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棘》黑猫六六

2、无棘

　　石船是空岛之间唯一的交通方式，它们是由巨大的石块组成，没有船帆、船桨，完全靠着有“生命之源”之称的浮空宝石驱动。

　　石船的制造技术掌握在三股势力手中——王城的掌权者、空盗和商人工会。

　　其中愿意为平民提供帮助的只有商人工会，此举为天空商人赢得了尊重。百年前王城内乱时，商人工会趁机脱离王城的管辖，宣布独立。内乱一结束，王城立马肃整了军队开往商人工会老巢，原以为一场大战在所难免，没想到，到了跟前王城军队却突然放弃攻岛，原路返回了。

　　有人说商人工会有怪兽坐镇，有人说商人工会有大魔法师参与，还有人说商人工会掌握了恐怖的武器……直到百年后的今天也无人知晓其中缘由。而商人工会也因此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虽然目前身为商人工会的一员，但这些都不是林其关心的，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老约翰的身体。船队离开雾山岛已经一个半月了，还有一多半的路要走，可老约翰的身体每况愈下，现在船上大部分的事物都是林其来处理。

　　此时，老约翰正面色苍白地躺在船长舱。看到林其进来，他强撑着身子坐起来：“那些强盗还跟着？”

　　“老头，不用管他们。有我在。”

　　“咳咳咳……他们从雾山岛出发就一直跟到现在，应该是要在抵达无棘岛之前动手吧，那时候我恐怕撑不住了。咳咳……卢娜那孩子还得麻烦你照顾啦。”

　　——无棘岛是从雾山岛前往风暴岛的必经岛屿，那里一到春夏交替就会生起浓重的雾气，浓雾加上漂浮在空中极不稳定的小型碎石岛，对不熟悉那里地形的航行者来说简直就是灾难。所以一般来说，没人愿意在这种时候前往无棘岛附近。

　　“好人不长命，贻害活千年。老头，你这样的坏人，应该还能活。”

　　老约翰笑笑：“呵，你小子可真会说话。不过你不用安慰我，自己的身体再清楚不过了。对了，林其，你把桌上的契约签了吧。”

　　那是一份船长职位移交契约，林其皱了皱眉头：“老头，雾山号跟了你多久？”

　　听到这个问题，老约翰仅剩的那只浑浊老眼中竟然散发出一丝年轻的神采：“你应该问我跟着雾山号多久了——因为我就出生在这艘船上。”

　　林其没有犹豫，拿起笔在契约的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知道老约翰的身体确实不行了才会拿出这份契约来。雾山号，在老约翰看来应该比生命更重要。

　　“唉，老头，你知道我的身份，应该还有什么要交代吧？”

　　老约翰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又点点头：“咳咳咳，林其大人，您是怎么看出来的？是我做的太明显了吗？”

　　“……我刚到雾山岛，你的人就千方百计找到我，死乞白赖让我上船，一上船就让我做大副，明明必死的任务，你随便看了看就义无反顾的接下来，这难道还不明显吗？其实你们也大可不必做的那么明显，我不算是个蠢人。这样做反而不利于你们的计划——强捧必遭天谴哦，搞得现在雾山号上没几个人愿意服从我。”

　　“有人给你泄露了我们的计划？”老约翰突然紧张起来。

　　“哈？还需要泄露？老头，就差写在你脸上了好吧……”面对憨憨的老约翰，林其实在提不起兴趣给他解释。

　　看到老约翰又咳嗽起来，林其神色一暗，接着说：“虽然不知道你上面是什么人，但他们派你来，也是因为你的身体快不行了吧？那张契约早就准备好了，不是吗？”

　　老约翰脸上的苦笑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有些不明白，林其既然已经猜到这是个计划，他为什么还要签署契约呢？

　　“搞不懂你们这些谜语人，有什么直接说不就好了。那样会省下很多麻烦——我这人很怕麻烦的。”

　　“林其大人，我只知道最终的目的，只是现在不能告诉你。希望你能理解。咳咳咳……”

　　林其帮老约翰拍了拍：“能理解，太能了。好了，老头你休息吧。我去看看那些尾巴跟上来没，我特意让雾山号开慢点，总害怕他们跟丢了。”

　　老约翰瞪大了眼睛看着林其的背影，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表现自己此时的心情。他强忍着病痛走到石桌前小心翼翼叠起契约，装在信封里。然后盖上火漆，那火漆的形状是一片树叶，仔细看的话那叶纹竟是逆生的……

　　林其离开船长舱后，卡洛斯就找上了他，看得出卡洛斯这次小心翼翼地：“唉，林、林其，不是我说，那些臭尾巴空盗怎么还跟着。你知道咱们雾山号的优势就是速度，要我说，趁着大雾还没起来，咱们一个加速就……”

　　不过这次林其也当了一回谜语人，他并没有告诉卡洛斯原因，只是要求保持船速，继续前进。

　　卡洛斯瞬间怒从心头起，冲着林其吼到：“你小子才上船多久！你懂个屁！那些空盗一定会在我们抵达无棘岛港口前进攻，你是想害死我们吗？”

　　“哦？”

　　林其抬起头看向卡洛斯，他的眼神冷了下来，透过面具幽幽地望着卡洛斯戴着手套的右手。

　　卡洛斯立马泄了气，他低下头，支支吾吾：“我、我作为雾山号的二副，也是为了咱们船着想……毕竟那尾巴也太长了……”

