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毒士之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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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子美取媚赵佶的女真北珠，便是花了三百万缗求取的。更不肖说，女真的貂皮、山参等辽、宋稀缺的奇珍异宝了。若是花费一二打点赵宋上下，自是收益可观。女真——从来不缺钱掘金者！
【注：女真不缺物产，不缺商人投机，自然有钱有筹码拉拢合作者】
吴敏道：“就是这个道理。”
秦紫睢道：“所以你有证据？”
吴敏道：“自是有的。”
秦紫睢道：“你要我呈给陛下。”
吴敏道：“自是不该将你牵扯进来，这才没有告知你。”
秦紫睢道：“如果你真的想保护我，你就该跟我离婚，而不是将我蒙在鼓里，到时候我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吴敏道：“我自是不想连累你的。”
秦紫睢道：“你把证据交给我，我明天就跟陛下说，此事宜急不宜迟。”
吴敏道：“你怕吗？”
秦紫睢道：“不怕死，只是怕自己的死，根本就没有意义。如蚍蜉撼树，我们的拼死请命，根本就微不足道，甚至不能伤敌分毫。”
二人一夜无眠，直到鸡鸣犬吠，方才抵死缠绵。
秦紫睢自是打算如往常般，屏退左右，然后密奏赵佶。
刚出了别业，就被进宝和隐寒拦下了。
给带到了她母亲那里——
身上的信件和名单尽数被搜罗了去，张细雨瞧着她的这个女儿，并无半点情绪，只淡淡地道：“想干什么呀？”
秦紫睢道：“自然是揭穿你们的阴谋。”
张细雨这才起身，走了过来。秦紫睢只是一步步退，直到退无可退，便故作镇定道：“母亲，你要杀了我？”
张细雨掸了掸秦紫睢肩上的头发和灰尘，淡淡道：“既然还知道问一问命在几时，那么自然也是不想死的。那好，你去杀了吴敏，我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你还是你娘的好女儿，我也会护着你的。”
秦紫睢道：“请你不要杀吴敏。”
张细雨见她这时候还敢犟嘴，便道：“也可以，那你去杀了赵佶。”
秦紫睢道：“你们不会杀了赵佶的，若是换个皇帝，你们的部署都得大变。”
张细雨笑道：“倒还是有点儿眼力见的，不算太蠢。只是你此番作法，太过出格，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着张细雨便扔下一把匕首。
秦紫睢手微微发颤，终于还是拿起匕首。
张细雨笑了声，转过头就要喝茶。没想到秦紫睢拿了匕首，就往自己身上捅。张细雨眉头微皱，旋即了然，并不丝毫泄露情绪。
秦紫睢道：“求母亲不杀吴敏。”
张细雨道：“这就是你的解决之道？当真是黔驴技穷，有你这个女儿，还真是丢脸。”
秦紫睢又捅了自己一刀，道：“求母亲开恩。”
张细雨道：“为了个男人，你还真的是下血本啊。你以为……”
秦紫睢又捅了自己一刀，道：“求母亲开恩。”
张细雨道：“也罢，我可以答应你，不杀他，但是他得安分守己，下不为例。”
秦紫睢道：“我定会……”
张细雨道：“你得与他和离。”
秦紫睢道：“母亲既然已经既往不咎了，为何……”
张细雨道：“我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罚吴敏而已。这是罚你的——”
秦紫睢道：“母亲为何要这般？”
张细雨道：“你难道还要怪罪你的母亲不够仁慈吗？若非你是我的女儿，你和吴敏今日应该在哪里曝尸？在哪里喂狗呢？”
秦紫睢道：“谢母亲不杀之恩。”
张细雨道：“带她去换身衣服——你自己进宫跟皇帝告假，我知道你捅得不深。下次记得，若是这点儿伤痛都忍不了，也配跟我谈条件吗？”
秦紫睢笑道：“是母亲给的刀，太钝。”
秦紫睢又道：“我会向你证明，我有资格跟你谈条件。”
张细雨道：“聪明人是不会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的，你还不太乖。”
秦紫睢道：“只是想要告诉母亲——你们的计划，连我都看得出来，恐怕也并非那般天衣无缝吧？”
张细雨挑眉，道：“好啊，让我看看你学的扎不扎实。”
