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海的对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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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堂内金碧辉煌，习惯了腥风血雨的调查兵团士兵待在这里是全身都不习惯，萨沙两眼放光盯着房间两侧的长桌，上面摆满了各种料理、水果，让和康尼一人一边拉住萨沙，艾伦、三笠和阿尔敏走在前面，三笠偶尔会低下头整理整理围巾，或者帮艾伦理顺耳边碎发。而弗洛克则隔着很远的距离走在队伍最后边，周围人的议论纷纷他全都能听到。
利威尔是不喜欢这种场合的，他觉得很无聊，但是韩吉刚刚担任团长得抓住这个机会和许多贵族还有军官们寒暄，然后照看小鬼的任务就自然而然落到了他头上。他低头无声叹了口气，终于踏上通往礼堂的阶梯。说实话，他最近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士兵们还是一如既往见了他就退让三分，即使迈着沉重的步伐还是会有人投来莫名其妙热切的眼神。
利威尔简单和上来搭话的队长们寒暄后，终于在大厅的某个角落看到像是在等家长的小鬼们。只不过因为家长来得有些晚，他们就开始无聊地拉帮结派，甚至有集体斗殴的趋向。
“我觉得活下来的应该是埃尔文团长而不是你，而且有这种想法的绝不只有我而已，这里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所有看过报告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你对阿尔敏到底了解多少就在这里大放厥词，说来听听看啊！”
“我当然不了解他，毕竟我又不是他的发小，跟他也完全不熟，但我知道为什么阿尔敏会被选中，因为你们两个和利威尔兵长出于私情把针剂据为己有，最后做出了欠缺理性的判断，也就是你们没敢牺牲自己所珍视的人没错吧！”
嘁，都说了，不是选择了阿尔敏，而是放弃救埃尔文。不过他倒也没有说错，这个选择从头到尾都是感情主导的。利威尔靠在柱子上，默默听着后边的争辩。调查兵团以后会怎么样呢，自己搞的烂摊子终归要这么多人一起收拾……那家伙苦苦追寻的真相竟然这么讽刺，从这个角度看，没有救他也不赖。
“艾伦你的脑子里头到底装的是什么，凭什么就那么相信自己是正确的呢，直到最后一刻都不肯妥协，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小鬼，这一点上，三笠可比你成熟不少，毕竟她最后一刻还是选择放弃了啊。”
“够了，已经成定论的事还有什么好吵的啊。”
“你们也是吧，让、康尼，你们几个既没有忤逆长官也没有去制止艾伦和三笠，只是站在一旁围观吧，甚至连自己的主见都没有。”
“这是什么勋章？我们要悼唁谁？你们倒是把真相告诉接下来要加入调查兵团的新兵们啊，还是趁早把话说明白为好吧，可别再让像我这样的胆小鬼稀里糊涂混进来了！”
“没了埃尔文团长，之后的调查兵团该何去何从？像我这样的废物不就只能被当作炮灰牺牲掉了吗，但就算是向我这样的炮灰，也希望自己的牺牲有些价值啊，你们对得起那些在投石中身亡的同伴吗！”
利威尔深吸口气，不能让他们在这样闹下去了，万一打起来就实在太不体面了。
“时间到了，列队。”
他假装从远处走来。
希斯特里亚头顶王冠从一侧的幕布缓缓迈向王座，各团士兵还有贵族都自觉地找到自己位置站好。韩吉不知道从那里跑出来，路过利威尔时象征性地打了打招呼然后找到最前列，单膝跪地，行了个大大的军礼。
大理石地板一尘不染，抛过光的表面反射出每一个人严肃的表情。他现在所处的地方金碧辉煌，但有的人没有，她依旧在阴暗的牢房里，不知道有没有胡思乱想。
希斯特里亚很贴心地换了只手递向利威尔，礼毕，她整理好裙角走向艾伦。
“艾伦？”
本应行吻手礼的艾伦却迟迟没有放开西斯特利亚的手，更为反常的是他的表情，就算是这段时间经历这么多身心成长了不少，但那样暴戾的眼神实在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身上。
“你……看到什么了？”韩吉转过头问道。
利威尔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艾伦，然后突然站起来向女王行了个礼：“殿下请见谅，我突然想起兵团还有些事急需处理，如果可以的话……”
