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香尘》烟栀

5、愿言则怀

　　我想我应该睡了好久，可是被窝如此温暖，我着实不愿醒来，直到宸儿哭着问，我是不是不会醒来了，无奈伸手轻轻扯了扯她早被泪水打湿的衣袖，睁眼便是她哭的红肿的眼睛。涩声开口唤了声：“宸儿……”破碎的嗓音难听的很，宸儿才始方发觉，胡乱擦了擦眼泪，忙去倒了水来，喂我喝下，又拉了我手，却只一径儿瞧着。
　　十年未见，宸儿果真长的那般美丽，就如荷塘才红的半开莲花，含苞待放，婷婷而立。晃了晃手，展颜笑道：“我只望见着花儿，不想让我瞧见两颗桃核来。”宸儿噗嗤一声笑了开来，转而唤声“姐姐”，那泪水便如水珠儿般滚落，“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听着她柔柔的乡音软语，好似又见满目星辰的夜里，宸儿唱着不知何处学来的小调，未解其意，唱不准音，惹来一片笑声，搅碎一池荷塘月色。

　　宸儿将大哥推出门外，挤进被窝来，两双眼儿相互看着，忽而便笑了：“姐姐，救你的那是谁啊？”
　　歪头故作想了半天，才摇了摇头道：“不知道诶，我这不是才醒的么？”
　　“不对，”宸儿一口回道，“他可是说欠了你情的，你一定认得他。”
　　只这一句，便没了再说的念头，原来终不过因了还情？其实你断不必如此，那时玩笑之语，何尝就须如此偿还。下意识伸手朝里衣摸了摸，宸儿却拎了绢帕一角，在我眼前晃了晃，“是不是这个？还不承认，大家可都说了，等他娶你过门呢。”
　　“才不是！”一手使了巧劲，夺过绢帕，“我才不要他娶，小妮子，别胡说八道。”
　　“可是，可是那你们不是……就这样……呃……他就这样抱着你上来，大家都瞧见了的！”宸儿扯了我手，急急道。
　　“那又怎样，江湖儿女，何须拘礼这些。”若只因了如此，我宁愿不要再念着他。
　　“你是大泽公主！”宸儿不依不饶。
　　“傻丫头，不是这样的……”抬手遮了她眼，能感觉到她的睫毛在掌心微微颤动，痒痒的。那时的他也如这般遮了我眼，只不知他的掌心，是否留下了我的感触，“夜了，睡吧。”

　　只第二日，四伯，大泽曾经的王者，便在囚禁他的小楼里饮下毒酒，临去前，同父皇说了一番话，父皇独自一人对了列祖列宗呆了一夜，次日便将二伯四伯厚葬皇陵。百姓都说，玄帝仁爱宽厚，大泽之福。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是他们应得的。
　　大哥哥整日和父皇一同忙着，二哥哥领兵平反其他各城，没人管着，依旧与宸儿同撑了莲舟，四处玩闹。

　　日渐夏，荷叶儿满水立着，间或藏了几个花骨朵儿，嫩的能滴出水来。
　　宸儿撑了莲舟，分水而来：“可算找到你了，我就知道，你定是躲这来了。今儿二哥哥得胜回朝，你怎也不去瞧瞧？”
　　挪开头顶荷叶，懒懒道：“有什么好瞧的，二哥哥又不是没瞧见过。”
　　“你不去，那可真真错过好看的呢，”宸儿忽然欺近，轻笑一声，故作神秘道：“你猜，我还瞧见了谁？”
　　耳根吹的发痒，提了荷叶扔了过去，嗔道：“管你瞧见谁了，看上哪家公子，叫父皇招了驸马便是。”
　　“非也非也，可是驸马不错，却不是我的，”宸儿笑弯了唇角，“青剑门的大弟子，奉师命效玄帝，主大泽，如今随二皇子征战四方，战功赫赫，诶，你说，他叫什么来着？”
　　“楚漓宸！”长篙一点，溅起万点水花，漾了莲舟入了荷塘深处，留下宸儿身后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其实我去看了的，在雅析最高的楼上，看见他带着浅浅笑意，随在二哥哥身旁，那般明亮的笑容，近乎灼伤了我的眼。
　　不经意见与他对望，还未看清他眼里是什么，便逃似的落下楼去，捂了发红面颊，躲入荷叶从中。
　　怎么可以这样，千华观的七姑娘，不是最不屑这些的么。可是乱了的心，却无法平息，田田莲叶，掩不去粼粼水波，圈圈圆晕，沿着船舷，一路漾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