　　林其心中好笑，走过来想拍拍卡洛斯的肩膀，没想到卡洛斯本能的躲开了：“不着急，卡洛斯。黑石号还没来呢，再等等，再等等。”

　　听到“黑石号”，卡洛斯的瞳孔瞬间放大，那可是最臭名昭著的空盗石船之一，天空商人的梦魇。商人工会曾数次派舰队去围剿黑石号，最终都是无疾而终。

　　而雾山号虽然有战斗力，但毕竟是个商船，根本无法和黑石号抗衡。卡洛斯自觉经历过大小无数场和空盗的战斗，但是也没有自信到和黑石号正面抗衡。更何况后面还有至少二十艘大大小小的空盗石船尾随着。

　　“林其！你发什么癫？！你知道雾山号有多少年历史了吗？我绝不会让它葬送在你这个疯子手里的！我这就去找老约翰说个明白！”

　　放下狠话，卡洛斯径直走向船长室。只不过没多久，他就从船长室一脸阴郁地出来了……看来老约翰已经把契约的事告诉他了。

　　卡洛斯偷偷地狠狠剜了林其一眼，咬牙切齿地吼道：“让瞭望手时刻观察那帮混蛋的动向，保持船速，继续前行！”

　　奇怪的是，之后的几天时间里，空盗的石船确实没有进攻雾山号，只是远远的吊着。

　　今日是难得的晴天，距离到达中转站无棘岛的港口还有一段航程。除了在船长室“享受”葡萄酒酒的林其和老约翰，船员们依旧保持着时刻的警惕。

　　此时的老约翰表面坦然，心里总还是担心空盗的进攻。而林其丝毫不在意，倒是说起了手中的葡萄酒：“老头，这是二十三年前雾山岛产的葡萄吧，那年雾山岛的气候难得的差，搞得这酒又酸又涩特难喝。我还以为都被拿去泡脚了呢，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喝到，看来确实是你喜欢的口味。”

　　老约翰有点哭笑不得，心想这短暂的相处下来林其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多余了张嘴：“是啊，二十三年前我接手雾山号，第一年当船长，喝的就是这种酒。最后一瓶了……想起来……唉，都什么时候了。林其，别怪我老头子事多，咳咳咳……”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雾山号不会在我手里毁掉，我保证。”

　　“……那就好，那就好。“老约翰放下心来，似乎感觉有些醉了，意识渐渐变得有些模糊。

　　”唉，可惜……错过了无棘岛玫瑰的花期。”老约翰喃喃。

　　“这点你可以放心，我会给你找到玫瑰开花的地方——把你埋浅一点，这样你能闻见花香。”

　　“……那我真是谢谢你。”

　　林其摇了摇最后一点红酒：“不用客气。嘶，突然想起来了，我就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原来想拿这酒当谢礼啊。”

　　“桌子上留给你一封信，等你把我埋了再拆开……”说完，老约翰浑浊的眼睛看了看林其，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随后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面具下的林其没有任何表情，他喝下最后的红酒：“不过这酒真的太难喝了……老头，你说是吧……”

　　“老头，再见。”

　　林其走出船长室。刚刚还晴朗的天，此时到处都是浓雾，看到林其出来，卡洛斯兴奋地迎了上来：“林……船，船长快看！是雾！是大雾！我们得救了！”

　　林其望着大雾深处沉默片刻，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说给谁听：“既然如此，那让我来给你的墓志铭添些什么吧。”

　　林其走向船头，于此同时，雾中传出诡异的号角声，一个巨大的黑影缓缓出现在浓雾之中。那个黑影如同一座巍峨的堡垒遮天蔽日地压来，所有船员都发出惊恐的叫声——黑石号！！！

　　“我以老船长格里菲斯·约翰之名下令，雾山号全体船员听命！”

　　林其的声音穿透雾气回荡在雾山号上，他的声音坚定而沉稳，船员们在诡异的号角声中勉强打起了一点精神——他们能感受到，这一定是非比寻常的时刻。

　　“舵手，船头转向东北！”

　　“什么？林其你踏妈是真疯啊？！！！”卡洛斯大吼——黑石号的船体远比雾山号大数倍，那根本就是在找死！

　　“如何？你们是要像躲入瓶子的老鼠一样等死？还是跟我疯一回！？”

　　“你！……”

　　林其走过呆在原地的卡洛斯，拍了拍他，轻声交代：“卡洛斯大副，你去控制室，战斗很快就会结束。那之前，你负责守好浮空宝石。任何人不得进入，包括我！”

　　卡洛斯不解的看着林其的背影，但心中的恐惧似乎已经荡然无存，他狠狠啐了一口：“玛德，疯就疯吧！今天谁也别想活！”

　　无棘岛港口。

　　得到消息的商人工会的部队正严阵以待，准备迎接雾山号。只要雾山号进入港口，他们就可以利用地理优势狙击黑石号和其他空盗石船，在他们看来，那将是一场恶仗。也许无棘岛即将就此落入空盗的手中也不一定。

　　他们紧张的盯着雾山号，港口的队长高高举起手臂，打算随时下令开战。但是下一刻，他们纷纷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雾山号调转了方向，全速冲向了迷雾中的庞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