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波诡云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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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被提拔为司空、开府仪同三司、安远军节度使，改封为魏国公。还没有几天呢，正月初五这日，彗星出现在西方，历时一整天。台谏说这是上天降下的警示，于是元祐旧党趁机复萌，弹劾新党——于是赵佶任命赵挺之复官，吴居厚为门下侍郎，刘逵为中书侍郎。又听从元祐旧党的谏议毁掉《元祐党人碑》，恢复被贬谪者的仕籍，晓谕群臣不要再弹劾元祐旧党了。正月十四日，太白星白天出现，于是赵佶大赦天下，彻底废除元祐党人的禁令，暂且罢除新党的方田法……凡是蔡京建置的事物都罢去。蔡京罢为开府仪同三司、中太一宫使。
之前已经出了司马温公送地一事，未承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能再见到此世间奇景——
蔡京为相时期，实行开边政策，对西夏造成严重威胁。为了维护西夏政权的稳定，乾顺帝请求辽出面斡旋，请宋停止用兵，归还占领的西夏领土。崇宁五年二月，天祚帝派知北院枢密使萧德勒岱、知南院枢密使朱温舒使宋，为西夏请和，要求宋将元符和议以后所取的西界土地归还给西夏。
台谏皆同意归还崇宁以来占领的西夏土地。七月，西夏奉表向宋谢罪，语词极为恭顺。天子下令归还占领的西夏土地，西夏遣使谢辽。宋废银州为银川城，并罢五路经制司，宋夏终于再次停战和好。三国和睦，天下太平，这都是以礼仪治国的元祐旧党之功。
【台谏皆同意归还崇宁以来占领的西夏土地：看宋史只要记住“元祐旧党几乎都是傻X，就算是看懂了半部北宋史了”】
朝廷执政之党都变了，故而这回春闱中进士之人，皆是旧党之拥趸。
赵鼎早就该进士及第了！无他，只因他从不是新党，也不屑攀附新党。
他素来方正耿直，丝毫不懂得暂避锋芒，连殿试之上，都敢公然直叱章惇误国，直如潘江陆海，洋洋洒洒千言。赵佶只说了声：文章不错而已。然而私下里却以为此人：文章浑然天成，然而书生意气，鲠直之辈，未必堪大任啊。又知道他平素都是跟着洛党来往，愈加认为他来日定是个结党营私、官官相护之辈。
秦紫睢等人去给赵鼎送行，其人端的是春风得意、衣锦还乡，众人皆道恭喜。赵鼎一开心，便唤了明珠要笔墨，在船桅之上写下：氤氲和气凤城春，正是英豪得志辰。雨露九重均造化，丹青千字富经纶。
众人以为妙绝，皆拍手喝彩。
眨眼之间，赵鼎又得了一首，挥笔写下：初无勋德在生灵，徒以游谈致上卿。血食官祠尚千载，男儿要自勉功名。
又说了好一会儿，这才终于作别。
然而所有人都是道贺的，秦紫睢也说了句珍重。赵鼎问道，她为何闷闷不乐。吴敏回答，她近来就这副死样，大概也是觉得褒姒不笑，息妫不言，乃是大美。秦紫睢被他逗笑了，便道：“我在想，‘五百人中，谁堪大用’？网罗最聪明最优秀的人，难道只是为了让他们囿于诗词歌赋、四书五经吗？这些开口之乎者也，满口仁义道德的天之骄子，真的能有几个堪为大用？”赵鼎微微愕然，亦微微黯然。
因为元祐旧党上位之后，啥正事儿不干，赵佶也觉得自己被哄骗了，便私下里暗示要将蔡京复职。终于在秦紫睢讥讽他“陛下众正盈朝，天下太平”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再次启用新党。蔡京下野近一年之后，又被任命为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官复原职，赵佶又贬黜了吴居厚等一批元祐旧党。但为了约束相权，赵佶有将任命何执中为中书侍郎、邓洵武为尚书左丞、户部尚书梁子美为尚书右丞。
大观元年的前半年，赵佶就光给前朝后宫，人事变动了，几乎是啥正经事儿没干。再加上只干糟心事儿的崇宁五年，前后算下来，两年时间，啥都没干。
甚至连画技也没精进多少……
一日赵佶正在描花鸟，看到秦紫睢桌案上摆着一幅花鸟图，便问道：“这倒不似你的手笔。”
秦紫睢瞧了一眼，道：“赵相家那个才女媳妇儿，因着之前李公麟死了，以为其书画已成孤品，恐后人无有能与之并肩者，故而……上我这儿打秋风来了，还把李公麟的金石缉要也给搜罗走了。”
【都是李清照最爱的东西，所以正好拿李公麟跟她凑一起了。】
赵佶道：“李公麟可是当世第一名家，你还真给她了？”
赵佶仿佛有一种艮岳被人搬空的心碎之感，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
不忿地扯了她桌上的画来瞧：“就换了这么个不入流的东西？你也真是拿‘八两黄金’换了‘半斤废铁’。”
