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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郎独绝艳 ...

  •   赵鼎走过来道:“你们两个要不要去看看?”

      王知润道:“都是老人家,有什么好看的。”

      赵鼎道:“什么老人家,都是十五六七八九岁的少年郎。”

      王知润道:“你都已经很老了,就更别说旁人了。”

      赵鼎失笑道:“行吧,你们俩就杵着,自己个儿玩吧——待会儿也自己回去啊。”

      王知润道:“切,大东京城,我闭着眼睛都能走。”

      秦紫睢道:“也没啥好乐呵的,要不咱们走吧——”

      王知润却道:“经他这么一提醒,我倒是觉得,这也难得是……咱们来瞧瞧,这‘陌上谁家年少’。”

      秦紫睢道:“哪儿有什么漂亮的公子哥儿啊!尽是落第秀才。天之骄子,也就李唐的王摩诘,本朝的冯三元。美则美矣,政治才华太次,也是不中用的。”

      王知润道:“我瞅着那个似乎还不错。”

      秦紫睢顺着她的玉指瞧去,只见一青衫少年,临风窗下,与人坐而论道。少年意气,挥斥方遒!言谈谑笑,嗑唾精彩!

      虽然——这都没听着人家说什么呢,就能令人忘疲,令人心折,令人绝倒,令人傻笑……就差流鼻血和哈喇子了。

      风华外美,温润内秀。形神倜傥,姿仪方雅。举止详妍,进退闲华。状貌如画,轩如朝霞,龙章凤姿,趋拜惊俗。神仙不能喻,玉人未之比……

      王知润道:“翩翩我公子。”

      秦紫睢道:“公子临轩笑……”

      “……临轩笑相视……”

      咦?他走过来了?他走过来干嘛!

      “姑娘?”

      王知润道:“声音清越,口齿清晰,韵律遒雅,言笑天然……”

      吴敏身后的赵鼎轻咳一声……

      秦紫睢忙把她王知润拉到了身后,歉笑道:“……她的意思是,公子……公子有柱石之质,纯臣之气,如冰之清,如玉之洁。”

      王知润点点头,十分真挚地说道:“王佐之才,佐国元勋。”

      吴敏笑道:“我以为你们会说我有谢安风度,卫玠清谈呢。”

      秦紫睢和王知润异口同声:“也有。”

      倒是把吴敏吓得一怔,赵鼎觉得在她们两个再犯花痴之前,把人带走了……

      王知润道:“步缓知无力,脸慢动余娇。”

      他这是,还想再聊聊的意思?这该死的赵鼎怎么把人给带走了!

      王知润兀自嘟囔着这句话,没想到他们俩耳朵这么好!这就齐刷刷地转过头来了。吴敏似乎还带了这么点儿小娇羞!

      秦紫睢忙解释道:“她说公子……机巧若神,风骨无俦。”

      吴敏笑道:“姑娘真会开玩笑。”

      说着便向她挥挥手,作别。

      “——我要他的所有资料,人脉关系,统统给我找出来!”

      王知润是着魇了!

      总之,王知润开始对吴敏吴元中小公子,实行了人道主义关怀,全方位霸屏模式——当然,还是拉上她一起的。

      终于她也看出来吴敏公子这么好脾气的人,眼底都有阴霾,凉飕飕的。便劝道:“元中公子好歹是太学生,你老是这么耽误人家功课也不好。”

      王知润倒是稍稍收敛了些,大多数时候给他鸿雁传信而已,只在月初和月中约见他而已。而吴敏公子对王知润的这般退让,也是默许的,欣然接受。

      从此以后,秦女携手仙,公子常相见。

      暮去朝来,日复一日,情谊弥隆。青春少艾,合该如是。

      一日,曾姝乾问道:“听说你们两个小东西,一直找吴敏玩闹?可是真的?”

      王知润赶紧否认:“没有,哪有,别胡说。”

      曾姝乾道:“又不是什么大事,说说嘛。”

      曾姝乾三言两语,就把她的嘴巴给撬开了,算是知道怎么回事儿了。曾姝乾语重心长地道:“你是非君不嫁,人家有说非卿不娶吗?”

      秦紫睢道:“现在说嫁不嫁,娶不娶的,是不是为时尚早啊?”

      曾姝乾道:“吴敏压根儿就不喜欢姑奶奶你这样儿的。”

      王知润听了,脸唰的一下红了,又唰的一下白了。

      秦紫睢忙道:“你可别吓她。”

      曾姝乾握了王知润的手,道:“吴敏喜欢易安姐姐,给易安姐姐写的彩笺都能堆成山了。还有,你那句——上幽霭而云覆,下泥淖而险滩。追慕高标,虽千万人吾往矣。芳心不改,誓九死以不移。他还觉得写得不错,直接拿来用了!”

      秦紫睢道:“哼!岂有此理!这句还是我写的!这人怎么人面狗心的!呸!”