“没关系，你去吧。反正仪式已经快结束了。”希斯特里亚不等利威尔说完就连忙回应。
利威尔又转身向开始躁动的人群鞠了个躬，紧接着匆匆退出众人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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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滴“啪嗒”一声滴在额头上，奇奇睁开眼睛：头顶是满天星空，星空下是流光溢彩的带状物，它们就像树枝一样外溢、旁出，向上、向两侧蔓延着，最终交汇于一条主干——就是她现在靠着的这个。
把它当作大树就好了。
奇奇扶着树干站起来，她所置身的是沙子组成的世界，大概就是阿尔敏口中的“沙之平原”。远处有几个人影，她能一眼认出艾伦，艾伦对面的是……吉克？直觉是这么告诉她的，但怎么看怎么不像，即使吉克胡子还有头发是有点多，但绝不至于垂到胸前，甚至变成白花花的样子。再往前……是她，很多次出现在梦中的白衣少女。
“尤弥尔。”
奇奇喃喃道。
好像是因为距离过远艾伦和吉克都没有注意到她，或者因为他们在争吵着什么没有闲工夫搭理她。唯一望向这边的是尤弥尔，但她只是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奇奇想走近些听听他们在吵什么，她是这么想的，但是心里有股力量告诉她不对，她走向那里是因为别的原因。
为了什么呢？
不知从哪里吹来阵风，不急不躁推着奇奇原地转了个圈，构成树枝的光芒似乎是活的，它们不停涌动，就像撒满阳光的……大海？
奇奇瞪大眼睛望地出神之际，脑海“嗡”的一声，随后眼前的大树肉眼可见地变透明，她不受控制地想上前抱住树干，伸出手时却发现连自己也在慢慢消失。她猛地回头，发现艾伦和吉克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盯着这边，尤弥尔仍在原地没有移动分毫，只是低着头，分不清是笑还是哭。
奇奇眨巴眨巴眼睛，从天窗射进来的光线还没有到床头，现在仍是早上。
牢房大门被残暴地推开，“吱呀吱呀”声还在一顿乱叫，脚步声就已经深入内部，因为没有带立体机动装置吧，不然他可能会飞过来。
“喂！奇奇！”
“到。”
奇奇转过头，被子从肩膀一侧滑下，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利威尔微微低头调整了表情，然后若无其事地松开铁网。
“你要是担心我的话就进来啊。”奇奇开口道。
利威尔没有答话，默默从口袋中掏出钥匙，“咔嚓”一声，锁被打开，然后他一步步走向奇奇，几乎是还没坐稳，脖子就被紧紧搂住。
“你瘦了。”他环抱着她的腰。
“没有，因为春天到了，衣服穿少了。”
“笨蛋。”
奇奇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埋进利威尔的肩膀，双手仍紧紧搂着他脖子，一刻也不愿松手。
“看到什么了？”利威尔问道。
“说……一定要阻止艾伦。”
“哈？”
“哈？对吧。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而且那人也不是对我说的，是对吉克说的。”奇奇终于离开利威尔肩膀，在很近的距离看着他说道：“所以说，当时没有让你杀掉他还是有点用处的。”
“怎么你好像还很骄傲的样子。”利威尔皱起眉头。
“利维，我不后悔。”奇奇严肃道。
“在这种地方待了这么多天还是这么想的吗？”
奇奇认真地点了点头。
利威尔叹了口气又把她揽入怀中：“那做你喜欢的事吧。”
“唉？我还以为利维会生气……”
“生气啊，当然生气。我跟埃尔文真的认识很多年了……即便是刚刚，我竟还是想在一群西装革履的人群中找到那个可笑的背影。”利威尔苦笑道。
“对不起。”
“不过你也不要误会了，我依然会杀掉那只猴子，只要有机会的话……”
“那……那就等我用完吧。”
“等？我为什么要等？你那么有能耐自己想办法解决啊。”
“我会的。”
果真很生气啊，奇奇心里默念道。
不过说到“自己想办法解决”，她是这么打算的，从埃尔文死掉的那一刻开始，或者放走那两头巨人的同时她无意中也是这么想的，不像埃尔文一样出其不意就只能重复历史，而有些事只有她能做到。
奇奇又往利威尔怀里凑了凑。
“这样啊。”
