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尾通红》红烨

9、第九章圈养

　　温热的肉粥上头撒着切得细细的配菜再加上翠绿葱花。苏九感觉整个人都像是在梦里，眼前的一切都让他感觉怪异。瓷勺子轻轻磕碰碗沿，发出轻轻的脆响，房间里气氛微妙极了。

　　朝颜曾经养过猫儿，但是养人还是头一回。养畜生和养人大约是不同的。最起码起码猫儿一身毛油亮。撒个娇打个滚，喵喵叫起来心都化了。而这家伙只是她圈养的口粮，长肥些是等着饮血吃肉的。

　　他肥美的很，得瞧仔细了不能叫别人叼了去。前些时候的趁他昏迷，掐断自己一缕头揉成一团塞进嘴里。那东西入口就没了，现在正缠着这家伙的心肠。若是吃里扒外，定要绞碎他一副黑心肠，叫他肠穿肚烂活活疼死。

　　若是乖乖听话，让他活的长些也无妨。

　　不过活物这玩意最难伺候。

　　畜生蠢钝，活人狡诈。那猫儿，日日梳毛，炸的香香酥酥的小鱼干精心喂着。最后还是叫它窜上墙头，头也不回的溜了。这人啊！就怕他日日装着乖，心里兜着坏。口蜜腹剑，两面三刀。

　　朝颜就那么拖着腮，一双漆黑的眼睛偶尔闪过诡异的红光，定定的瞧着苏九那表情有点微妙很是渗人。“你昏睡了好几日少吃些，撑着了脾胃会坏。”

　　勺子碰着碗发出清脆的声音。一碗热粥下肚，苏九苍白的脸终于有点人气。只是这话说的那叫一个温婉，但是那稚嫩的声音直接出现在脑海里，阴森的苏九登时就打了个哆嗦。

　　冷？朝颜自从变成这副模样，就没有与谁长时间共处过。她知道自己身上阴气重，但她不用顾惜别人张扬惯了。只看看着苏九抱着的胳膊有了几分人气的脸再次变白明白，只能嫌弃地撇撇嘴。

　　活人，就是不耐折腾。

　　飘回房间套上皮囊。对着镜子洗漱穿衣梳头慢条斯理地打理妥当。再过来的就是一章苏九没有见过的陌生的脸。

　　白净瘦弱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与他差不多的年岁。眉眼轮廓之间没有一处相似，唯独一双时不时闪烁着诡异鲜红的眼睛不透露出他熟悉的味道,和先前那张阴森稚嫩的脸重叠。

　　“好些了没。”穿上皮囊，朝颜身上那股阴煞之气也就遮的严实。重点是有了活人气息和五感，这让她举手投足之更像个活生生的人。进来的时候甚至还敲了敲门。

　　话音与敲门声一同想起，苏九看着推门进来的少女半响才喃喃开口，“不冷了。谢谢！”

　　谢谢？

　　这句谢谢，着实有点不合时宜。朝颜忽然就笑了，苏九整个人都僵硬起来。谢谢？她笑的眼睛弯弯，但是漆黑的眼瞳深处冷冰冰没有一丝波澜。“我不需要你谢谢。”

　　“你要是真想报答我，往后就乖乖为我办事。”她可不是善男信女，连续救他两次都是有代价。岂是一句谢谢所能低消的。不要说她是让苏九供她驱使，就是让她磕头跪拜，送上命都是应该的。“作为回报，我自然会保你无忧。”

　　这话说的可是相当不要脸。

　　但是朝颜不是询问，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那冰冷的眼睛居高临下盯着自己，苏九感觉只要拒绝，就会被毫不犹豫撕下他的脑袋。他就像是被饥饿的凶兽盯上。他瞬间整个人就僵硬了的。脑袋里霍曼脸和那天晚上她带着一身阴煞之气走来的模样重叠。