      王知润道:“我咋瞅着像是你在骗我的?易安姐姐不就是你家大娘那个德行嘛,也会有人喜欢?”(曾布妻魏玩是个与李清照齐名的大才女)

      曾姝乾道:“她比我大娘还是要好看那么一丁点儿的,而且比我大娘也还是要有才华那么一丁点儿的。男人凭什么不喜欢她啊?在汉续史姿,在晋咏雪态,在秦停机德。在汉班妃怨,在魏文姬悲,在晋左嫔诔,在唐徐妃谏,在周武后碑——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易安姐姐。把历代绝顶才女都比作了土!你都不知道她刻薄起人来有多猖狂……”(其他如鲍令晖薛涛等人就不列举了,格式对不上。)

      曾姝乾呷了一口茶,继续道:“南唐李氏君臣,偶有奇语而已;柳三变……噢,不对,柳屯田,词语尘下;张子野、宋子京兄弟,破碎非名家;晏元献、欧阳永叔、苏子瞻之歌词,直如酌蠡水于大海,然皆句读不葺之诗尔;王介甫、曾子固之歌词令人必绝倒,不可读也。晏叔原苦无铺叙。贺方回苦少重典。秦少游即专主情致,而少故实。譬如贫家美女,虽极妍丽丰逸,而终乏富贵态。黄鲁直即尚故实而多疵病,譬如良玉有瑕,价自减矣。”

      王知润道:“她倒是个什么妍丽丰逸富贵态的仕女了?对了对了,那话怎么说来着——有儿欲娶妇,须择大家儿。纵使无姿首,终成有礼仪。”

      曾姝乾道:“你可拉倒吧,你也只比易安姐姐眼睛大那么一丁点儿,皮肤白皙那么一丁点儿,易安姐姐什么都没差啊,气质高标,言行温粹,有林下风神。”

      王知润笑道:“‘林下风神’不就是不好意思说人长得丑的场面话嘛!”

      曾姝乾哂笑道:“跟你没法儿说,易安姐姐,又作了两首小词,闺房之中都传开了——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秦紫睢拿起彩笺瞧了:“——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王知润气馁:“小女儿家情态,实在是我这辈子都写不出来的名家手笔。”

      曾姝乾最见不得趾高气昂的王知润偶尔挫败,哭哭啼啼,委委屈屈的模样了,便道:“行了行了,咱再挑好的就是了。”

      王知润知耻而后勇:“不行!就喜欢吴敏这小白脸儿了!”

      拉着曾姝乾的手就又开始撒娇撒痴撒赖了……“好姐姐”“好姐姐”地甜甜地叫着。

      曾姝乾被她缠得没法儿,便道:“你现在开始刻骨用功啊,头悬梁锥刺股呗,你比易安姐姐小六岁呢,加油赶赶,勉强跟我大娘这样,也就差不多能糊弄了。”

      “你大娘好歹也是一时盛名的才女!哪儿那么容易!”

      “那你就只能找个,我爹这般‘寡人有疾’的了。”

      “好姐姐,好姐姐……”

      “叫姑奶奶也没用啊!我也不是什么闺房之秀的才女啊,你求我呀?”

      “姑奶奶,姑奶奶……”

      二人大眼瞪小眼儿,王知润先开口道:“行吧,要不你让元镇公子给我代笔呗,好不好嘛,好姐姐。”

      “——好吧,多大点儿事儿”曾姝乾被她缠得烦了,便答应了,却狡黠笑道,“……不过怎么谢我?”

      王知润咬咬牙道:“我房里……颜平原的手迹、王驸马的花鸟、米芾的玉石、官窑的釉瓷……你看上什么就随便领呗——在我反悔之前!”

      曾姝乾刮了刮王知润的鼻子,笑道:“哈哈哈,果然爱情无价呵!”

      经过赵鼎润色过的文笔绝佳的薛涛笺的连番轰炸,终于……吴敏看王知润的眼光都变了……

      他的眼睛本来就很好看,只是演漾着纯情和爱意,就更好看了!确实,秦紫睢也觉得他的眼睛是桃花源,让人沉溺沉沦。

      原来一个男子对他悦慕的少女,是这般温柔的。那与涵养修养不同,与君子气度不同,与彬彬有礼不同。只是关切地对你、只想对你好。

      他会在她吃炙羊肉的时候,给她把葱花挑出来。他会在她挑首饰的时候,在她之前就把她最喜欢的宝树插到她头上。他会在她面前卖弄自己的才华,会给她耍剑、吹箫、抚琴,只为了取悦她……

      他会做很多很多事儿,很多很多事儿。

      那又怎么样呢!她不稀罕!秦紫睢这般想着,心里酸酸的,原来这种情绪叫作……嫉妒。

      就是嫉妒啊,没什么好不承认的,没什么好委屈的。

      可是哭什么呢……这芦苇酸风,真是辣眼睛!秦紫睢正想着要编个什么理由搪塞一下待会儿的众人呢。

      今日在场之人,可多了呢。

      正这么想着,竟然一头栽倒了河里!

      这是太丢人了……

      秦紫睢不会游泳,尽力地扑腾着,有个人来拉她,她扑腾着就把人往外推,好像还踹了人好几脚。

      二人都被拉上了岸,秦紫睢低头吐了好几口水,又喘着气儿。

      王知润跑过来,捂着胸口,急急道:“俊俊,你没事儿吧,吓死我了。你都不知道,你们在水里那水花有多大,我还以为那里头有旋涡还是水鬼呢。”

      秦紫睢道:“我没事了……救我的公子他没事儿吧。”

      秦紫睢那句——我好像还踹了他好几脚,这句话是无论如何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姑娘你还踹了我好几脚呢!”是少年愤愤不平的声音。

      秦紫睢转头瞧去,少年湿漉漉的,水光在阳光之下氤氲而妖丽,秦紫睢不禁唬了一跳,不是吴敏又是谁。

      秦紫睢病倒了——

      大夫说是着凉了。

      可是只有她知道,她这个病,难以启齿,她是为吴敏病的。晢晢对她这般好,她怎么能为一个稍稍漂亮的男子,就人不人,鬼不鬼的了。

      可是,心之所向,难免自己缚住了自己。

      好在是生病了,她再也不必见吴敏了……

      王知润还是会经常会陪她解闷儿,也会给她带好玩儿的,好吃的,也会常常跟她说起吴敏。时而甜蜜,时而忧伤,不明所以。

      想必他们是极好的吧,秦紫睢这般想着。也许她也能够衷心祝福他们的,她才不是个心思阴暗的人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郎独绝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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