良久之后，利威尔才回应。原本环绕着奇奇的双臂有一瞬间无力，后来仿佛为了回应她的热情，又立马收紧。
“回到正题吧，为什么要阻止艾伦，如果艾伦的立场跟我们一致，那说话人的目的显然是和吉克联手置我们于不利。”
“这个我也不清楚。”
“那现在能做的就是留意艾伦的举动，说实话，那小子是有些野兽的性格在身上的，不过，我不认为他会背叛我们，尤其是他那两个青梅竹马。”
“要和韩吉汇报吗？”
“他们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利威尔将奇奇打横抱起。
“你这是做什么？离服刑期结束还有一段日子吧。”
“本来就是为了让你自己好好反思才做出这个处分，既然现在你坚定了自己想做什么，继续把你关在这儿也没有意义。韩吉那边你不用担心，只要不真的做‘通敌叛国‘的事，她巴不得你早点回去，毕竟，她的小队只剩你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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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春日阳光正好，调查兵团正式宣布位于玛丽亚之墙内的巨人已经被全数削减，在特罗斯特区袭击发生后一年，曾经生活在希干希纳区的难民正式获得了官方的迁居许可。也就是在这一天，调查兵团时隔六年，再次开启了真正意义上的壁外调查。
“哇啊啊啊啊啊！是大海唉！”
“你应该在我的记忆中看到过，怎么还是这种反应。”
“眼见为实嘛，我看到了你记忆中的大海，就不能面对现实的大海感叹了吗？”
“真羡慕你啊。”艾伦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
一众惊呆的人们中，阿尔敏最先下马，他试探着用脚尖点水，然后慢慢走近水中。海风将他的刘海吹起，阳光下，那双淡蓝色的眼睛熠熠发光。
奇奇看了眼艾伦紧跟着下马，还没走几步就被让、康尼、萨沙抢先。
“利维，一起看看去吧。”她仰头对利威尔道，顺便摸了摸大山的头。
“先观察一会儿，别那么冒失。”
“说起冒失……韩吉不是已经验证过了吗。”她指着不知什么时候就跑到最前面、然后现在挽起袖子还有裤子、兴奋地跳脚的韩吉。
“走吧。”奇奇强行将他拉下马。
海水舔舐着双脚，脚边还有正蠕动前行的贝壳。
“你看，跟我的‘瀑布’一个颜色，你还记得吗？”奇奇指着看不到边际的大海。
“啊，记得。”
“啊啊啊啊我的眼睛！”萨沙的惨叫声传来。
“喔，好咸啊！”让没有理会身后的萨沙和康尼。
“小鬼们又再胡闹。”利威尔嘴角挂着一层隐隐的笑意。
“随他们去吧，难得终于走到了……这里！”奇奇趁其不备捧起海水就往他身上泼。
“啧，你干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利维一会儿晒干了身上会长盐哦，然后尝起来就是咸的的哈哈！”
“你给我过来！”
“不去，略。”奇奇扮了个鬼脸转身就跑，不想一个浪头过来没站稳“噗通”一声摔在地上，然后她就没逃过利威尔的手掌心。
跟她一起没站稳的还有三笠，看多了那姑娘平日坚强的样子，只有这时才能在她身上找到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应该有的那份天真。所以跟利威尔缠斗之际，她又拼命伸出手把三笠也拉下水。后者愣了一下，最终没能顶住奇奇灿烂的笑，跟着就咧开了嘴。
“你看，我没说错吧艾伦，我跟你说过墙外有商人们穷尽一生都取之不尽的巨大盐湖。我说的……果然没错吧。”阿尔敏手捧粗糙的贝壳。
“真的是无边无际啊。”
“嗯。艾伦，你看…”
“墙的另一边是大海，大海的另一边是自由，我一直都这样坚信着。但是我错了，大海的另一边是敌人，所有的一切都和我在父亲记忆中看到的完全一致。如果，把对面的敌人全部都杀光的话……我们是不是就真的自由了呢？”
他背对着所有人，从刚刚开始就注视着对岸。
海风轻抚过每一个人脸颊，利威尔将奇奇的头发挽成一个髻。
就在那座高墙上，马莱人将千千万万尤弥尔子民推下。
奇奇将视线移回双手，向着天边，波光点点的海水破碎一地。
“看，是彩虹。”
她自顾自笑着，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海的对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