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勇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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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这个计划如果进展顺利，或许可以助你杀掉兽之巨人。但是，必须牺牲掉在这里的所有新兵，以及我的性命。”
“正如你说的那样，无论如何挣扎兵团都将遭受重大伤亡，不……应该说全军覆没的可能性更大，事到如今也只能把反败为胜的希望堵在与敌人同归于尽上了。但要这些年轻人主动牺牲掉自己的性命，怕是必须得一个一流骗子编出个弥天大谎才行，如果不是我带头的话，只怕不会有人跟来，可一旦这样做，我就会在对地下室的秘密还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率先阵亡。”
“我很想就这样直接去地下室。就是因为相信这一天肯定会到来我才能一直坚持到现在，我相信将来的某一天肯定会得到答案，也曾经无数次想要一死了之，但就算是这样，父亲和那个梦也依然盘踞在我的心头……而现在，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答案已经触手可及了，明明已经触手可及了。”
“但是利威尔，你能看到吧，那些阵亡的战友们正在注视着我们，他们想知道自己献出的心脏究竟怎么样了，毕竟战斗还没有结束。”
“这一切，全都是我脑中幼稚的妄想而已吗…”
“你做得很好，正因为你做的一切我们才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埃尔文，我要做选择了……”
奇奇停住脚步。
利威尔在埃尔文面前行了个大大的军礼，然后抬头道：“放弃你的梦想去死吧，带领新兵们前往地狱，兽之巨人由我来解决。”
埃尔文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奇奇，她愣在原地，豆大的眼珠一颗接一颗从漆黑的瞳孔坠落。
“好啊，那就交给你们了。”
奇奇眨巴眨巴眼睛终于回过神，看了看利威尔又看了看埃尔文，接着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你去哪儿？”
“把他记忆还给他，然后跟他谈判，趁机杀掉。”奇奇挥开企图抓住她的手。
什么事吗这是，明明就差一点了，那样的笑是怎么回事，怎么笑得出来啊，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只剩最后一步……这时候开始当起大圣人了？
“你不要单独行动。”利威尔再次伸手。
瓦斯“嘶”地一声喷出，奇奇落在房顶上抹了把眼泪。
“你这个时候任性什么！”利威尔紧随其后。
“再不行动的话埃尔文还有大家都要死了！你放开我！”
“凭你一个人不行的！那个猴子……啧，给我趴下！”
奇奇再次被摁倒，利威尔压在她身上死死护着她的头。
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不远处士兵的惨叫、马匹的嘶鸣，还有石块砸落地面的声音。好一会儿后，外面平静下来，利威尔慢慢从上面移开，顺着他的鬓角，有血缓缓流下。
“利维，对……对不起。”奇奇颤抖着手想去摸他的伤口。
“埃尔文刚说的计划听到了？”利威尔握住眼前不停抖动的手，试图帮她稳定下来。
“听到了。”
“别让他的苦心白费。”
奇奇咬牙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将向大家下达最终作战计划！所有人骑马对兽之巨人发起突击！突击中的我们对敌人而言是绝佳的靶子！而我们要看准兽之巨人投掷巨石的瞬间集体射出烟雾弹，尽可能减少敌人的命中率，在我们成为诱饵期间，利威尔士兵长和奇奇会消减兽之巨人！以上就是全部计划！”
