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出西边雨

11、第 11 章

　　电梯上来，到达十七层，幽暗的玄关灯自动亮起，回到自己的家。

　　看着空旷的客厅，孟念青忽然觉着陌生。这边的家，她已经很久没住了。大平层空旷带来的冷清感，以及高楼固有的寂静，让她又想起了刚才荒诞喧闹的舞台。她扶着墙壁，在玄关口静静伫立了几秒，到昏黄幽暗的感应灯自动熄灭，才扔掉手包，脱下高跟鞋，赤着脚走进家里。

　　她把自己蜷缩在深陷的沙发，也不开灯，只米白色的窗帘飘动，窗棱间飘进来些许清冷的月光，可以看见她的脸庞上有泪痕滑过。

　　“渣滓！还好意思向我求婚，不要脸！”孟念青呜咽着，漂亮的眼睛蒙上水雾。“明明说好了，要做彼此最坚实依靠的。”

　　她喉咙发紧，悲哀的凉意从脊梁一寸寸地往下蔓延。

　　迷茫、悲伤、愤怒、痛楚、酸苦，种种负面的情感，铺天盖地的袭来，将她全身包裹。孟念青感觉胸口沉重痛闷，压抑得她快要窒息。

　　她随手打开手机，想要分散一下注意。甫一开机，就立刻有电话挤着进来，是她经纪人松菲。

　　孟念青接通。

　　“你没有在哭吧宝贝？”经纪人焦急地声音传来。

　　孟念青心中滑过暖流，她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努力小声地哽咽，坚强道：“没有。”

　　“那就好！”电话那头松了口气，“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明早还有G家的杂志拍摄，眼睛可不能肿。”

　　孟念青：……

　　松菲继续：“对了，那你现在到家了没？是外滩那个家吗？怎么回去的？听小鱼说你车还在橘子台停车场，和那个什么王骏的僵驰住了。”

　　孟念青：“到家了，是外滩这里。我在停车场正巧碰见秦望，请他捎了我一程。”

　　“到家就好啊。”松菲说，又问：“卸妆了没？”

　　孟念青：“还没。”

　　松菲：“抓紧卸妆啊！本来今晚就熬了大夜，再带妆那么迟都不卸，你明天还想不想见人了？卸完妆记得做个精油护肤，好好养足精神。明天可是G家，G家！”

　　“好好好，知道了！”孟念青嘟囔，带着哭过的鼻音。

　　松菲软和了语调：“知道你今晚有感情变故，可你也别嫌我啰嗦。另外我还要再问问你，你衣服换了没？”

　　孟念青：“……没。”

　　“姑奶奶！”松菲的声音顿时抬高了八个度，“你今晚从头到脚都是品牌赞助的！首饰珠宝还好，轻易不会坏，不丢就行。可你身上的那条高定裙子，价值七位数，弄皱弄脏了你打算怎么办？”

　　孟念青：“……我这就脱。”

　　她真是觉得人生艰难，她都这样了，她刚结束了一段七年感情，却还要首先顾及身上这套暂借来的七位数裙子。

　　好吧，天大地大工作最大。这裙子，出错了她还真轻易舍不得赔。

　　松菲：“乖，听话。知道你伤心，可你先别伤心。礼服换下，做个spa，咱们先调整好情绪，养足精神，明天才能好好拍摄。”

　　“知道了。”孟念青无奈，被经纪人这么一打岔，伤心的情绪是压下去了不少。接电话的同时，手机还在不停地叮叮震动，孟念青低头看了一眼，撇开被她刻意静音屏蔽掉的来电消息，都是V博和各种社交软件的通知提醒。

　　孟念青随手点开了V博。

　　求婚、狗仔爆料、当众爆粗口踹人、宣布分手。

　　今晚她孟念青的这一系列大瓜，高潮迭起、跌宕起伏，看的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她都可以想象到，网上的评论会是如何的腥风血雨，必然是群魔乱舞、肆意狂欢。

　　果然，点开微博，她孟念青的事件高高挂在热搜榜第一。

　　旁边还挂着个血红的[爆]字。

　　热搜榜单前十，有六条和她这档子破烂糟心事有关。并且实时数据还在迅猛增加，大有一爆再爆的趋势。

　　“这些人都不睡觉的吗？！”

　　孟念青无语。

　　“什么？”松菲问。

　　“网友们啊。”孟念青说，“都不用睡觉吗？”她看着评论，又气又笑，“居然还有好多人，是睡着了又专门爬起来的，瓜就这么好吃吗？”

　　“是好吃啊。”松菲悠悠，“你电话也被打爆了吧？别说你了，我都是，都是各种认识的不认识的圈里人，想从我这里了解到更多细节。圈里人都这样，就更别提网友粉丝们了，还不得闹翻天？”

