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棘》黑猫六六

15、晚宴

　　黑珍珠号向着北方一路前行，竖琴号依旧不紧不慢地跟着，而竖琴号后面的小石船也越聚越多了起来。黑珍珠号上的船员们倒是也不担心——因为他们的船长是林其。

　　林其此时正坐在船上的一间独立餐厅里，劳瑞尔上完菜知趣地带上了房门——桌边一共有五个座位，林其和该隐已经占据了其中两个。

　　不一会，门就被笃笃地敲响了，进来的是瞭望手罗杰。林其指了指旁边的座位：“欢迎今天晚宴的主角，随意坐吧。”

　　罗杰暗数了一下座位，还剩两个——想必一个是卡洛斯，一个是卢娜。看来船长这次叫大家来应该是为了雾山号的事情。于是很自然地搭起话来：“船长，大副和卢娜还没来吗？要不要我去喊一下？”

　　林其倒是愣了一下：“不，不用。先吃口面包等等他们吧。”

　　该隐早就摩拳擦掌了——自从和林其离开风暴岛后，他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吃着“病号餐”，这是第一次有机会再吃一口面包。该隐小心地拿起面前的一块，放进嘴里咀嚼了起来，刚嚼了几下，便露出了一个有点疑惑的表情。他暗暗戳了戳林其：“这面包，为什么不是酸的？”

　　“酸的？”罗杰有些疑惑。

　　咳咳咳——

　　林其差点被酒水呛死，连忙小声解释：“嘘——那种酸的可不能给别人说，独家秘方！”

　　“可是这个面包好吃一些。”该隐又挑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罗杰哈哈大笑：“面包如果酸了的话那不就是……”

　　“咳咳！罗杰，你不想知道剩下两个椅子是给谁留的吗？”林其为了转移话题，不得不使出了杀手锏。

　　罗杰果然瞬间忘记了面包的事情，神情也紧张了起来：“啊？不、不是大副和卢娜吗？”

　　林其正准备开口，门就被推动了：“看来不用说了，他们来了，你自己看吧。”

　　随着石门被迅速推开，进来的却是两个此刻黑珍珠号上的船员们都绝对不会想到的人——席亚和红伞李！

　　罗杰大惊失色，迅速拔刀挡在林其面前：“船长！小心！他们是空……盗……”下一秒，罗杰突然沉默了，他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他突然明白林其为什么说自己是晚宴的“主角”了。

　　林其摆摆手：“既然你们都认识，那不用介绍了。来，都先坐下吧，边吃边说。”

　　席亚丝毫不客气，跟在自己家里一样，拉出一把椅子大喇喇坐下便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一边往嘴里塞着食物一边质问着林其：“唔~好吃，好吃，终于吃上了。我说公爵大人，你早就知道我们偷偷上船了是不是？！”

　　红伞叹口气，十分嫌弃地在席亚身边坐下，刚想伸手却看到盘子上端放着一双筷子，她拿起来在手里晃了晃：“看来公爵大人真是不简单，连我用筷子都知道。”

　　林其点点头，做了个请的动作：“只是想在除掉竖琴号之前和你们打声招呼，毕竟席亚你是现任的空盗首领。”

　　席亚完全没在意竖琴号的事情，只是拿着餐刀在林其面前激动地比划起来：“你！太过分了！明明知道我们在这条怪船上，为什么不早点把本大爷请出来吃点东西啊？！”

　　“谁让你一上船就躲起来了，白天不见人，晚上出来偷东西吃。我还寻思这是你们的癖好呢。我这人呢，特别包容，不太喜欢干涉别人的癖好，你懂得。”

　　林其语气里透露着三分无奈，表情却把席亚偶尔欠揍的样子学了十足。席亚气得瘪起了嘴：“说的比蒂斯弹的好听，有本事你就永远别管我，现在怎么又干涉我的小‘癖好’了？”

　　林其指指罗杰：“怪他，不怪我。”

　　原以为会剑拔弩张的气氛全无，罗杰一头雾水，但他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装傻，希望林其在诈他：“船长，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懂？”

　　红伞放下茶杯：“都不用装了，我可不是小孩子斗嘴的裁判官。公爵大人您应该什么都知道了吧，说说，想怎么做？”

　　“唉~明人不装暗……呸！那我也不当谜语人，我不装了，我摊牌了~”

　　席亚冷哼了一声，小声嘀咕：“这还不是在装。”

　　林其继续：“我的要求很简单。三件事：第一，放了罗杰的家人。”

　　罗杰心中大惊：“船、船长，您怎么知道……”

　　“第二呢？”席亚扯下一只烤的金黄的鸡腿自己叼着，又在林其眼皮子底下扯下另一只放在该隐的盘子里，顺便冲该隐眨了眨眼睛，示意他这个好吃。

　　林其气结，又不好因为鸡腿发作，只得加重了语气：“先答应第一条。”

　　席亚吧嗒着嘴里的鸡腿，倒是红伞表了态：“这你得问罗杰自己，是不是愿意让我们放人。”

　　林其转过头，看着罗杰——对于这个雾山号的叛徒，空盗组织的卧底。林其眼里并没有仇恨和愤怒，罗杰张了张嘴，像是只泄气的皮球瘫在了椅子上：“我的母亲，生病了，她病得很重，听说只有黑狱岛的神药能治好她。所以……所以我背叛了雾山号。船长，我、我对不起！对不起……”罗杰突然大哭出来——他不是对雾山号和老约翰没有感情，这些日子他背负着罪孽和枷锁，夜夜难眠，这些情绪在一瞬间被打开，罗杰实在无法抑制自己情绪。

　　“神药？”

　　席亚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就是白酒。恰巧能治他母亲的病而已，不算什么神药。”

