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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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破败不堪的道观里，篝火在四处漏风的神像前摇曳，夜风中发出吱呀声的窗柩仿佛在诉说这座道观遭了怎样战火动乱。桔子青紧了紧身上衣衫，初夏原本凉爽的夜风却让他低声咳了起来，因着道观四处灌风，这钟低咳便接连不断，终于在一次轻咳咳出了殷红的血痰。
鸢代离见状忙给他披上了自己的衣裳，“公子，这怎么办？”
桔子青拢了拢衣衫，低咳一声后说，“代离，替某打点热水来。”
鸢代离担忧的看了他一眼，自顾从篝火上方悬挂的壶里倒出了一碗热水给他递过去。
桔子青从行囊里取出一个白色药瓶，拧开瓶盖从里面取出了一粒药丸吞下，又喝了些热水，苍白微显青色的脸色这才恢复了些血色。
“公子……。”鸢代离知道桔子青此时恐怕是旧疾复发了，他这病又是烧钱的病，现在他们身无分文落魄至此，那里有钱买药材调理，要是他这病得不到好的调理医治，多半得死在路上；想到这里她不由的又掉下了眼泪。
就在这时桔子青突然腾出一只手摸摸他脑袋，好似在说别担心。其实，她的确不需要担心，桔子青何许人也，当年一手策划了刺杀舜国皇帝案却能毫发无损的全身而退，成为舜国近百年历史里最成功的逃犯，其胸襟韬略那怕在整个舜国都是位列前茅的，这样的人在危难降临之际怎可能坐以待毙。所以早在派出江淮前往云开城购买铺子起，就料到了要么自己清算还清债务，要么等衙门判，其实两种结果都一样都是倾家荡产，只是第二种给自己喘气的时间多一点，所以在这短短的两个月里，他自然会给自己屯上几年的药，至于钱财他早就深谙敛财之道，缺钱对他来说永远是短暂的，而药他是要吃上一辈子的，谁让他十一岁那年心高气傲，非得挑战敌军老将军，合该这辈子要泡在药罐里。桔子青眨了眨眼无比淡定的说：“代离别担心，某在清算之前做了一千多颗，够吃三年的。明日替某熬点银耳粥润润肺，顺便补补。”
听桔子青这般说，鸢代离也不再担忧，连忙点头应下这差事。
夜渐渐深了，皓月悄悄爬过树梢，篝火远处黝黑的沓旯里燕不回扯了扯滑过肚脐的衣衫不声不响的侧过身子。“我真是命苦啊，好容易遇到一富婆，却名花有主了。”轻轻拂过的夜风仿佛在耳边轻轻诉说着：“燕不回你五行属猪吧，这明显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燕不回就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人，那里会往深处想，一侧身便忧伤的睡沉了。
翌日清晨，鸢代离早早去了集市，用昨日桔子青小心护下的铜板外加自己的一对耳环买了两钱银耳。
桔子青睡醒便闻到了银耳粥淡淡的香甜味。
燕不回本质上是个吃货，闻到这别致的香味，自然心里像猫爪一样，碍于跟一个病号分食有辱斯文，他只好嘴馋的吞了吞口水，来藉慰自己一颗被猫抓的心。
不一会儿鸢代离将一碗热腾腾的银耳粥递到桔子青手上，这回燕不回又馋得吞了吞口水，“那个……后山经常有野鸡出入，我看桔兄弟身子骨弱，不如我去抓只鸡给你补补。”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燕兄，这里四处漏风最是容易寒气侵体，不如先坐下来喝些粥暖暖身体？”
于是三人便围坐在篝火前饱饱的吃了一顿热乎乎的早餐。
“真舒服。”于是三人同时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异口同声的说。
穷人的幸福原来这么简单，一顿饱饭一件新衣足矣。
道观后山，晨风拂过高低不一的蒿草，百草与泥土的清香味沁人心脾，使得人的精神状态也跟着焕然一新。
燕不回仰倒在齐膝的草丛中，任世上再迷人的呼唤也不能打断他爽朗恣意的笑。
鸢代离从小在城中长大，即使在家道中落的那段日子也是匆匆路过，不曾停留小憩。这片土地因为接连的战争，城郊更是比富庶地荒凉的多，倒与乡里相差不多。她背着一个药篓，伸展开双手，迎着晨风嘴角微微勾起。
