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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解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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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穆竟不自觉撑着下巴,盯了他好一会儿。他又想起,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陈南斯给自己补课的情景。这个人极具耐心,乔穆水平低没关系,他就带着自己将卷子上没解开的题一题一题的解,一个知识点一个知识点的过。
他那时心里仍在膈应对方的问题,听了个囫囵,但饶是如此,也将那张试卷啃了个七七八八。可过了两周,真再让他回忆,他却记不得多少知识点,只在脑海里残留着风铃偶尔的叮铃以及……那人身上似有若无的薰衣草香。
你盯我做什么?
那人的视线投了过来,将乔穆抓个现形。后者有一丝被抓包的羞赫,但也仅是一瞬,他很快就嬉皮笑脸起来,冲那人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企图蒙混过关。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恰逢上课铃响,下堂课的老师走进门,同他问好。陈南斯收回目光,也向老师问好,随后整理资料,与老林交错,踏出教室门。
伴着熟悉的上课铃声,陈南斯下楼,楼梯间早有两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等他,那两人都极为挺拔,英俊,只站在那里就如同风景一般。看到陈南斯出现,其中一个伸手向他打招呼。
“小陈,今天上课可还顺利?有没有女生向你要微信?我第一天上课时,班里可是有一半的女生都来要我微信。”
“哦,我怎么不知道这事?”梁宇琛旁边那个人偏头看他,眼里隐隐不爽。
梁宇琛按住他的手,轻咳两声:“别生气,我逗他的。没人加我微信,不信回头让你查岗,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琛哥,这是学校。”陈南斯真想扶额。
“啧,都下课了。现在,是非上班时间。走吧,我和你煜哥专程来接你去玩。”
陈南斯却摇头,说:“不了,我工作还没做完。你和煜哥去吧,你们过两人世界,带我一个电灯泡算怎么回事?”
闻言,梁宇琛倒是挑眉:“不是说好给自己放假一天吗?你还要做什么工作。”
“琛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这可是你昨天自己罚的人。学生不服罚,你管不管?”
梁宇琛一下子想起来,他指的是乔穆那张额外的试卷。他以为这人下去多少会写一点的,不过听这意思,是半点没写啊。他脑壳痛地揉了揉太阳穴,正想说点什么。
陈南斯走近,用教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次我替你管了,下不为例。”他又看向旁边的人:“煜哥,你们先去吧。晚点给我发定位,我再来找你们。”
那人点头,说完句等会见之类的话,便拽过梁宇琛的手腕,大步离开。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乔穆将桌上的设计图纸一收,准备开溜。只是这次,他刚踏出门就被一只手拽了回来。原来是陈南斯拿着卷子,在后门等他。他此时看向乔穆的眼神似乎在说,你又想旷课?
“你知不知道,助教也是有权利替班主任管理纪律的?迟到、早退、不完成作业,你的检讨小作文编好了吗?”
乔穆嘿嘿一笑,反扣住陈南斯的手腕,再顺其自然地拦过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说:“别啊~小陈老师,你就当没看见行不行?我不想写检讨。”
耳边的热气似乎烫着了陈南斯的耳朵,瓷白的耳廓爬上一点点粉红。他用手肘隔开这人,同他保持距离,说:“把你昨天没写的卷子带上,中午补完。”
乔穆没发觉他的异样,只是稍稍拧了一下眉,在心里吐槽:还是得写卷子啊。行吧行吧,写。
两人一起吃过午饭,随后在自习室补卷子。乔穆写,陈南斯就自己看书,当他有不会的题,陈南斯就一题一题给他讲,直到他会为止。午休时间不长,卷子还剩下三分之一时,已经快到上课时间。乔穆难得进入状态,心里居然还有点意犹未尽。
陈南斯搁下笔,再顺势将眼镜摘下,揉了揉太阳穴。白皙的手指搭在额头上,看起来匀称修长,没有了眼镜的遮挡,这人的眼神似乎更具有穿透力。至少当他抬眼看向自己时,乔穆又感受到这人深邃的目光,漆黑的眸子里似乎包裹着一汪海水,此时风平浪静,和煦舒适。
“快上课了,你回去吧。”他站起来,眉宇处有细碎的头发,被光镀了一层金色。
“嗯。这卷子还有三分之一……”
“后面你找梁宇琛,他会给你讲解。”
“哦。”也对,陈南斯会来替两节课已经够让他惊讶的了,能再帮他额外讲卷子更是人家职业道德高。可是……
“陈南斯,你还愿意做我的家教,给我补课吗?”乔穆也没想到自己怎么脱口而出就是这句话,要是方杰在这肯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病了。其实他也没想通,自己挺讨厌补课的,但是陈南斯的补课他不讨厌。
陈南斯现在就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看着乔穆,回答:“你吃错药了?”