　　林其低头思考片刻：“好，那第三个……”

　　“第二件事呢？”红伞追问。

　　“不重要了，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席亚停下了大快朵颐，舔舔嘴角：“第二件事是想知道空盗内部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吧？”

　　林其点点头：“没错。不过你都说了，那不算什么神药，看来你母亲已经……”

　　“死了。”席亚放下手中的鸡骨，没所谓地打断了林其的话——那些被他吃完的骨头整齐的摆在餐盘里，好像一个精巧的展示品：“好了，第三件事。”

　　林其没有着急回答，他看着席亚低头用纸巾一遍遍擦拭着手指，许久，林其缓缓道：“我见过她。她是一个纯粹的人，值得被尊敬和怀念……好了，第三件事，我要知道关于蒂斯你们掌握的所有情报。”

　　“告诉他。”席亚冷冷丢下三个字，准备起身离开。等走到门口时，便已经换上了一副天真的笑脸：“说起来~公爵大人你应该已经安排好我的住处了吧？这几天住仓库，身上一股茄子味，真恶心，我最讨厌吃茄子了。”

　　“放心，都安排好了。”

　　“离他的房间近吗？”席亚眼里放出期待的神采，偷偷用手指指指该隐，该隐一愣，下意识朝后靠了靠，不知自己为何会卷入这个问题。

　　“……远，很远。”林其微微侧身，挡住了该隐。

　　“嘁，我不！给我换房！换房！”席亚一边嚷嚷着，一边走出了房间。

　　红伞面对这两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和席亚相处时间长了，她学会了一项新的技能——不思考。既然席亚说把蒂斯的情报告诉他，那就告诉他好了。

　　红伞放下餐具，清清嗓子：“好了，公爵大人如果再没什么想问的，我就从空盗目前的状况说起了。”

　　“这个不用，我知道。空盗内部一直以来都不太平，你们的老首领很早之前就说过。如果我判断得没错，你们这边应该只有白发柯文和你红伞李了吧……嗷，对了，应该还有一个——瘸子罗斯科。”

　　红伞有些吃惊，关于瘸子罗斯科是他们的人这一点，她也是前不久才从席亚那确认的，没想到林其的情报居然如此精准迅速，看来她也不用多废话了：“那我就只说你感兴趣的蒂斯吧。竖琴号的船长罂粟蒂斯一直以来都是其他空盗不想招惹的存在，她心狠手辣，而且诡计多端……”

　　林其一边听红伞说，一边不自觉的点头，该隐还在一边认真品味着桌上的美食。唯有罗杰如坐针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像是一只误入老虎聚餐的小猫咪。不过对于这一天的到来他早有准备，背叛者被惩罚，被处决，怎样都无所谓。为了他母亲的生命，罗杰甘愿做到这一步。

　　“……不过从去年开始，蒂斯开始有些变化。准确的说，是她的手下开始有一些变化。”红伞的语气有些犹豫，她似乎也不能确定这些变化的缘由。

　　“恩，继续。”林其听得很专注。

　　“蒂斯一直以来都是个残暴嗜血的人，对自己的手下也毫不留情，竖琴号上的船员无一不畏惧她。一旦有机会脱离竖琴号，必定会义无反顾的离开。我夜雨号上的厨子就是从竖琴号来的。我印象很深，一个六十多岁的壮汉，踏上夜雨号的瞬间就嚎啕大哭起来，像是刚从地狱中逃脱一样。可是一年前开始，竖琴号上的人不再惧怕蒂斯，而是……而是……”

　　“崇拜？”

　　“没错，这个词恰到好处，就是崇拜！不知道蒂斯做了什么，居然让那些船员死心塌地的跟着她，将她奉若神明。也是为了要解蒂斯的手段，席亚大人才故意将我的夜雨号送了出去，希望能得到一些信息。只是现在看来，不用那么麻烦了。”

　　“为什么？”

　　“因为蒂斯惹了不该惹的人，而那个人会摧毁竖琴号，我只需要平安接回我的夜雨号就好了。不是吗？”红伞死死盯着林其，声音也冷了下来。

　　林其有些苦恼的笑了：“……我可没有那样的自信。”

　　“那不如你和蒂斯联手，把我和大人一起干掉？”红伞难得的开了一个玩笑，随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说：“开个玩笑，不要介意。来吧，为蒂斯葬身红海干杯。”

　　林其举起酒杯，该隐也有样学样的举起了杯子。罗杰更加无措了……

　　“感谢公爵大人的美餐，这是我一个月来吃过最舒服的一顿了。”红伞看了看那双筷子：“还有，感谢您的细心照顾，居然了解我们族人的习惯，这确实是我没想到的。”

　　林其微笑着解释：“其实我不是没想过干掉你和席亚。只不过，一来席亚的母亲，你们的老首领曾经帮助过我。二来，我应该……应该和你的族人有一些渊源。”

　　红伞好奇的看着林其，只不过林其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红伞不是一个刨根问底的人，便也识趣的离开了。红伞刚走，林其便敛起笑意，看向已经安静如鸡了许久的罗杰：“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对吧？”

　　林其声音低沉，整个人如同死神一般，散发出一股强大而冰冷的气息。罗杰浑身颤抖，他此刻才清晰地回忆起林其剿灭黑石号，杀戮敌人时的恐怖模样。

　　罗杰眼里的希望渐渐散去，他扶着桌椅缓缓站起身：“我不奢求能埋在老船长旁边，只希望在死之前能再为他祈祷一次，可以吗？”

　　“当然。”

　　罗杰微微躬身，走向门口。

　　该隐疑惑地拽了拽林其的袖口：“罗杰会死吗？……这不像林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