　　还有她蹲在地上，吸走两人魂魄残忍满足的模样。他眼睛里开始出现重影，控制不住身体开始战栗。仿佛朝颜的阴气煞气缠绕在他身上，压抑在内心的黑暗开始发散。

　　他努力咬住手指，但是他控制不住。

　　从朝颜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默默咬着自己的手指抖得不成样子。

　　仿佛怕到极致。

　　苏九当然怕，但更多是被她被那双冰冷没有一丝感情眼睛所支配。点燃了他骨子残留的恐惧的。

　　没用的东西。

　　长得像个兔儿爷，胆色也像个兔儿爷一样大。霍曼这幅身体虽然糟践的不成样子。但是也还没到丑的不能直视的模样。他那见鬼的表情，简直就是对一个千金的小姐侮辱。

　　她看着苏九就那么咬着自己手指，指尖深深陷入被褥。就好像是溺水的人，在苦苦挣扎。本来是晴空万里的天色，忽然下起了雨。外头乌云压过来天色一下就暗了。苏九咬着手指，感觉脑袋里像是有刀子在搅。脸色潮红，视线里一会是霍曼的脸一会又变成小孩的模样。

　　就那么穿着身鬼袍子，那样披散着头发面色白惨阴森森的骇人。

　　朝颜再不上心，也看出来苏九不正常。他这个模样不像是害怕，更像是癔症。怕不是个疯子吧？她抓着他领子，捏开他的嘴怕他咬断舌头，转而又给了他一耳光试图让他冷静。

　　但明显起了反效果。

　　苏九忽然就流泪了。神经质，情绪化，但是口不能言。但豆大的眼泪砸在她手上，朝颜感觉脏死了。更重要的是她准备丢开这家伙，但苏九却死死抓着她手不放。

　　这到底是同意？还是拒绝。

　　虽然他生的美，哭起来有种让人沉迷的脆弱。

　　但这并不能改变这家伙是个疯子。

　　朝颜力气大，披着肉身下手也重的很。苏九被她打的脸偏向一边，白皙的脸肉眼可见肿了起来的。他长得既精致又透出几分脆弱，这么带着伤垂着眼帘朝她看来，有种撩人的味道让人想看他哭的更厉害的模样。

　　但朝颜早死了。活人的悸动她不懂也感受不到。皮相的诱惑对于灵魂体的影响力可以忽略不计。

　　好半响苏九的异常才渐渐停下来。

　　“好了？”容易发的疯人也更容易受刺激。朝颜见过大街上衣衫不整满街跑的疯女人。但是亲眼看着疯子发病倒是头一次。疯子不应该是一直疯吗？怎么忽然就发病忽然又好了呢。

　　窗外天黑下来，雨声渐渐变大。

　　“红衣已经封印，不应该会这样？”朝颜以为苏九是被那红衣勾起了心的黑暗。鬼魅之间有许多人独特之技是旁人所不知道。就像她不擅长迷惑和控制。但是上次的红衣就极其擅长煽动旁人内心的黑暗，让他们崩溃发狂，最终自裁。那种东西毕竟都是虚假的，脆弱的很只要抓住施咒者法术自然就破了。

　　没道理，会一直残留到现在。

　　雨淅淅沥沥的下，杂乱的思绪纠缠在他心中许久。苏九像是溺水之人终于爬上了岸，好半天才渐渐平稳下来。额头上薄薄出了一层汗，嘴里也尝到淡淡的腥味。

　　苏九慢慢松开自己僵硬的手指，霍曼白几红色印子烙印在皮肤上鲜明的很。“对不起。”

　　不管什么原因，她是真的救了自己两次。

　　就好像终于被黑暗泥潭没过头顶。忽然来了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把他从泥潭里拖出来。即使浑身沾满淤泥，也终于能看到头顶微弱的星光。

　　哪怕这是饮鸩止渴。哪怕这突如其来援助不过是另一个危险的来临。即使是苟延残喘，他愿意

　　朝颜对他经历心境都不放在欣赏。

　　乖也没关系，疯也没关系。只要不耽误她事，不背叛，她对于苏九旁的事情都不关心。

　　苏九在烂尾楼摔断了腿，伤筋动骨一百天。他来的时候，昏迷不醒光人一个。朝颜又不是个温柔体贴的货色，宅子里根本就没有适合他的衣服。现如今，唯独一身衣服也扒了洗了。荣姨给他翻了一身霍曼没有穿过的新睡衣。苏就瘦，身量又不高。除了袖子和裤腿有点短，倒也勉强能穿。就是那粉红的颜色调调看的朝颜难受。

