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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城郊,残破不堪的道观前,摆着张摇摇欲坠的桌子,桔子青端坐在一张断腿椅子上,缺腿的那一方用几个砖头勉强支撑。他面前铺着一摞纸,墨汁盛在一只缺口碗里,一旁的木条上搁着一支褪色厉害的毛笔。晨风卷起三两片落叶堪堪擦过他发髻,落在肩头上,一副好不沧桑的画面。燕不回拉开他对面的凳子坐下,“桔老弟,我怎么越瞅越觉得磕碜阿。”
      桔子青拍掉肩头的落叶,嘴角擒着一抹笑意,“难道某不摆摊,就不磕碜了?”顿了顿,他侧开脸不看燕不回,“燕兄要是觉得丢脸,大可躲进观里。”
      这时燕不回又挪了挪凳子,让自己与桔子青靠的更近些,挤眉弄眼的说,“你看这破桌烂碗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郎中,这路过的谁敢找你把脉。”
      “某要是能买得起好的用品,还在这里摆摊。”“行了,你就别在这里说风凉话了,再不干活,今天就等着吃土了。”

      人潮略拥挤的街头,红日当空照,燕不回面前摆着只药篓,药篓里塞了只捆住双脚的山鸡,山鸡此刻怒目圆凳,羽毛倒竖,颇有几分斗鸡的姿态。它就是燕不回眼中骨骼清奇要培养成斗鸡的那只山鸡。事情是这样的,他原本是要将他培养成斗鸡的,奈何今早桔子青这病号竟然不顾廉耻的在家门口摆摊,在家门口摆摊就算了,关键是没一样拿的出手的摆设,谁见他都会将他认成居心叵测的江湖骗子,那样子他都看不下去了,真磕碜啊,还不如当丐子发家致富。于是乎,为了让桔子青早脱离苦海,不在家门口卖惨丢人现眼,只好忍痛割爱,卖掉他一直想委以重任的斗鸡兄。他在心里默默给这只山鸡道几次歉,这时一个俊美的灰衣男子好奇的向他询问价格。
      “土生土长的山鸡,一口价60文。”燕不回不擅长做生意,这段时间与桔子青住在一起,桔子青又是个天天想着东山再起并且去做的破产商人,耳濡目染,知道些物价,此时叫价心里一点都不虚,反倒有种物有所值的自信样。谁知他这样随意报个价,还没怎么说些赞美对方的客套话,让对放愉快并爽快埋单,那人便从钱包里数了60文丢给他,提着鸡就麻溜的消失在人海里。
      燕不回掂量着六十文,这下桔子青该绝了在门口摆摊的念想了吧。

      “不好啦,北朔军人进城打劫了。”
      一时间街市乱着一团,跑的跑,躲的躲,有跑慢一点的老人孩子被掀倒在地,厚实的脚踏在他们脊背上,一眨眼的功夫,这些人便就被踏成了重伤有甚者当场被踩断气。燕不回看不下去了,想去搀扶其中一个老者,可这些普通百姓,已经因这突如其来的动乱了手脚,眼里只有拼命的逃以及跑快点;燕不回当即被撞了一个侧翻,幸好他有功夫傍身,才堪堪稳住脚步。
      一炷香功夫,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打马踏尘而来,所过之处哀声四起,物资被一洗而空。

      是夜,死一般的寂静,残月的寒光透过枝桠悄悄的覆盖大地。桔子青借着月光汲了捧溪水洗清脸上的污垢。
      “好了没?”几丈开外燃着稀稀落落得亮着三两支火把,其中一个北朔士兵紧紧拧着鼻子,用北朔土话嘟嚷着。
      显然桔子青是借了出恭的由头,才得到这片刻独处时间。
      “就好了,军爷稍安,军爷稍安。”说话时桔子青用火折子将绑着自己一只手臂的绳子烧断,帮到一颗绿植上。
      这时旁边一个留着八字须的中年士兵对其他士兵说道,“丑时两刻前,我们必须抵达漠河,与索姆达校尉汇合,撤回红河北岸。”他拔出佩剑狠狠的插进地里,“否者等待我们的是成为大舜国的俘虏奴隶,毫无尊严的死去。”
      其中一个有些唯唯诺诺的年轻战士,将脑袋凑近了些,冲他战友作了一个杀的动作,却意外得到了他们的一致赞同。

      一望无际的绿色矮灌丛,桔子青深一脚浅一脚的奔逃,争取与这群北朔军匪拉开最大距离,因为他知道这些北朔军匪目地只为劫财,无意与大黎国交锋,此番便抄小路偷渡回去;小路本就不好走,夜里即便有月光依旧比白日里行走艰难得多,这些北朔军又急着抵达漠河与另外几支军匪汇合,因此这便是他最好的逃离契机,他只需要跑过他们就行了,不出三里路程,他们便不会再追。
      一支冷箭嗖的一声贴脸而过,在桔子青脸颊上留下一道鲜红的口子,桔子青大惊,北朔真是卧虎藏龙,这样级别的弓箭手,五百人中难得一人,在他们军队却只是个普通将士。碍于敌方箭术精湛,他不得不丢几块乱石来混淆他的听觉,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给自己找个隐匿点。谁曾想那几块石头纷纷被箭矢穿透,最后一支箭正朝自己心脏袭来,亏得他反应快,一个侧翻避开了这致命一击,箭矢却擦破了他臂膀。
      怎么办?继续逃非得被对方一箭毙命,不逃也少不了被抓回去活剐。事实上,他们根本没想过抓他回去,在北朔对待逃兵向来是杀无赦,包括他们败最惨的栖梧谷之耻,所有逃兵统统地斩杀,更何况他是一个异邦抓来的壮丁。
      他们没想过让他活。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回黑木校尉,新抓来的壮丁逃了。”
      黑木校尉端坐在马背上,挥着马鞭指挥者身后比较闲的五个将士,前去搜抓。
      战场如官场,少不了奉承上司,这个三个阿伊贝尔校尉名下的将士,自然将这位自己顶头上司的朋友奉为上宾,客气气给对方点叶子烟,牵马引路。

