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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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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果真是聚起来了啊,那小子可以啊。” 一道劲风挟着块小石子穿过付瑾棠的“身体”打到不远处的院墙上。
“什么玩意?!”被石子穿过虽然没什么感觉,但付瑾棠以为这院子里再没有别的活人,正看着日上中天发呆,突然而来的声响,即便没有心跳还是觉得自己被吓的差点蹦起来。
付瑾棠寻声望去,倒还真不是活人,是个跟他差不多的灵体。
“没礼貌的后生,怎么说话呢。”那灵体一副中年人的样貌,但鹤发童颜,看着就比付海棠厉害不少。
因为那个灵体上能看出颜色,还可以拿东西,手里正把玩着一块坠着流苏的玉佩。他飘到付瑾棠身边,扬着穗子在付瑾棠“身体”晃悠几圈,一副好奇没见过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做树太多年打磨了付瑾棠的脾气,他就在原地任那人“上下其手”。
“你叫什么来着?”
付瑾棠没什么好气,但依旧学了沈修竹的样子说:“在下付瑾棠。”
“你不好奇我是谁?”
付瑾棠阳光被晃的迷糊,连语气都没有变化:“想说就说。”
“赵怀惟教出来的都是什么东西,一个傻子,一个目无尊长。”
付瑾棠多看了那灵体一眼,但语气不改,“倘若阁下早早告知姓名,而不是以石子打招呼,我自然也不会无礼。”
那个灵体仰着下巴一副长辈做派,“虽然无礼,但好歹是个能出动静的。后生,细算算我应该是你师祖。”
付瑾棠琢磨了下,刚刚沈修竹说过这里只有他知道,又有师祖下的结界,难道真是师祖?可付瑾棠连他自己是谁都才刚弄清楚,他上哪知道自己师父是谁师祖又是谁,且不管如何,就看沈修竹那番做派,付瑾棠觉得自己家师祖肯定不是这样。没有任何凭据,就是感觉不对。
不过照沈修竹的说法,能出现在这的首先应该不是什么坏人,而且很有可能是门派中人,如果不是建这里的师祖没准也是个死了的师叔什么的,人家明显比自己厉害,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理直气壮的时候又添了几分谦逊,“前辈,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一上来就蒙我吧。”
“哟,知道我是谁?”
付瑾棠诚实的摇头。
那灵体也没想到自己被这个后生诓骗到,觉得有意思,但也懒得跟他计较。清清嗓子又接着说:“我是许天音的剑灵,鸦九,自他死后便一直守着这院子。后生,连你师父见了我也得尊一声前辈,我让你喊我声师祖也不算占你便宜。”
“鸦九前辈,方才晚辈无礼,万望见谅。”沈修竹见好就收,行了个大礼。
鸦九满意的点点头,“后生,你怎知我不是许天音?”
付瑾棠诚实的摇摇头,“不知道,我刚刚才知道我是谁,您前面说的许天音和赵怀惟我都不知道是谁。请问前辈,他们是谁?”
鸦九:“那你就敢说我不是你师祖的元灵。”
付瑾棠理直气壮,“这有什么不敢的,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如果真是我师祖那不知者无罪,你要不是,那就不是呗。”
鸦九一时语塞,转瞬间又笑起来,“行啊后生,多少年了,这院子里总算有个知趣儿的。不错,虽然顽劣了些但终好过……算了,不提也罢。”
剑灵鸦九像是心情不错,到凉亭下弹起了沈修竹常用的那把古琴,那琴声带着些灵力,缓缓充盈在付瑾棠周身。
正午的日光耀眼,以前做人时应该是从没直视过,现在做了似鬼非鬼的元灵,五感退化倒是更自由了些。付瑾棠觉得自己跟海棠树应该是还有联系,太阳晒着还能感受到一些似有若无的暖意。
一曲终了,鸦九一脸得意的飘到付瑾棠身边,“感觉怎么样,算送你的见面礼了。”
“多谢前辈。只是为何以前从未见过您。”
鸦九:“我又不是没见过树,来见你干嘛?”