　　呸，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第二天，朝颜便让荣姨请了人给他量身高定衣服。等置办的衣服一道，里面就让他把那身粉色睡衣扒了。除了第一天发了疯病，之后的苏九可以说是相当配合。

　　乖巧就行，不管他是真情还是假意。在朝颜看来，都是求生的伪装当不得真。

　　这边她让苏九在好好养着，那边她就腾出手，好好收拾那个贱人。

　　红衣，之所以叫红衣。并不是因为他穿着红色衣服死的。

　　而是因为冤死之人，死前极怨极恨。蒙受了冤屈无处伸张，又枉死送了一条性命。这种人死了之后做鬼都不是一般的鬼。要更强更凶，到一定地步。就会变成红衣，灵魂体之外泛着一层浅浅的血红色。

　　可别小看了这点颜色的，普通的魂是纸，那么红衣就算是布了。量变引起质变。起码不是吹口气就没了东西，想要撕碎他还是要点力气的。

　　这就是厉鬼强大凶煞的原因。当然越强，就越香。

　　朝颜把红衣提回来，自然是不打算放过她的。她窥探到自己不愿意显露人前的过往，想求死她偏不让。她要把她囚禁起来锤成‘珠子’。灵魂就强，不容易死。

　　她要一锤一锤慢慢折磨她。像煮饭一样，的把她脑袋鼻子的眼睛手脚全部砸成一个球。一天敲不动就敲一年。那滋味，啧啧啧！钝刀子割肉，看着自己等死。

　　她要好好让对发方尝尝那种痛彻心扉的折磨。想想被活宰杀的鱼，那垂死挣扎的模样的是不是回合那时候的红衣如出一辙。光是想想，朝颜似乎都听到了那股惨叫声音。

　　走廊最尽头的房间。

　　一推开门，阴冷之气扑面而来。朝颜在房间外布置了封印，这里头阴冷鬼气传不出去。而装着红衣的袋子就放在一个匣子里。朝颜带着苏九推门而进。

　　阴冷的感觉铺面而来，红衣似乎察觉到有人进来躁动不安。

　　朝颜将轮椅停在远处，按着苏九肩膀，浅笑着，“不用紧张她出不来。你就在这里看着，熟悉她的味道。你得控制好你自己，既然要为我做事，迟早得适应这些。”

　　细细交代完。朝颜嘴角的笑，就渐渐冷下来。捏着手里的锤子砸下去，封印在里头东西开始蒙头乱撞。诡异不属于人类能发出的声音，深深扎入苏九耳膜。生生让他打了个冷颤抖。

　　而朝颜却像是被取悦一样，脸上变得舒缓有而愉悦透出一股子残忍。下手越来越重。

　　一瞬间无数手脚伸出，试图撕开‘袋子’从里头逃窜出来。那狰狞的模样，苏九眼见甚至都能清楚的映出它的脸。

　　那场景骇人极了。

　　苏九坐在轮椅上跟在朝颜身后，整个身体都在抗拒。“你要厉害些，天生灵气这么重。不经吓，活不长。”少女没有回头，听着像是调笑的语气，但刺骨的冰冷却顺着苏九脊背慢慢蔓延至全身。

　　死像凄惨的多，但是厉鬼真不多。从小到大多数都是些死相凄惨的残魂，苏九带着玉，那些东西垂涎他，却是近不了身体。他也没见过，鬼怪相食的场景。更没见过凶物给凶物上刑的模样。尤其还这么近，霍曼整张脸上几乎都写着吃人两个字。

　　她手里动作没停下，那红衣的惨叫响彻整个房间。来之前朝颜就跟苏九说的透彻。他也努力不去看，只是用心感受这种诡异的压迫感以及恐惧。

　　朝颜就是要让苏九牢牢记住这种感觉。然后用他这一身像毒药一样血肉，去引诱别的凶物。而她躲在幕后坐等。

　　这才是圈养他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