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棘》黑猫六六

4、无魂之人

　　“嗯~好香啊~吧唧吧唧，这玩意可真好吃！”林其说着狠狠地咬了一口面包，然而背过去的脸已经扭曲起来。他独自离开雾山号的时候没注意检查船上的备用食物——面包早就酸了。

　　没想到石头后的光芒突然暴涨。林其微微一笑，心想：果然上钩了！

　　“唉，可惜啊可惜，这么好吃的东西没人一起分享哦~”林其又吃了一大口发酸的面包。

　　石头后的光芒微微震动，光源也开始移动了起来。林其终于放下心来，不忘停下手里和嘴里的动作。

　　只见那光源缓缓靠近林其丢出去的任务卷轴。随着光芒波动，卷轴凭空浮起，然后迅速展开，一片绿色的光点从卷轴中升起，光晕散去，光点变成了一片叶子。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一片逆纹树叶，也正是老约翰背后的那个神秘组织。

　　随着逆纹树叶的显现，那个会移动的白色光源也开始变化，原本的光晕逐渐向外扩散，变成一些细小的光斑，然后汇聚在一起，一个略显佝偻的人影出现在了光芒之中。

　　林其默念咒语，悬在空中的魔法球发出了柔和的光线，生怕过于过于强烈的光线惊扰到了那个神秘人。林其仔细地观察着不远处的人影。

　　那人严严实实地裹在焦黑的粗布斗篷之下，一缕缕银色的发丝从兜帽两侧散落在肩膀上，阴影中无法判断那个人的长相。也许和传说中法师一样，那是一张苍老丑陋的脸庞。

　　“至少应该不会邪恶，爱吃的人不会是坏人……”林其自言自语着，突然沉默了，似乎是想起了某个人。

　　“入侵者，不应该在危险面前走神。”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额……哈哈。没关系，那不重要。言归正传，现在的我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威胁。怎么样，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卷轴上的任务了吗？”

　　“……‘货物’已经看到了。只要通过测试，就出发。”

　　货物已经看到了？是那人身后的光点吗？林其无法判断那是一种生物还是一种能量。不过他很快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已经看到的货物只有一个——“……你是说任务中需要运送到极北空域的货物是你？”

　　老人点点头。林其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随后又摇摇头：“啧，果然是个大麻烦。”

　　“哼！才不是麻烦，要先通过测试才能这么说。”老人冷哼了一声，虽然语调还是苍老压抑的，只不过听到林其耳朵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就像……那语气就像一个小孩子在闹脾气。想到这里林其立刻打了一个哆嗦，掐断了自己的想法——一个丑老头在给自己撒娇？那场面实在过于诡异。林其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打算缓解一下气氛。

　　“先说好，如果太过激烈的测试可能要稍微等等了，我现在的身体有些虚弱。你看的出来，对吧？”林其想了想，觉得自己的描述不够准确。

　　于是恶作剧似的补充到：“恩，就是那种，你懂得，那种激烈的运动。”

　　“……”对方一阵沉默，不知道是对这种不合时宜的玩笑表示抗拒还是并没有听懂。

　　林其咧嘴一笑，对方果然是个不解‘风情’的糟老头子，于是继续补充：“嘿嘿，就是那种男人和男人之间的……诶？哎！你别走啊，怎么就走了呢？别别，等一下，等一下。我这有好吃的！！！你站住，给你吃！！！”

　　那人果然停下了脚步。

　　林其强忍着疼痛站起来，笑着说：“我说的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决斗，你别多想啊。我可不喜欢老头……”

　　“闭嘴！！！”

　　林其连忙捂住自己的嘴。那人趁着片刻的安静，迅速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长白皙，皮肤在光芒的环绕下显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温润感，仿佛能看见青紫色的血管在皮肤之下缓缓跳动。林其呆住了——这和那苍老的声音完全不匹配。随后，那人背后的光芒化成一个个光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向林其的眉间延伸，直到触碰到林其的皮肤。

　　林其没有任何防备，在他看来如果对方想置他于死地早就动手了，现在的他只需要一柄不太锋利的匕首都能轻易杀死。于是他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着测试。被光点触碰到的皮肤，如同燥热的夏日里被一捧清凉的溪水冲刷，几日来的疲惫和疼痛都消失了。

