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尾通红》红烨

8、第八章红衣

　　疼爱她父亲高高坐着。

　　昨日还抱着她，慈爱的唤着她的小名。掐着她的脸说她小小年纪生的如何如何。如今眼神却像刀一样，就那么看着自己像是罪无可恕的犯人。姨娘目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拿着手帕点了点额头，抱着三岁的正平拢紧，斜过身子挡住微微隆起的小腹。

　　主母依旧是那副稳重端庄的模样。满厅至亲竟无一人说话，气氛压抑极了。

　　彼时她才六岁，颤颤巍巍地跪在大堂里，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为什么所有人脸都变了，只有三岁的正平遥遥朝她伸出手被姨娘拉了回去捂在怀里。

　　十几个子嗣，她是捧在掌心最疼爱的小女儿。是最疼爱的，但疼爱不代表重要。她就像是这个家里摆放的贵重物品。闲暇时被称赞几句平日里被喜爱所以旁人细心照料。

　　但是一旦危及到自身就随意被丢弃可有可无。可是凭什么，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为了外人一句批命，就要落到如此境地。

　　如潮水的记忆，脑中的画卷一点点变得鲜活的清晰。那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压抑氛围，细碎的声音。大堂之内挤满了人却无一人帮她句话。那避之不及的模样，仿佛她是洪水猛兽。

　　主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姨娘平日最喜欢拿着她为由头争宠，此时却眼神都不朝她看来的。而她满屋兄弟姐妹，无一人敢出声。她的命是比不上儿子的尊贵，但到底也是家里的娇小姐捧在手心长大。

　　就因为一句批命.....

　　朝颜憎恶当时软弱无力的自己，更不想回忆之后不满鲜血痛苦的短暂人生。不愿意被窥探，不愿提起过往，就这么CHI LUO裸被揭开，就像是扯下她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

　　无法形容的羞耻与恼怒，让她身上黑色死气大盛。脏兮兮的黑袍无风自舞，画满整个袍子的红色符咒发出诡异的光，渐渐斑驳成刺眼的金红色像血一样流动。

　　在哪里？

　　源源不断气死从她身上涌出，周围幻术还没变化就脆弱如同薄薄的一张纸，轻易举被撕的粉碎。烫！金红色符文像岩浆一样烫的她浑身战栗，驱散她身上源源不断的死气。

　　但是没有用。

　　被人窥探到她不愿意提及的过往，朝颜扛着这种让她灵魂战栗的灼烧感。宽大袍子下黑色死气像瘟疫一样越聚越多，周围墙壁缝隙里杂草被沾染就像是被抽干生命枯萎凋零。

　　厉鬼知道幻术不能长久困住朝颜。但是也万万没想到，自己拿手好戏在对方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那不详味道，与狰狞模样。在她眼睛里，就像是一团不见天日黑色巨兽。

　　那不是鬼！

　　她擅长窥探人心，催化别人心中的痛苦让他们崩溃发狂。但绝对不是让眼前这家伙发狂。她只是想用幻术争取逃跑时间，但朝颜此时狂暴残忍的模样，让她后悔不已。

　　她快，朝颜更快。同样是脏东西，朝颜糊弄人心的本事是三流的。但是论战斗力这些渣滓给她提鞋都不配。不过一个红衣的，撕破幻术寻着味一把抓住厉鬼的头发。

　　谁知道她竟然断尾求生。鬼是灵魂体。灵魂体是一个整体，所谓头发指甲只是灵魂体变化出来的一部分。所以她断发相当于自断一臂。厉鬼断发之后立马回头，朝颜眼前顿时如花绽放。

　　又是幻术！朝颜狠狠碾碎。

　　苏九挣扎着拔出扎入肩膀的玻璃。厉鬼趁着这眨眼的工夫调转方向猛扑过来。好好的嘴突然从嘴角撕裂露出尖利的利齿，整个眼睛彻底变成灰白色。血盆大口即将掉他的头。

　　那厉鬼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卷住下半身脱了回去。黑漆漆的废墟里发出尖啸凄厉的惨叫。

　　抓到你了。

　　一只手抓住头，下死气卷住厉鬼下半截身体。朝颜身量堪堪三尺有余，人小手也短。但那鬼被她捉住，身体就像是漏了气的皮筏，惨叫着变成一张皱巴巴的皮。被她头脚自背后提到一处，捏在手里一抖，便折好放入一个黑漆漆的袋子里。

　　一口吃掉，倒是便宜你了。

　　黑暗中捏着袋子的朝颜，笑不及眼底异异常残忍。

　　他还是要死了。腿摔断了，肩膀还在流血。挣扎了几下，他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来。苏九看着渐渐朝他走来女鬼，脑袋里紧绷的那根弦忽然就断了。

