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棘》黑猫六六

3、风暴岛

　　……

　　林其站在残存的最后一艘空盗石船上，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船长。周围围满了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的雾山号船员，他们脸上沾满了血水和灰尘，显得狼狈不堪，但每个人的眼中都流露出异样的光彩，他们高举双臂，兴奋地大声呼喊着。林其摆摆手，众人止住了喧嚣。

　　“恭喜你，获得了活着的机会。不过有一个小小的条件，我需要你回去告诉你们的同伴——珍惜生命，远离雾山号。”

　　“你，你不是独眼约翰，你是谁？！”空盗船长鼓起勇气结结巴巴的问到。

　　林其愣了一下，面具下神色有些尴尬：糟糕，这一顿操作下来居然忘了给自己起一个响当当的名头。短暂的沉默过后，林其假装咳嗽了两声：“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记住，黑石号就葬送在老头，啊，不，石之巨人、空之魔王、顶级葡萄酒品鉴专家——独眼老约翰手中。”

　　空盗船长面部表情管理有些失控，但很快又被恐惧强行压抑了下去。

　　雾山号上的船员们似乎早已被这意外的全胜冲昏的头脑，并没有人为老约翰的新外号提出抗议。只有林其耸了耸肩膀，拍拍手自言自语到：“老头，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

　　一周后，无棘岛玫瑰墓园中，多出了一座石砌的新墓。已经过了玫瑰的花期，那墓前却堆着一簇绽放的玫瑰，火红的花瓣如同被烈焰灼烧，映着着墓碑上的墓志铭。

　　你经过此处，

　　请放缓脚步。

　　长眠地下之人曾行走于天空之上；

　　请驻足片刻。

　　长眠地下之人曾肆意于岛屿之间；

　　请说一句祝福。

　　长眠地下之人曾将黑石号埋葬。

　　请献一束玫瑰。

　　因为老约翰喜欢玫瑰。

　　——雾山号第十九任船长格里菲斯·约翰

　　林其完成了自己的承诺，在一处依旧开着玫瑰的地方安葬了老约翰。随着夏季的到来，无棘岛四周的迷雾也逐渐散开。

　　按照商人工会的规定，老船长死亡后契约便会生效。但作为雾山号新任船长的林其，需要带领船员继续完成老船长生前接下了但还未完成的任务，以此证明自己能够胜任船长之位。

　　虽然经历了那场和黑石号的战役后，已经没有任何一位船员会质疑林其的能力——当然包括卡洛斯。时至今日，回想起这几天的战斗经历如梦似幻，很多人都不敢相信他们在林其的指挥下竟然真的全歼了空盗。

　　付出的代价仅仅是雾山号一些船员受伤，船身受损，控制室的浮空宝石失效。

　　船长室中，卡洛斯再次面对林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现在的他和大多数船员一样，有对失去老船长的悲伤，也有对于新船长的期待，当然，卡洛斯还有对于自己先前幼稚的挑衅行为的后悔和林其放过他小命的庆幸。

　　他搓了搓手，还是说出了这几天的疑惑：“船长，您和传闻中的那位大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正在研究任务的林其抬起头：“为什么？”

　　“如果您不是那位大人……我，我说的是一年前失踪的玫瑰公爵。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可以如此轻松的干掉黑石号。”卡洛斯虽然莽撞，但也不算太蠢。

　　林其没有正面回答卡洛斯的问题：“这不重要，明白吗？”

　　“呃……明白……不明白。”

　　林其早就看穿了卡洛斯的智商上限，不敢再做谜语人，只能明确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卡洛斯，你知道，做人嘛~都会有些秘密的~你就当我是一个非常非常普通——呃，就是那种从小热爱锻炼，饮食规律，体格强壮还很自律，也聪明。又帅，嗯，还有亿点点战斗天赋的普通空岛人……现在明白了吗？”

　　卡洛斯若有所思，然后像是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嘴角微扬，双眼发亮，他坚定地点点头。

　　“明白！船长大人！”

　　林其满意的笑笑：“非常好！卡洛斯大副，让大家去准备东西吧，日落后起航。目标，风暴岛。”

　　“是！”

　　卡洛斯离开后，林其从抽屉摸出了老约翰最后留给他的信件。里面只写着一段奇怪的内容：无魂之人，踏火而至，罪孽尽燃。无棘绽放，万木复苏，众神再临。信件的末尾是一片逆生叶纹的叶形标志。