　　林其浑身卸下了力气，他深深地喘息了几次，甚至想立刻躺下睡一觉……

　　“林其……玫瑰公爵，无魂之人，怪不得能穿过风暴来这里。嗯？……并非无魂，而是……灵魂躲在哪里？看看……”林其此刻正沉浸在光点中，听不到外界的一切，那人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向林其靠近。

　　“看到了！别跑！别跑……到这里来，没有恶意，只是想知道……啊！……”他的手指在接触到林其眉心的一瞬间，一簇火焰从林其的眉间涌出，又瞬间消失。那人倒在地下痛苦地蜷缩起来。围绕在林其身边的光点就像受惊的鹿群，瞬间离开林其，转身包裹住那人。

　　此时林其也恢复了意识，看向那个光团：“让它们离开，我来！”

　　那些光团似乎能够听懂林其的话，化作光点散去。林其扶起那人，默念咒语，魔法带来的力量在林其掌心慢慢汇聚：“……你不应该触碰那层烙印。”

　　“是禁术，谁做的？”那人虚弱的声音从斗篷下传来，只是那声音清澈温润，和之前天差地别，并不属于一个老人。

　　林其正全神贯注地汇聚魔力，没注意这些：“是我自己封印了灵魂。好了好了，你集中精神，我可不想让‘货物’死在任务起点。”

　　林其一把掀开那人的斗篷……

　　在光芒的环绕下，躺在他怀里的人像是万千星辰汇聚而成，银色的头发如同星河散落在他苍□□致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将小小的一片阴影投射在他宝石般透亮的蓝色眼眸中。林其微微眯起眼睛，又怕恍了神，强行将视线集中到自己手上。

　　巨大的雷声铺天盖地向风暴岛压来，空岛周围的闪电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连绵的乌云构成一座座巍峨的山峰，向疲惫不堪的两人彰显着自然的绝对力量。

　　“……为什么要封印自己的灵魂？”沉默许久，那神秘的年轻人终于试探着开口了。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把自己藏起来？”林其反问。

　　“……父亲很久以前说，在大人的世界里，都认为最强最厉害魔法师的是苍老而丑陋的，觉得自己，看起来不太丑，也许会让人觉得很弱。”

　　蛤？听到这种意料之外的答案，林其的嘴角忍不住抽动起来，他又抬眼仔细看着眼前的人，他把这只叫做——不太丑？？？

　　“照这么说，在你看起来，我应该特别强吧。”林其突然想到了什么，气鼓鼓地嘟囔了一句。他暗自下了决心，回程的时候怎么也要哄骗这个美而不自知的蠢家伙把自己的面具戴上，再四处传播戴着面具的他就是风暴岛上那个传说中丑到不敢见人的魔法师的事——让这家伙见识见识什么是‘人心的丑恶’。

　　“为什么要封印自己的灵魂？”

　　“嘿~我不想说。唉~就是玩~”林其把手垫在后脑，随意的靠在石头上。

　　“耍赖！！！”

　　“那不重要。我可没有答应你要交换问题，耍哪门子的赖？对了，你叫什么，总不是‘货物’吧？”

　　那人如同被骗了的小孩一样，气呼呼地别过脸不说话，当做对林其的惩罚。但林其是谁啊，只见他缓缓掏出一块发酸的面包，放在鼻子下用力的闻了闻：“啧，真香啊~”

　　“该隐。”那人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其手里的面包，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这细小的动作被大恶人林其捕捉到了。

　　“该隐？……啧，你爸爸跟你有仇吧。”

　　“嗯？”该隐有些疑惑的歪了歪脑袋。

　　也对，这个名字在红海之下，传说中的世界里曾有着特殊而邪恶的寓意——林其也是偶尔间翻阅一本奇怪的古老书籍看到过只言片语，对于空岛人，这只是个罕见的名字罢了。

　　“我叫林其，喏，给你。嗯……这面包在外面都很难找到，这种美味也就是我这么大气的人会和你分享，出去了别人都不会给你。”林其倒也没骗他，毕竟不会有人把变质的面包拿出去和别人分享的。

　　该隐迅速接过面包吃了一口，他皱了皱眉头表情又些许疑惑，然后又尝试了一下，看着剩下的面包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全部吃了下去。林其欲言又止地看了半天，决定还是不要亲自戳破自己的谎言。

　　“对了，我通过测试了吗？”林其终于想起了正经事。

　　该隐伸出手：“还有吗？”

　　林其把装着馊烂面包的袋子使劲往石头缝里塞了塞。

　　“这个……真的可以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