　　他累了。

　　那些不分昼夜缠着他的，梦魇，幻觉，手上沾满血的罪恶感，日夜被鬼魅缠身的恐惧。一直以来的精力，以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压得他喘不过气。

　　原来他活的就那么难？苏九忽然就放弃了。

　　黑袍上符咒流动的金光慢慢褪去露出本来的红色。宽大黑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看起来脏兮兮的不怎么合身。上次太混乱，他只觉得这家伙面目狰狞。现如今看到全貌，才发现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穿着身不合适的脏袍子，浑身鬼画符看的人寒毛直竖。唯独，那张脸，生的稚嫩长得很好看。

　　冰冷的视线透骨的冷，感觉那眼神就像尖刀一层层刨开他的皮肉，浑身止不住的战栗。苏九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看着朝自己走来朝颜，忽然就轻轻笑了出来，声音有些抖，“吃了我吧 。”

　　说着昂起头的自己头。

　　........

　　刺骨的冷，力量和生命的流失让苏九整个人像是置身冰河之中。他味道香的出奇，像DU品一样，朝颜控制不住露出尖牙......

　　让人欲罢不能香味激发了她的凶性。朝颜不喜欢失控的感觉，但是力量充盈的满足感却让她开心极了。怪不得这家伙一身血肉如此吸引他们，当真是个宝贝。如果能多来几次，她失去的力量都能补回来的。到时候就不用如此小心翼翼。朝颜满足砸吧下嘴，忽然发现地上面如死灰的人竟然还有一丝鼻息。

　　竟然没死？

　　恶鬼的本能就是吃，特别是她这种。朝颜几乎把这家伙吸成人干，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没死。当真是命大的很，原本她准备把这家伙魂抓出来吞吃入腹。忽然改了注意。

　　这家伙肥的离谱，与其一口吞不如囚在身边的。如果能多来几次的，她身上的伤必定大好。到时候就不用过得如此小心翼翼。朝颜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苏九动了心思。

　　.......

　　雪白的天花板让苏九有一瞬间的茫然。他死了？柔软的床，深蓝色的窗帘，和煦的阳光从窗户外面大片大片的撒进房间。给屋子里的陈设渡上一层浅浅的薄纱。

　　有温度！他没死？

　　身体虚弱使不上劲，苏九废了好大力气才爬起身。露出身上那身蹭的脏兮兮的衣服，不知道过了几天味道有点发酸。肩膀上伤口已经处理过，腿上腿上还打了石膏。大脑好像生锈一样，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他房间。

　　这里是哪里？陌生的陈设让他很不安，苏九坐在床边稍微缓了缓。这才瘸着条腿，扶着床挣扎着想站起身。

　　“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房间的朝颜。明明外头太阳正好但是她的存在让整个房间瞬间低了好几度。

　　苏九看到她瞳孔不自觉的一颤，喉咙上下滑了下，声音嘶哑。“是你？”

　　话音落地又顿了顿，“为什么没吃了我。”

　　“怎么你还挺遗憾？”身边勾人的香味很近。前些时候餮足一顿，朝颜眼下心情甚好。她坐在沙发上把自己团成一团。一双眼睛就那么定定瞧着眼前苏九。漆黑的眼瞳里偶尔有诡异的红光闪过，配上她脸上的笑很有几分深意。“你生的漂亮，我喜欢你的脸？你最好别走，你腿骨折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得好好养着。不然回头瘸了就不好看了。”

　　一顿饱和顿顿饱。她还是分的出来。

　　看着那双不经意间闪着红光的眼珠子，苏九僵在原地有些不自然的移开视线。

　　“醒了就吃饭了，”太瘦了都没几两肉，都不够塞牙缝，朝颜颇为嫌弃他单薄的身形。“我让荣姨给你熬了粥，等会保姆就会送上来。你就在这里好好修养。你太瘦了得好好补补。”生硬的关切，如果她的眼神不是那么直勾勾想吃人的表情就更好了。

　　“我想先洗澡。”苏九声音像蚊子一样。实力的悬殊，让他不做无畏挣扎。而且虽然眼前这家伙想吃了自己，但也是她也连续救了他两次。如果活着这么艰难，死在她手上也不是那么难易忍受。

　　洗澡？

　　朝颜吃饱喝足惬意的很，肉身也没套。她闻不到苏九身上的味道，只是叫人给他处理了伤口。现在看来他还是那天晚上一身脏衣服。这个天气，确实是臭了。

　　“我叫人来帮你。”

　　在旁人搀扶下，苏九简单的清洗了下。就这一会的功夫，保姆已经把午饭送到了房间。简单精致的菜肴，看的人食欲大动。苏九本来没有胃口，但是看到食物的瞬间肚子叫了一声。

　　他身上冷的厉害。

　　一口热粥下去，才感觉整个人胸口才开始稍稍有点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