这次轮到付海棠无言以对,心说这些年可是给你无聊坏了,一会招摇撞骗一会小肚鸡肠,为老不尊。
鸦九没在意付瑾棠,想了会又接着说:“当年姓沈的后生带着你师傅的手信和一个魂瓶来找我,说要在此为他师兄聚灵,我说他痴心妄想。聚灵,哪那么容易?真要是说聚就还不早就乱套了。”
“那可说是呢。”付瑾棠小声说:“而且就算聚起来了还得有后遗症。”
鸦九撇他一眼,飘到海棠树下,看着这棵老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该说你命好,还是这冥冥中总有定数。这聚灵最重要的就是容器,此容器要有灵亦无灵,还要在聚灵的时日内不死不生;传说以前有人用其他人做容器,可已死之人不行,非得是将所聚元灵盛在活人体内,可要么就是活人原本的元灵不断蚕食所聚元灵,要么就是先行驱赶活人元灵再注入所聚元灵时失败。而且以活人做容器,太过残忍,终归不是正途。”
付瑾棠咂咂嘴,心想:合着我们门派是修炼邪术的?沈修竹不是这么说的啊。
“找到容器还只是个开始,聚灵期间还需要有同宗之人不断向这个容器注入自己的灵力,因为没有人成功过,所以谁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找容器尚且是外物,可灵力都是自己辛辛苦苦修来的。”鸦九说到这,回头看一眼付瑾棠。
付瑾棠像个听故事的局外人,但要说道理,他也明白点。人家沈修竹还不知道费了多大劲,耗费了多少心力,不可能只是想做一件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可他实在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沈修竹还说愿与他在这常住,不问世俗。以他目前仅有的常识和思路,完全搞不明白。
“那后来呢?前辈。”付瑾棠装着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在鸦九身边与他比肩而站,看着自己曾经的“身体”,歪歪头,树枝晃了两下,几只小鸟飞起来又落下。
“后来……”鸦九伸手抚摸海棠树的树干,“他原本把你交给我后就想去找容器。你说你当时就是个破瓶子,还怕你自己把自己摔了不成。结果他把你交给我没两天,后院这棵活了约有千年已修炼出元灵的海棠树开始逐渐失去生气,日渐枯萎。”
“哎呀,那这么说我们俩都能活着还真是多亏了我那个一根筋的师弟了。”付瑾棠晃树枝逗鸟逗上了瘾,小鸟落到哪他晃哪。
鸦九白他一眼,“幼稚。”说完往边上站站,不屑与他一个跟鸟作对的人为伍。
付瑾棠也不在乎,继续逗鸟。
“前辈倒是端的成熟稳重。发现我师弟把我聚起来了就巴巴的跑来看,看完了又不走,还在这讲了这么多。”付瑾棠跟过去蹭到鸦九身边,“我师弟这人就这样,回回来,坐这就开始奏小曲儿,要不是他中间说过一回话,我一直当他是哑巴呢。你看如今这院子里就咱俩会说人话的,以后我陪你,昂~”付瑾棠嬉皮笑脸的看着鸦九,要不是互相碰不到,估计付瑾棠这会已经把手搭人家肩膀上了。
鸦九不愿承认被他说中心事,可奈何事实如此。他曾跟着付瑾棠的师祖少年威风,见过大江大河,战过上古凶兽,斩过妖邪头颅;后来那人仙去,留他在这替他守着。见到沈修竹之前,鸦九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守了多久。当初让他守的东西早就逃走了,可他一个剑灵,连这院子都出不去。好不容易盼来个沾着活人气息的沈修竹,他还生了出去的念想,可谁知道这个年轻后生三竿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每次死气沉沉的来再死气沉沉的走,比他还不像个活人。
“你不想回去?”鸦九问的认真。
“回哪?”
“山外,人间。”
付瑾棠用了一弹指的功夫仔细考虑了一下,答:“暂时不想。我谁都记不得了,也没什么念想,又不像前辈你这么厉害,我现在这样,出去什么都干不了,还不如在这陪你说说话。”
“你既已聚齐了元灵,只需日日修习,也可像我一样。”鸦九转而看着天上的飞鸟。作为剑灵,他生来就没有自由,说不上渴望或者不渴望,当你从未拥有过一样东西,便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就算是渴望都不知从何而起。
付瑾棠只不过是忘了活着时候发生的事,可活着时的聪慧狡黠却是与生俱来的。他歪头看着鸦九,“前辈想出去?若我有一日可以出去,定会带着前辈的,左右我也无牵无挂,你要是有想去的地方就跟我说。回头看上哪块青山绿水了,我把你留那,等遇见有缘人,你再跟他走。”
鸦九轻轻的笑起来,看着身边这个天星山晚辈,不由得心情好很多。山中无日历,寒尽不知年。他虽然无所求,但自打那人死后,已经很久很久没人说话哄他了。
“行啊,咱俩现在这样,多的就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