埃尔文已经起身向士兵们传达最后的指令，话音刚落就有女孩儿捂着肚子干呕，她胸前别的小饰品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和这里的数十个年轻人一样，他们本应在不同的故事中展露笑颜，但凡不是今天……
“我们都会没命的吧。”那个红头发士兵苦笑着。
“是的。”
就是说既然要死，也要挺身而出英勇战死吗？”
“是的。”
“那既然横竖都是死的话，无论是抗命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不是都没有意义吗？”
“没错，横竖都是死，毫无意义，无论怀揣着什么样的梦想或希望，无论曾经经历过多幸福的人生，又或者身体被巨石打得粉碎，其实都一样，人都会死的。”埃尔文面无表情地答道。“所以说我们的人生是毫无意义的吗？还是说，我们降生到这世界上也是毫无意义的呢？已经战死的同伴也是这样吗？那些士兵的死也是毫无意义的吗？”
他深吸口气：“不对！只有我们才能赋予那些士兵们意义！只有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才能会想起那些勇敢地牺牲者，那些可悲的牺牲者！我们今天的牺牲，将把意义托付给那些活着的人！这就是仅有的、能够用来对抗这个残酷世界的方法！”
奇奇含泪撇过头对身后利威尔道：“一定要小心。”
“啊，你也是，绝对要活着。”
接着两人一起朝相反方向跃下屋顶。
她其实是想跟他一起的，这样他就不用担心无垢巨人的攻击了，但利威尔说行动地时候他们不可能总在一起，这时候它们添乱的话麻烦就大了，所以以防万一，去的路上就把场子清好，为了尽可能节约时间，他要奇奇从另一个方向行进，两面围攻。越快解决，埃尔文那边的伤亡就会越少。
“士兵们，愤怒吧！”
“士兵们，高呼吧！”
“士兵们，战斗吧！”
只有靠着这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呼喊，奇奇才能确认埃尔文还活着。又一头巨人倒下，她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急忙跳到另一头上。
士兵们的声音越来越小，得再快一点，奇奇的心脏跳地越来越剧烈，鲜血不停地喷洒在脸上、身上，她也分不清楚从眼睛里流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次回去后明明想和大家一起玩的，希斯特里亚说会设宴等士兵们回去，明明冬天才刚刚过去……
突然，熟悉的声音消失了。
奇奇一个没站稳跌落下去，然后立体机动装置还未发动就被稳稳接住。
“为什么啊？”眼泪终于绷不住了，她捂着脸缓缓站起来，“你也是，他也是，为什么要做莫名其妙的事啊，我是来杀你的丑八怪！”巨人的脸被切碎，手掌到最后一刻还保持着平稳的状态。没有了那个带头冲锋的声音，天地间突然就安静不少，到处都是烟，绿的、白的，烟雾中，奇奇头也不回地跃向下一个猎物。
吉克。
为什么偏偏被那样的家伙救了。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直接杀了他。
现在在这里手舞足蹈地摧残调查兵团……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很骄傲吧。快了，利维马上就接近了。
“小姐，这世界坏掉了……”
奇奇攥紧双手。
她的任务是另一个智慧型巨人，就在吉克脚边——那个四足行走的巨人，对，它本来应该在吉克脚边的。奇奇放松戒备然后环视附近，并没有发现目标。
“你……”
上方传来声音，奇奇仰头撞上吉克直射来的目光，她没有说话，默默降低身体重心，然后将刀片横着胸前，俨然一副进攻姿态。