将来年迈能携爱人在这片土地上建一座茅庐，养三两只鸡鸭，耕两三亩地，未尝不是天伦之乐。桔子青擦了擦额角细密的汗水，提着微软的腿脚咬着银牙继续往山上走，试图与他们拉近距离。
“公子，你可算赶上了。”鸢代离一手提着一只受伤的山鸡，姿态颇自豪，好似这山鸡就是她自己猎下的一般。
难道是得了妄想症？
桔子青杵着根不知道从那里寻来的一截木棍，抬起一只手覆在她额头上，扯着因为长时间跋涉而略显苍白的嘴角淡淡道，“没病啊。”
鸢代离往后仰头躲过他的触碰，“我本来没病阿。”
瞅着鸢代离见钩就咬的憨样，桔子青不由的笑了起来。
“诶，你俩在那里磨叽啥呢？还不来帮忙。”
“瞅什么瞅，说得就是你俩。”
燕不回蓬头垢面的从草笼里钻出来，手提着只混乱扑腾的山鸡，蓬松的发髻上挂着几根去岁没有腐透的茅草，彰显着他刚才与该山鸡经历了怎样的殊死搏斗。
桔子青顺了顺气慢悠悠的走过去接他手中山鸡，谁知那家伙竟然不肯，说什么这山鸡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捉到的，说要把他培养成最具战斗力的斗鸡，还说要用它赚钱养活他们三张嘴。
桔子青漂泊人世许多年，早已到了冷暖自知，繁华是浮云的地步，此刻看着这只不余余力扑腾的，燕不回眼里能栽培的战斗山鸡，只觉这光鲜艳丽的羽裳之下就是一坨鲜嫩的肉，放锅里炖了勉强能垫垫肚子。
“燕兄，它一只斗鸡会不会太孤寂？”
燕不回将山鸡提到面前仔细瞅了瞅，然后郑重其事点头赞同。“是该给它娶媳妇了。”
“……”
不一会儿，鸢代离抱着一只受伤的母鸡深一脚浅一脚的奔过来，“喽，它媳妇。”
“……”
巴巴的跑过来，就为这事，此刻桔子青脸上的嫌弃堆都堆不住，感觉只要稍微动一下脸上的嫌弃立马泄一地。这俩人抓鸡被鸡抓坏了脑袋？桔子青一脸无可奈何外加三分嫌弃的替燕不回拔掉头上茅草。
“公子，你常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想这鱼就是这分开的两只鸡，而这渔就是这放在一起的两只鸡和它们不知数量的孩子。”
“就知道生孩子，早点找个对象，跟他生一堆都不成问题。”
这时，鸢代离偷偷瞄一眼一本假正经而无暇顾及她的桔子青，脸不由的有些滚烫。
燕不回就算脑子少根筋，也不见得真有多傻，稍微留点心立刻就明白了鸢代离那点小心思，瞬间一腔热血也就冷了一半。“本想着傍个富婆，后半生衣食无忧，结果……，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渠沟。”这个渠沟就是桔子青，瘦不拉几，一副病弱痨命鬼样，搁我们哪儿，谁家姑娘要是看上了那姑娘绝对猪油蒙了心，对阿离妹子就是被他这猪油蒙了心。对了，我不能这么放弃，我一定要想办法揩掉这坨猪油，填了这渠沟。
于是，这天傍晚，桔子青不是被蚊子叮就是蜜蜂扎，不是被乱石绊脚摔个狗啃屎就是脚滑掉溪水里摔王八朝天。总之以各种丑态出现鸢代离面前，这样一个弱到需要女人照顾的男人，长此以往女人对他热度应该会慢慢的减退吧。
这一路走得磕磕碰碰的，就在他们快到暂时歇脚的残破道观时，桔子青他又绊倒了，这次真摔了狗啃屎，只是这屎是牛屎。桔子青当场晕了过去，鸢代离知道他怕脏，忙放下药篓，去打山泉水来替他清洗。
鸢代离走后，桔子青忍着牛粪独特的臭味醒转过来，“燕不回，这女人大多心肠柔软，最爱怜悯弱小，你一路这么坚持不懈的让某出糗，是在给我们制造相处的机会吗？”
燕不回因为被桔子青当场拆穿，有些羞愧难当，此刻脸上红白交错好不尴尬。
说来也奇怪，自打鸢代离清洗好桔子青后，桔子青倒没有再出任何糗态，反倒是燕不回因为逮山鸡劳累过度，腿脚有些酸软不利索，需要人搀扶着才能走，桔子青旧疾复发本就是病号，此刻能勉强杵着木棍不劳烦人已是大幸，自然无暇照顾别人，所以搀扶燕不回的人自然是鸢代离。
桔子青遥遥跟在他们后边，望着渐行渐远的一双背影无力的感叹。
“这男人怎的翻起脸来比翻书都快。”这时，一阵凉风迎面过，他不由得搓了搓肩膀。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