那画……非要夸上两句呢，顶多只能算是雅致。若要赵佶真品评一番呢，他定是觉得看一眼都嫌脏——居然拿朕的笔墨，画出这么个鬼玩意儿？
不过他还是说了句：“词倒是不错，若把这画缴了，单留下这词，倒是能称道个‘第一流名品’。”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这词写的便是，词人空有才华，却不能扶摇直上，一展胸襟，而对方就不同了——说的不就是李易安和秦紫睢嘛！秦紫睢道：“谁让人家‘巴结’得好呢！陛下可以听人巴结，我就不能听人巴结了吗？”
赵佶道：“这样聪明的女子，若只囿于诗词歌赋，闺中绣花鸟，着实可惜了。不过咱这童子试，虽也有女童考上的，也不过赐以钱帛、冠帔而已。女子为官，艳妆妖服确实不甚庄重。倘若她愿意，也可入宫做女官，那便不必‘徒有羡鱼情’了。”
【注：宋朝有几位女童参加过童子试，但是只赐钱，不给名次。】
秦紫睢道：“虽说这东京城的狗，狗吠之时，都是韵律谐和的，更何况东京城的人呢——人家纵使做了女官，也不过跟我这般，也落不着什么好。”
赵佶道：“因着之前我冷落了蔡京些时日，他现在也不怎么理会朕了，你有机会从中调和一番。朕就不计较你此番割肉、假公济私了。”
秦紫睢道：“你让郡王哥儿俩做仙童，给老相公贺寿，不就是‘恩威并施’了嘛。好歹也是快古稀之年的人了，人家还有啥所求的？不就是盖棺定论、配享太庙嘛。陛下若是给个台阶，人蔡京简直不要下得太快噢！”
赵佶道：“还是你心思玲珑。”
秦紫睢道：“还不是上有所好，下必学着谄媚。陛下若是不爱这戏，微臣又何必百忙之中，还要参详这些把戏？”
赵佶道：“知道了。”
八月，曾布去世的消息传来，而赵鼎月前就来信说自己初为人父，不由地让人心生感慨。那厢老爹死了，这厢孩子生了，人世间的事儿还真是讽刺啊，怎么就忽然成了这样？
吴敏却道：“这样的事情，不会与我们有关。”
王知润道：“唉……我年底也要嫁人了，新科甲等，长得倒是一表人才，我父兄中意，我也老大不小了，那就这样吧。”
秦紫睢道：“我还以为你打算出家来着。”
王知润道：“跟武则天他妈那般四十几岁了还要被勒令嫁人吗？那可太丢人了！那我还是趁着不老，自己嫁了得了。”
秦紫睢道：“可你这也太随便了吧，就新科进士里头，挑了个最人五人六的？这好歹也得找个自己喜欢的呀。”
王知润甩甩手，忙给否决了：“乾姐姐和赵鼎，不也是说结束就结束了。你跟吴敏还不是一直吵架。所以还是找个相敬如宾的，夫荣妻贵来得顺当。”
秦紫睢顺着话茬就道：“夫荣妻贵，说你呢。”
吴敏道：“知道了。”
秦紫睢歪头道：“我说你最近在忙什么呢！这回的考题，你怎么会没考上呢？心思都用到哪里去了？”
吴敏讪讪，并不答话。王知润忙缓颊道：“你也别老是这么说他！谁受得了你啊！吴敏也才弱冠。你说他没考中进士，那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你生儿子了吗？”
秦紫睢道：“生儿子是我一个人的事儿吗？可考进士可是他一个人的事儿啊，你可别混淆视听噢！”
说着几个人又吵作一团，倒是吃饭喝酒也没落下，到了子时才散。
回到小春别业，吴敏倒头就睡了。秦紫睢点了蜡烛，煮上了茶，这才道：“你如实说来，别想瞒我。”
那厢的吴敏倒是醒了，试探着问道：“你都知道了？”
秦紫睢道：“你真当我这东京城四十八家店铺是白开的？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想干嘛？”
吴敏道：“我已经搜集了些证据，这朝廷里似有不少通/敌/之/人，或通辽，或通夏……这两头拿好处，倒是还容易理解。只是他们为何私/通/女/真？这我倒是不解了，女真能给他们什么好处？亦或者——”
上天不仅给了他极为出色的形貌，亦不吝惜赐予他同样出色的智慧和灵魂。才短短一年的时间，他不仅猜到了女真的计划，更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查到了些眉目。秦紫睢叹道：“想法不错，够新颖别致！女真部落实在落后，拿什么贿赂他们？”
吴敏道：“在商言商！去岁，辽主就下令商人之家不可考进士，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注：辽主真的下令不准商人考进士】
秦紫睢道：“商人……眼中自是只有利益，女真富饶，物产何其丰裕，确实很容易就与商人搭上头。有钱自然可以供给寒门子弟读书考试，百里挑一也会有聪明人，鱼跃龙门的。既然人才选拔可以操控，那么到时候控制朝廷也就不远了。”①
【注：商人逐利。给商人的利益达到他们的要求时，别说卖/guo了，卖啥都行。当然不是说只有商人如此噢，几乎对所有人来说，利益才是硬通货啊！】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波诡云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