吉克身后的烟雾中“蹭”地射过来一道绳索，寒光呼啸着牢牢扎进他后颈，绳索的另一边连的是利威尔，他从天上急速旋转落下所到之处血雨纷飞，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奇奇还是能感受到他的愤怒，眼睛、四肢、后颈……他就像阵刀风切开一切尚可辨认的组织，温热的液体不断洒落身上，奇奇抹了把脸继续环视周围。
“啊啊啊啊啊！”野兽的嘶吼变成人的大叫。
奇奇没有回头，径直飞向右后方尚未散开的烟雾。
“你能杀得了我吗？”
她站在巨石之上俯视伺机而动的巨人。巨人好像也很诧异久久没有行动，直到奇奇跳到它后颈上时才开始剧烈挣扎。
“你想去救他对吗？”奇奇将刀片扎进巨人身体，紧握着把手稳定身子，“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
巨人的大手从后面渐渐逼近，奇奇看准时机双脚一用力又翻回它后颈处。她估摸好位置，将刀刃狠狠插入后颈。
“你杀不了我对吧。”她半跪着说，“你们可以凭借压倒性的身高和力气玩弄调查兵团，那我借着些先天优势杀掉你们也没什么不合理的吧。”
她又往近处凑了凑：“我知道你在里面。一个人是不行的，你救不了他，甚至你自己是否能存活都要看我心情。”奇奇咬了咬牙，将原本插进它后颈的刀拔/出来扔在一边，“所以，好好记住我的脸……你欠这边两条命。”
利威尔踩在吉克身上，手中长刀带着血和蒸汽从对方嘴中进入从眼眶出来。
“还不能杀死他，”他想，“哪怕只有一人还活着，只有一口气也好，就能用肯尼给的注射液把他变成巨人，然后把这个混蛋吃掉将巨人之力夺过来，然后……活下去，一个人就好，只有一个人就好……”
“利维！”
眼睛周围已经糊满鲜血，利威尔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飞向自己的身影，除了浑身散发着蒸汽外好像没有受伤的样子，他稍微松了口气又转身继续盯着吉克。不想下一秒奇奇整个人带着巨大的惯性俯冲下来，利威尔还没来得及接住她就被狠狠推开。
利维好像从来没有怀疑过我的立场。
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这句话回荡在耳边。
那个四足行走的巨人紧接着冲上来叼起吉克就跑，没死……
不行，怎么还能活着呢？答应过他的，明明发过誓了！
“喂！给我站住！”利威尔还没站稳就开始摸索瓦斯开关。
“等等！”奇奇一把搂住他腰。
“放开。”
“利维，你听我说，吉克可能掌握一些情报，如果他……”
“我要杀了他，”利威尔打断奇奇，“追责的事回去再说，你去看那边还有没有哪个命大的活下来了。”
利威尔冷冰冰的声音像盆凉水从头上浇下来，奇奇保持着原来的动作说不出话，她能感觉到他真的生气了，真的做错了吗……背叛了利威尔？
双手突然被甩开，奇奇一个没站稳摔在地上，利威尔头也不回地飞远了。
“利维！等等！”
如果被追上那就什么意义也没有了，明明好不容易才迈出的一步……不能无功而返啊！
奇奇也想跟上去，但刚站起来脚踝处就传来钻心的疼，她低头一看，伤口已经血肉模糊，大概是刚刚直接撞上了某块怪石尖锐的部分吧，不仅崴了脚踝还留下手心大小的皮肉伤。
“啧。”她从披风山撕下一缕布条随便处理了下伤口，抬头再看时利威尔还有那两个巨人已经成远方移动的黑点。
又剩下她一个了。
奇奇摇摇晃晃稳住身子。“看你们运气喽。”她轻叹口气，今天过后要怎样面对他？还有死去的士兵，以及……埃尔文。
对了，埃尔文，还活着吗？
前方不远处，绿色和红色掺杂着铺满一地，秃鹫尖叫着盘旋在上空，明明是正午却不见一点阳光。汗水不停地从额头上滑落，奇奇却觉得冷得不行，她边走边捂紧领口，偶尔搓搓手掌或哈两口气。越是接近空气中的血腥味就越浓，人的血液也好，马的血液也好，都是有味道的，不像巨人……
地上躺着的基本都是不认识的面孔，话说，就算认识，碎成这个样子大概也认不出来了，就像刚刚经过的半张人脸……那是栗子头吗？从那标新立异的发型看大概是的，但怎么会，就在刚刚栗子头还站在她面前帮她说话来着，怎么会突然就……