　　林其皱了皱眉：这老约翰……看来至死都要维护谜语人的人设了。无棘绽放，万木复苏，迎接众神，这就是老约翰背后的人最终目的吗？可是无棘的玫瑰，树木和神明，这些真的存在吗？还有无魂之人……

　　一阵细微的风吹动了石桌上的烛火，只是一点点的跳动林其就立刻感觉到危险的来临。他随手抓起一本典籍挡在面前。

　　咚咚咚——

　　三枚钢钉死死扎进书体，钢钉周身有一些细微的裂缝，尖头是中空的，一些紫色的液体缓缓流出。林其端起烛台，走到桌案对面的钢钉射出的墙壁前——那里有三个小孔。看来这个机关有一些年头了，林其撇撇嘴，随手把三枚钢钉丢出窗外。

　　“又来，伤害不高，烦人程度极强。”

　　许久，林其还是气呼呼地低声抱怨了一句。随即林其想到了什么：“不对！不对！那不是冲我来的……”

　　随着光芒被红海吞噬，雾山号缓缓驶离无棘岛。港口边站满了送行的人，他们都想一睹大破黑石号的雾山号的风采。相信过不了多久，雾山号和老约翰的名头将从无棘岛传遍所有空岛，而无棘一役也会被吟游诗人改编成传奇，一直流传下去。

　　风暴岛在无棘岛的西南，雾山、无棘、风暴三座空岛连起来几乎是一条直线，从雾山到无棘的路程舵手几乎不需要看罗盘就能辨别方向。

　　但一旦进入风暴岛方圆百里的范围，环境就会完全不一样了——那里一片漆黑，就算经验最丰富的舵手也会丧失方位，连罗盘也会失去作用。

　　“疾风，骤雨、雷电，常年汇聚在这个空岛中人人畏惧的无人之境。传说中风暴岛的中心是一望无际的紫色沙滩，沙滩四周的密林中盘踞着无数曾经尝试揭开它神秘面纱的旅人的亡灵，那些亡灵臣服于一个邪恶而丑陋的魔法师——它们听从魔法师的调遣变成美貌的男女，引诱着更多无知但好奇的旅人进入风暴之地……哈哈哈！卢娜，你害怕了？”

　　卡洛斯开着卢娜的玩笑，此时的卢娜面色苍白，正襟危坐在船舱的角落。舱底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没错，我们的船长——林其，就是听从魔法师指令的美貌亡灵，正带领着雾山号前往风暴岛，想把刚刚乱讲故事的大副献祭给那亡灵的岛屿……啧，我说，卡洛斯你一定要这样做吗？”

　　“啊！船、船长！对不起！！！您怎么在这……”

　　“虽然至今没有任何一艘石船能从风暴岛里出来过，不过我给老头保证过，雾山号不会在我手里毁掉，也没有人……”

　　林其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最后半句话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他心想：也没有人，再会因为我而死去。

　　随后，林其继续说道：“卡洛斯，做你该做的事情。”

　　“是，船长！”片刻后，卡洛斯随着林其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周后，雾山号依旧徘徊在风暴岛的外围，等待着林其的命令。

　　“卡洛斯大副，船长还没有命令吗？这都一周了。都没见船长的影子。”

　　卡洛斯听罢走进船长室，过了一会才出来，失望地摇着头：“船长说再等等。还不到时候。”瞭望手无奈的返回甲板。卡洛斯悄悄擦了擦鬓角的汗，松了一口气。

　　甲板后围站着一群正摩拳擦掌等消息的船员，看到瞭望手垂头丧气的回来，大家又纷纷泄了劲。

　　许久，一个船员说到：“哎哎，我说大家也别摆出这种表情了，以前不相信船长的能力，现在还不相信吗？船长让雾山号停在这，一定是有他的原因的。”

　　“确实，之前对付黑石号不也是一样吗？”

　　“没错，那时候我也觉得咱们绝对完蛋了，但还不是……”

　　瞭望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啊，说起来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咱们干掉了黑石号。你们说大副，啊，不是，船长他是怎么做到的？胡子，你知道什么内情吗？”