　　孟念青沮丧。

　　没有人喜欢成为别人吃瓜爆料的对象，而且还是这种被戴绿帽、求婚当场被爆的情况。也不知道她这一系列狗血负面、乌七八糟、破烂糟心的新闻，多久才能消退下去。

　　尤其是，冯子默的那群毒瘤毒唯，还有很多跑到她的评论区乱舞。说什么一定是她的问题，才会导致冯子默出轨劈腿。简直是震撼她的三观。

　　虽说她的粉丝战斗力也很强，正在跟着冯子默的毒唯对骂，并且占据上风和高地。可就这么热搜榜高挂着，闹腾着，总归让人看了堵心。

　　孟念青就问经纪人：“有没有什么办法，替我降一降热度？我不想这堆糟心事，在热搜挂着。”

　　松菲正带着几个彪形大汉，替她孟念青搬家。电话那头很是嘈杂纷乱，听见她的要求，松菲语气无奈：“不行啊宝贝，除非再有个顶流爆出惊天大瓜，否则我是没这能耐。”

　　“那好吧。”孟念青也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孟念青幽幽地看着那些评论。

　　还自虐般地点进，某个星座命里博主，对她和冯子默的七年感情分析。点进那些回顾她和冯子默早就出现问题，马后炮般的事后蛛丝马迹探索。

　　看着那些阴阳怪气的评论与热搜，她的心情越来越差，整个人都陷入沮丧的情绪。

　　“别看了。”经纪人忽然说。

　　“嗯？”

　　松菲：“又不是第一次经历腥风血雨了，有什么好看的。V博热搜就那么回事，你越把它当一回事，它就越能伤到你，别看了。”

　　“嗯，我不看了。”孟念青自嘲，“也只能这样了，就当娱乐大众了。”

　　“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打给你。”松菲说，“别多想。”

　　“好。”孟念青关掉V博，自认倒霉。不停地暗示自己，只要她自己不去看，那些热搜就不存在。

　　她退出V博，挂掉电话。深呼吸一口气，从黑夜里起身，走到墙壁前打开客厅的灯，准备换下身上的鎏金人鱼礼服。

　　结果白炽的灯光刚刚铺满客厅，就听见手机又匆匆响起铃声，仍然是刚挂断的经纪人松菲。

　　“嗯？”孟念青疑惑地接起电话。

　　“热搜降了！”松菲声音亢奋。

　　“什么？”孟念青没反应过来。

　　“就是热搜降了啊，没了！”松菲惊喜地说，“你自己上网看！”

　　孟念青手脚慌乱，匆匆忙忙地点开V博。

　　如经纪人所说，才几分钟的时间，整个热搜榜单忽然变了个天。全部变成下午那样，恭祝秦望登顶夺冠。

　　孟念青连忙点开查看，原来是秦望刚发了条新的V博。

　　【秦望V：今夜我不关心人类。】

　　配图是深夜灯火阑珊后的魔都头顶，那片静谧广阔的璀璨星空。

　　底下持续不绝、接连不断地，增加着新的评论和仿体，词条话题一爆再爆。

　　【秦望的大腹肌：谁还记得，今晚明明是我家秦望的主场？搞起来，给顶流巅峰应有的排面！！】

　　【秦望的眼睫毛：就是！！今晚明明是秦望夺冠的场子，那个冯狗蹭什么蹭！！家人们，把和冯狗有关的消息都压下去，让冯狗粉看看咱们秦门的排面！！！】

　　【秦望的人鱼线：笑死！蹭着我们秦望的流量求婚，还蹭劈叉了，蹭出个出轨劈腿又分手。多大脸！！今夜注定属于秦望，星光璀璨秦望！！！！】

　　【秦望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星光璀璨秦望，繁花似锦秦望！！】

　　【纯路人，替秦望鸣不平。庆贺一颗冉冉升起的顶流新星，不比看那脏眼睛的九宫格强么？瞧瞧人家秦望多大气，好好的场子，被恶心人恶心事给砸了，也只是风轻云淡地说一句：他不关心人类。嘿，爷就是不关心、爷不care，气死你个蹭流量蹭场子的大辣鸡！！】

　　【就是，看秦望发的浪漫夜空、满天繁星。谁还记得今晚是星光璀璨总决赛的场子，不是特么的狗血劈腿分手场！！】

　　【人类太喧嚣！！还是璀璨星空美。抱抱秦望。】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关心秦望登顶】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关心秦望星光璀璨】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关心秦望前程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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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秦望tag的热搜词条就压过了她。再很快，热搜前十里，与她孟念青和冯子默今晚事件有关的，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全网转发璀璨繁星的浪漫星空图，恭贺秦望登顶。

　　孟念青握着手机，思绪复杂。

　　楼下传来车擎声。

　　她走到窗前，掀开窗帘，看见那辆银灰色的迈巴赫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