奇奇停下了脚步。
栗子头…是叫什么来着？
不过也无所谓了吧，对，这些人都死掉了，一个不剩。
昨日夕阳下的高呼还在回响，再不济，喊着“救命”的他们也很有活力。
都死掉了。
大家都在看着她，作战成功了吗？献出的心脏怎么样了？他们这么问道。
奇奇在这些目光下继续前行，“啪唧啪唧”，那是踩在血坑里的声音。
突然，视野中出现个人影，金色的发丝在冷风中颤抖，她忘记了脚踝处的疼痛加速朝那边跑去。
“埃尔文！”
“喂！当心啊，他经不起折腾了。”红头发的士兵从埃尔文身下露出头。
奇奇这才意识到埃尔文头是耷拉着的，顺着军装大衣还有黑红色的血不停流下。
“啧，好重，能不能搭把手。”
奇奇连忙上前扶住就要滑下来的埃尔文：“他还……活着？”
“勉强还有一口气吧。”
“哈哈，哈哈哈，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奇奇低头大笑，乌黑的发丝把脸颊包围地严严实实，从外面看，只有呼吸的热气此起彼伏。
“但还是要快点把团长带回兵长那里，那天晚上不是说了吗，只要注射了那管试剂，即便是濒死之人也能起死回生。虽然很惨，但是这次作战总算是成功了吧，毕竟，你不是已经在这里了吗。”
奇奇好像没有听到对方的话，她突然贴近埃尔文，眼里闪着亮光：“我跟你讲，虽然有点对不起你，但是我成功了，我迈出这一步了！埃尔文，你一定要醒来，等你再次睁开眼时，我们就会有条不一样的路，你去看你的地下室，然后剩下的交给我。但是，你一定要醒来啊，因为我也不确定……你再帮我一下…”
说着说着便没了力气，奇奇又垂下头，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着。城门近在咫尺却又像远在天边，她只是不停走路，就像在那场永夜的梦里。
“你叫什么名字？”她开口道。
“弗洛克。”
“你好，弗洛克。你知道栗子头叫什么名字吗？”
“栗子头？你说的是马尔洛那家伙吧，他大概……”
“嗯，我知道。所以说，你能活下来真的是太好了。”
埃尔文压在弗洛克身上导致他转头很困难，所以，他只是稍微瞥了瞥右边的士兵。既然她也这么说了，那说明是真的活下来了，真的从那场地狱中活下来了，带着他刚寻到的使命…突然间，鼻尖竟有些许酸涩。
“立体机动装置还能用吗？”奇奇问道。
“嗯，瓦斯还多。”
“那好，我在后面看着埃尔文，然后尽快飞回去吧。”
弗洛克点点头，又把埃尔文往身上扛了扛。
一会儿要怎样面对他们？奇奇心中五味杂陈。你会理解我吗埃尔文？
回答她的只有一颗一颗从未中断的血滴。
远处房顶上聚集着几个人，奇奇一眼就看出来中间那个浑身冒蒸汽的肯定是杀疯了的利威尔。
最起码……快点把埃尔文送过去，不能让他再失去了。
“奇奇！”弗洛克惊叫道。
一阵烟雾过后，那头四足行走的巨人和吉克，仔细看的话还有它口中的莱纳已经近在咫尺，当然，莱纳好像伤得不轻。
奇奇张开双臂护着身后的人：“想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跟我们一起走吗？”吉克嘴巴上的刀伤一直蔓延至脸颊。
奇奇看了眼身后的埃尔文摇摇头。
“那小姐你为什么……”
“滚。”
吉克攥紧拳头瞪着奇奇，对方也怒目而视，就这么僵持数秒后终于作罢，四足行走的巨人绕着奇奇转了两圈，像是在标记猎物，后方响起一声烟雾弹的声音，那两人都像受惊一样张皇离去。
既然只有莱纳被带走了，那说明韩吉他们捕获贝尔托特了，虽然有点残酷，埃尔文可以变成巨人吃掉他，然后，继续活下去。弗洛克好像比奇奇还要心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冲向信烟弹的方向。
“反正早晚都要面对。”奇奇深呼吸口气，然后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勇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