里默默感叹‘原来世界是这样的呢’之类的。”奇奇笑道，“现在换我来做分享的那一方，我知道，你对科学最感兴趣了。”

　　久违听到“科学”二字，韩吉心里涌上些许感慨，巨人身份揭开后她就再也没有迈入过那座昏暗的实验室，想必重要的材料上已经堆满灰尘，莫布里特如果还在，肯定会一边打扫一边埋怨她。

　　“我呀，是从那里来的。”

　　奇奇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韩吉手中把玩的木棍停在半空，就这么呆呆的看着手指天空的奇奇，大脑一时有些混乱。

　　“巨树之森啊，我知道。”

　　“不是树，是比树再高一点的地方，某些闪闪发亮的地方。”

　　“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在马莱时，我遇到了一个科学家，具体来说，他是个天文学家和巨人学者，和韩吉很像吧。”奇奇朝韩吉耸耸肩，“他告诉我，人类和宇宙比起来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夜空中的星星上面，每一颗，都可能有什么东西存在着，而我们脚下的星球连其他星星的万万分之一大都没有。”

　　“这个问题我也有想过，天上的星星到底是什么？太阳月亮又是什么原理？站在它们的位置看我们生活的地方，会不会也是亮光的星星……之类的，但是没太多时间深入思考，然后呢？”

　　“天上会时不时落些东西，比如死掉的星星，那位科学家说的是不再燃烧的星星，反正就是没有生命了，这些星星会坠落，落到随便宇宙的某个角落里，动静大些的话会和目的地一起沦为灰烬，小些的话会留下个巨坑，当然没什么动静的偶尔也有。”

　　“因为不是我们这颗星星上的‘土著’，所以就会产生对于我们来说无法解释的现象……”韩吉接着奇奇的话往下说，“所以巨人很可能就是那颗星星坠落在我们这里后产生的变异体。”

　　“严格来说，只有我是。”奇奇低头道，“因为大家不都知道了吗，巨人其实是人类。”

　　空气静止了几秒，奇奇看了看韩吉继续说道：“我就像一台巨大的发动机，为巨人输送着能量，或者说‘因果’，因为只有我存在，巨人才能存在，这也同时说明了，为什么巨人不会攻击我，那可相当于自杀啊，无垢巨人凭借本能不会碰我，而像艾伦和吉克那样有智慧的巨人能伤害我，但绝对不会下死手，不然吉克早就会杀了我吧。”

　　韩吉手中的木棍掉在地上。

　　“真好啊，韩吉，到这里你看我的眼光还没有变得和见到怪物一样。”些许微弱的火光中，奇奇好像很开心地咧嘴笑着。

　　“现在感觉听到什么都不足为怪……但是，奇奇你的意思是…那位科学家怎么说？还有其他解决办法吗？”

　　“他死了，”奇奇往篝火中又扔了根木棍，“因为他迫不及待地想杀掉我，然后我还不想死。”

　　“你…杀了他。”

　　“嗯，是个很可怜的人，他的假说在这个世界不可能得到验证，得到验证的时候又是另外一个世界，也没有人会记得。”

　　韩吉很震惊，她惊讶于奇奇竟然会致命反击，只是因为这个人说了真话，还是这之中另有隐情，她没办法往深处想，很多超出她理解范围的事情正在被奇奇风平浪静地说出口，而这之中似乎藏着隐隐约约的终焉。

　　“那你这些天…在赎罪？”韩吉想尽量做出调侃的样子。

　　“在验证。不知道为什么，带着他的假说再次回到这里，好像一切都明白了，无论是已经破得不能住的小木屋，还是瀑布…说到瀑布，韩吉，我答应过你要带你看看的吧，可能现在没有机会了，但以后肯定会看到的。”

　　“你……”

　　“总之一切都明了了。”奇奇打断韩吉的话，自顾自说道，“那些都是基于我产生的小小领域，在那里，时间空间都是混乱的，至于怎么个混乱法，我现在已经是人类了，韩吉理解不了的东西，我自然更理解不了，只是个懵懵懂懂的所有者罢了。”

　　“所以说，我们当时才找不到那个地方……这样说的话，你和巨人的联系也是基于时间和空间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是尤弥尔。”

　　韩吉倒吸口冷气，这样就把过去和未来所有的巨人都包括在内了。

　　“尤弥尔和大地恶魔做了交换，艾尔迪亚部落开始使用巨人的力量，这是史书关于巨人最早的记载。我猜那个恶魔…就是我。我忘了这场交换是怎么进行的，只记得黑暗中突然射来一道光。大概，尤弥尔通过我得到了巨人之力，而我在她身上获得了什么变成和她一样的人类，可能就像小鸡会将破壳而出见到的第一个东西视为母亲，她走近我，我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人类了。”

　　“你确实是我们的伙伴。”韩吉握住奇奇的手。

　　“但很可笑啊，我不知道为什么作为人类降世要花这么久，寄宿在尤弥尔身上的巨人之力因为我的存在不会消失，而她创造的羁绊又使它代代相传，形成无数分支的道路，最后我忘掉所有成为人类，这股力量就再也不受我的控制，你懂的吧，韩吉，这之后都是尤弥尔创造的因果。”

　　“所以说，即使那个科学家对你做了什么，或者你现在做什么……”

　　“会乱掉的，得从故事开始的地方改变。”奇奇突然抱住韩吉，“我这些天在小木屋里想了好久好久，老实说，韩吉分队长，我不觉得巨人消失就意味着国家与国家、民族与民族之间杀戮的停止，人性本就有残暴的成分在不是吗？但我梦到了好多死无全尸的伙伴，梦到利维之前的部下、梦到埃尔文和莫布里特、甚至还有女巨人和贝尔托特，我想起他之前说的‘谁会想要做这种事啊’，还有在马莱看到莱纳那么颓废的样子，艾伦内心也被什么折磨着和我们渐行渐远，因为我什么都没做所以萨沙也……我在想，如果巨人消失了会不会或多或少好一点啊，哪怕只好上那么一点点，大家是不是就能少受些伤，韩吉你也可以随便找些什么快乐做研究，如果真的能这样……”

　　“奇奇，”韩吉不停抚摸着怀中人不停抖动的背部，“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么多，我什么都做不到……对不起，有我这么个长官。”

　　“其实…这个我不打算让你们知道的，不想跟你们告别，还是因为这种搞笑的宿命感般的原因，但……我觉得最起码得让一个人知道啊，韩吉，你最爱科学不是吗？哪怕只有一会儿，我也得告诉你真相啊。”

　　奇奇抽泣着将额头贴紧韩吉。

　　“一定要这样吗？想让我在还没有目睹结局的时候就忘了你？”韩吉推开奇奇，“我也没有阻止不是吗，不能因为害怕离别就选择遗忘，最起码，那天你昏昏欲睡的傻样我还不像忘，别擅自替人做决定。”

　　篝火还在劈里啪啦燃烧，韩吉将刚刚掉落的木棍随意扔在里面，她低头沉默着，听着身旁女孩儿的啜泣。良久，低声道：“但是奇奇，你要是选择继续留在这里的话，我也会和你一起战斗的，就像一如既往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