      残月透过灌木枝桠撒在他脸上,斑驳了他容颜,他没能跑过这五名战士的良驹,被一株伏倒在地的矮灌给拌了一脚,从矮丘上滚了下去。
      其中两个骑兵麻溜的翻身下马,提着他衣襟就是一顿胖揍,桔子青也不敢反抗,这种情况但凡他有一点让这帮军匪不满意,等待他就是被对方一刀结果了性命。
      两个骑兵打累了,就一把将半死不活的桔子青横在马背上,打马一溜烟的前去复命。

      他们用绳子结结实实的将桔子青捆好,一路推搡着要将他塞进一个牢固的囚车里。这个囚车是他们劫的北芒城县令的,里面装的都是会些功夫的优质壮丁。
      “慢着”黑木校尉显然非常在意自己战利品的价值。这本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碍于刚才是他命令属下抓回来的,所有习惯性的将他当成自己的战利品。他打马到囚车前,用沾满污泥的马鞭抬起桔子青下巴,打量着满是淤泥脸颊,轮廓还算清晰可辩。“这种脸型的人可值钱了,问柳馆行内价三千金。”这些士兵见他盯桔子青眼神跟盯一堆金条一个样,心下略有些战战兢兢。
      咳咳,随后打马过来的阿伊贝尔校尉轻咳两声后说,“我们得在亥时两刻与索姆达校尉在漠河汇合,人先押回去再定夺。”

      桔子青被塞进囚车时,连带眼睛都不看清东西。
      “桔老弟,你怎么……。”燕不回使劲的挪到他身边,看到他被打遍体鳞伤,心里酸溜溜的特不是滋味,想起他有旧疾,这么折腾非得旧疾再次复发,听代离妹子说,他这旧疾每复发一次要经过很长时间才能调理回来,不然病情就加重,前段时间因着他们穷困潦倒,也没调理多长时间,虽然表面上没事,但他每天都看到桔子青吃的都是两颗药丸,显然是病情加重在加药量。现在他被打成这样,再舟车劳顿几日,或者当几天兵多半就被这帮人给活活磨死了。
      他背过身用紧紧捆在后背的手指从他腰带夹层里掏出两粒药丸,摸索着艰难塞进他嘴里。
      他们灭掉了所有火把启程了,颠簸的囚车里,桔子青枕着燕不回大腿睡着了,燕不回看着脸上淤泥都掩不住的苍白,又望了望皎洁的残月,他得想办法逃出去。
      于是一路上这支严谨的军队,囚车上掉下些稀稀落落的禾杆。

      子时,残月渐渐隐入云层,漠河岸边迎来空前的黑暗,这是一天黑的最深沉的时候。一阵凉风拂过,桔子青打了个寒颤,浑浑噩噩的醒转过来。
      “你是谁?”“某眼睛看不见了?”
      “桔老弟,我是燕不回,你眼睛没瞎,是月光被云层遮住了。”
      “哦。”
      “代离妹子呢?”
      “某把她藏在神像的暗格里,吩咐她去找葛老。跟着葛老的商队去云开城找江淮,在那里等某回去。”
      “葛老是个老色棍,你这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放心葛老不会对她起歪心思的。”桔子青虚弱的侧开头,暗叹道,他是个只喜欢处子的老变态,代离怎入得了他的眼,只是这一路怕要平白受些委屈。
      燕不回听到他回答的这么笃定,心下略宽,便有心让桔子青分心来忘记身上的疼痛,“我那只斗鸡卖了60文,你该不会没开张吧?”
      “某不才,今天净赚半吊钱。”
      “500文?我怎么看到天上有牛在飞。”
      桔子青坐了起来,“某看你就是人性中的黑表现太明显,脑子进牛了。”
      不是脑子进水?燕不回歪着脑袋想了半天。
      第一批劫掠来的贵重物资已尽数装上船只。
      北朔的军匪半数以上已经卸甲游回了对岸,剩下的是前一只船没装下的相比不值钱的物资。桔子青他们原本是轮上上一只船的,但是船长看他们伤的不轻,果断将轮他们后面的几匹战马给塞了上去,于是乎他们就只能等下一只船了。这黑木将军想必家世普通,其他几支打草谷骑都尽数游回去了,黑木骑却被勒令留下看守已为数不多战马盔甲以及桔子青他们。值钱的东西几乎尽数运走,最后一只接应的船只竟姗姗来迟,囚车里重伤的桔子青枕着囚车木柱沉沉的睡了,这时后方无尽的黑暗里亮起了稀稀落落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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