　　胡子是雾山号的舵手，在老约翰成为船长之前，他就已经是雾山号的舵手了。胡子慢悠悠的喝一口烈酒，露出一颗金光灿灿的大门牙：“嘿嘿，咱们这个小船长啊，估计没有人能看透。不过，我已经多智近妖了，所以我昨天那么琢磨了一下下，就想明白了其中一些关键。”

　　听胡子这么一说，船员们纷纷都围拢上来，刚凑过来的卡洛斯也拨开人头挤进了内场，想听听胡子的怎么说。

　　“咱们雾山号刚离港，就有两艘空盗石船跟上来。这时候一切正常，以我雾山号的速度来说，区区两艘石船，我也没把它们放在眼里。不过紧接着，空盗是越来越多……要知道，只要超过十艘石船，那雾山号就有危险了。可是那些空盗还没有动手，你们说说，这说明什么？”

　　“……说、说明他们怕咱们雾山号？”

　　“哈？哪有空盗怕天空商人的？那他还当个屁的空盗！”胡子瞪一眼那个年轻船员继续道：

　　“我当时立刻就想到了，就是那些空盗打算在雾山号抵达无棘岛前再动手。原因很简单，无棘岛周围到处都是凌乱的小型空岛，雾山号无法发挥咱们速度的优势，估计老船长也是这么想的。”

　　卡洛斯突然出现：“没错没错，我当时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啊~咱们这个小船长想的更多，他似乎确定这些空盗在等黑石号赶来。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所有人都摇摇头，胡子也不卖关子，笑着说：“如果只是对付咱们雾山号，这空盗也太踏马多了！”

　　卡洛斯也一拍头：“原来是这样！那些空盗不是想抢夺和损毁雾山号，而是想俘虏咱们雾山号！！！”

　　胡子点点头：“小子，这么多年在船上没白呆。卡洛斯说的没错，那些空盗想完完整整地俘虏雾山号，就必定要等一艘足够巨大——至少要载得住我们雾山号的石船来。你们看看这个。”

　　胡子拿出一个卷轴——《空盗船只总览图》：“这上面记录了所有空盗的有名船只，巨大的石船不少，其中就有黑石号。咱们的小船长应该是知道这一点，结合无棘岛周围春夏交替会升起的大雾，决定利用大雾全歼空盗。”

　　瞭望手皱着眉头：“可是这东西咱们天空商人几乎人手一份，大船那么多，凭什么来的就是黑石号？万一来的是魅影号，就算借助着雾气咱们也都得完蛋。”

　　胡子苦笑着看向船长室：“这……虽然以我的聪明才智足以意识到这一层，但为什么来的一定是黑石号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得去问问咱们的小船长咯~”

　　然而，此时的船长室早已经空无一人——

　　一艘小型石船停在了风暴岛的港口，船尾已经完全破碎。黑暗笼罩着整个岛屿，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透过雾气，林其隐约能看到一些光点。他强撑着身子，跌跌撞撞地从船舱走出，林其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喘息，靠在船身上，警惕的看着四周。

　　突然，不远处一个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林其嘴里默念咒语，一颗魔法球在他手中形成，随后飘向空中，光芒照亮了林其身前的一片区域。他面前是一片石滩，巨大的石头以某种规律排列着。刚刚的白影就出现在那些巨石之间。

　　咔——

　　响声从一块石头后发出，林其的目光立刻追踪到了那片区域：“……出来吧，我没有恶意。”

　　片刻后，依然没有任何响动，林其索性掏出工会的任务卷轴，用尽力气扔向石头不远处：

　　“我只是一个弱小单纯的打工人，以我现在的状态，对你或者你们构不成威胁。那些该死的雷电，确实给我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又过了许久，依然没有响动。林其皱了皱眉头，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不过此时的他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他站起身，准备靠近那片区域。

　　果然，看到林其有所动作，石头后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入侵者，最好停下你的脚步。”

　　“嘿嘿，你终于肯说话了，这才对嘛。自我介绍过了，我是来完成任务的。你……应该就是任务的发布者吧？”

　　石头后的人再次沉默了起来，林其叹了口气，索性摘掉面具原地坐下，拿出一块面包自顾自地啃起来。

　　一口面包入嘴，林其还没来得及咀嚼，只听见石头后居然意外的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林其挑了一下眉毛，想到了一个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