秦紫睢道：“辽国与远东诸部本来并无多少过节，即使当初完颜女真投靠辽国，逐渐强盛。但是也不过如此！五十年来，并无太多进步！是你们觉得远东诸部一统的步骤太慢，才会暗地里挑动矛盾，这才使得完颜乌雅束上台以来，女真逐渐走向统一！而此处的导火索便是——赵宋源源不断地高价购买貂皮山参、女真北珠。契丹人禁受不住赵宋高价的诱惑，故而对女真各部落索求贡品剧增，甚至强买强卖，以低价搜刮，使得民不聊生。此事被女真各部称为‘打女真’，对辽人的仇恨日益强烈。故而都投奔到了完颜女真之下，寻求庇护！这才使得完颜部在短短七八年光景里，超过了先辈五十年的成果！这都是你张细雨的功劳——‘毒士’之名，名不虚传！”
张细雨道：“很好嘛，很聪明的孩子，只是你想错了一件事——你的母亲固然是个厉害角色！但这条毒计不是我这边想出来的！恰恰是你们赵宋的聪明人想出来的！难道赵宋的官家，都未曾与你言明吗？”
秦紫睢道：“难道梁子美不是你们的人，或者也不是受了你们的蛊惑？”
张细雨道：“他倒是地地道道的赵宋……臣子，只是君臣合谋，想出了这个法子。不过是为了扶植女真，借势灭辽！”
秦紫睢道：“我早就劝过赵佶，他说暂时不动那边的。”
张细雨道：“看来你家陛下，比你还要勤政。你这个女官是怎么当的？”
秦紫睢道：“我不信——使得各路名不聊生的‘羡余’和‘生辰纲’都是出自他的手笔！君臣共谋是假，梁子美蛊惑赵佶是真。梁氏三代为赵宋上卿，他为何要帮你们？你们给他送女人，送钱了？”
张细雨道：“罢了，你总会明白的，你这么聪明。”
秦紫睢道：“那么‘梁师成’呢，何必为你们做到挥刀自宫的地步？你们的经/典/教/义，难道已经让人疯魔到如此地步了吗？”
【是够狂热的，女真又是统一各部，又是要立/国，又是自己造字，又是联合渤海人、燕云汉人、宋朝君臣。理想远大，征程大海。】
张细雨薄怒道：“那些你尚且做不到的事，如果不能做到敬畏，那么也请不要诋毁。”
秦紫睢道：“司马迁为人景仰是因为他为一个汉奸李陵白白送了根儿吗？是因为他是大文人大才子写出了比‘春秋三传’更好的作品！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不是因为他没钱还嘴欠倒霉受腐刑！什么时候，为了志向、野望、抱负、报复，让自己身体发肤受到无休止的摧残都是光荣了？人人都当自己是‘豫让’吗？他所侍奉的主公，真的配吗？他所信奉的道理，真的配吗？你们太可怕了，把活生生的人，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张细雨甩了秦紫睢一个耳光，道：“我们都是为了复国！你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作为大氏的子孙，你尚且不如他姓之人忠心耿耿！我能指望你做什么？一个没资格上棋盘的人，也配大言不惭，褒贬针砭，指桑骂槐。你好好清醒一下，若非你是我的女儿，你猜你现在已经死了多少次了？这都是我教女无方的缘故啊！你这副德性，才叫作人不人，鬼不鬼。”
秦紫睢道：“你就算复国，你的渤海也在远东，离东京城离你的洛阳城两千多里地呢！辽国才是罪魁祸首，你灭辽也就罢了。你的计划，从来就是灭宋、都洛，鲸吞蚕食他国之疆域，使其亿兆之民，皆为臣妾。”
张细雨叹道：“可惜了，我这么聪明的女儿，是个只会分析问题，而不会解决问题的主儿。这人的智谋怎么能够黔驴技穷到如此地步呢？你也真是不怕我将你灭口啊。”
秦紫睢道：“既然诚如我所言，如果母亲怕，那么今日便杀了我。如果母亲尚且有一丝人性，仍有一点良知！那么就该让你的女儿，好好做人。或者母亲觉得，比起你的复国大业，我这个根红苗正的大氏子孙，您唯一的孩子，都不配有活下去的权力？那么您又如何让我信服，让我死而瞑目，让我接受我的母亲她的所作所为是一件极其正确而光荣的事呢！母亲，您配吗？”
隐寒提醒道：“姑娘还是不要挑战掌事的耐心。”
秦紫睢笑道：“是吗？掌事她，杀人不眨眼吗？——母亲从未提醒过我，我不知道，希望母亲饶我这次。”
张细雨长吁了一口气，压下怒意，道：“这是你仁慈的母亲，最后一次给你机会。希望你能做到，见好就收。”
秦紫睢道：“那就请母亲，看在母女情分上，多派些人手监视我，提醒我，免得我一不小心触碰到了母亲的底线，一下子就被杀人灭口了。世界这样美好，母亲对人世有所眷恋，那么也应该明白，我也有。”
张细雨甩甩手，道：“走，走，走，真是冤孽啊。”
秦紫睢抚着伤口，转身出门。只听到张细雨微不可闻地道：“当初就不应该把她带在身边！”
一个苦心孤诣灭宋之人，她的女儿，却一心一意想要做个宋人。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毒士之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