这人咋还记仇呢?上午不都和好了吗?算了,话都说出去了,不要脸就不要脸吧。乔穆往前凑近,似乎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薰衣草味。他流露出几分喜色和认真,说:“我没开玩笑。上次是辛子和你们机构签的合同。这次,是我想。”
“你考虑清楚了?”
“嗯。”也许吧。
“那我考虑考虑。”说完,陈南斯带着教案离开自习室,留给他一个背影。
半夜,沅安西区,Qstar酒吧。陈南斯一个人坐在吧台喝酒,和他一起的那两人正在舞池里忘我地秀舞技,他没兴致加入,只好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小帅哥,一个人吗?一杯薄荷森林,送你。”
陈南斯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对方,四十几岁的瘦猴男人,那赤裸的眼神透露出毫不掩饰的垂涎之意。
恶心。他讨厌这种搭讪,以及这种眼神。
他很冷淡:“滚。”
那人不气反笑:“小朋友火气不要那么大,喝杯酒,降降火。”
“离我远点。”
那人见对方毫无兴趣,也不再谄媚,嘟嘟囔囔着离开:“切,装什么装,大学生一个人来这种地方,不就是来钓人的吗?”
陈南斯朝他的方向瞥去,眼里迸发出一丝危险的光。他握住酒杯的手紧了一下,最后还是松开。
这种地方,他果然喜欢不起来。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他沉默着喝完最后一口酒,打算离开。耳边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哥,我调的薄荷之森,要尝尝么?”一杯泛着漂亮的蓝色光泽的酒被推在眼前,散发着薄荷清香。
在听到声音的那一瞬,陈南斯的瞳孔倏然放大了一丝,同时也掺杂着疑惑,他抬起头,看着那个熟悉的人,不自觉皱起眉,慢慢吐出他的名字:“钟、沛。”
乔穆这几天都在为“梅兰竹菊”这单熬夜拼命,好不容易在周三之前成功交货。周六他睡了整整一天才补全欠了一周的觉。周末他又清点了一遍自己的积蓄,两万四。还虎哥两万,剩下四千留作补课费和生活费。还了一部分债,乔穆心里的石头才终于落下来一些,至少一个月内,虎哥不会再去长宁找麻烦。下午,他又去长宁陪着那群孩子玩了一下午,他告诉辛子,虎哥最近犯事被关进局子里,至少一个月不能出来,让她放心。
傍晚的时候,他还买了束菊花去看望乔老头。公墓总是很冷清,似乎只要站在这里,活人也会有凄凉萧瑟之感。但是乔穆不怕,甚至很喜欢来这里,尤其是乔老头刚去世那年,他几乎天天要来一趟。好像这样就可以证明,乔老头从没离开自己一般。他干的糗事,坏事,好事,开心的事,不开心的事,他都会找时间来跟乔老头说。
“乔老头,你总说我不爱学习,那我现在认真学了,你能看到吗?陈南斯问我,我为什么不愿意再好好学了。其实是因为,我忽然找不到学习的意义了。他说我像个叛逆的小孩,我也觉得我就是个叛逆小孩。谁让你不管我,人家青春期都有家长管的。”
风大,乔穆带了一顶黑色鸭舌帽,蹲在乔老头墓前。
“你不在了,我考大学给谁看。再说了,要是我真考走了,一年回不来几次,辛子怎么办,长宁怎么办?在你面前说这个,你是不是又要生气了?是,我知道,是你把我养这么大,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可是……院长把我捡回来,待我如同亲儿子。辛子又从小照顾我,把我当亲弟弟。我本想说,我以后娶她,和她一起照料长宁。但是,欸,我说了你不准笑我啊,”
乔穆自己先笑了起来,“靠,我向她表白,结果被拒绝了。真是,这辈子没这么丢脸过。所以啊,我决定退而求其次,弟弟就弟弟吧。大不了一辈子就在这片了,和她一起守着长宁。我和她都是第一批被院长捡回来的孩子,总不能因为我运气好,被领走,就让维持长宁这个重担落到她一个女孩子的身上吧。那也太不男人了,你说对吧。”
他蹲了会儿,和乔老头瞎唠嗑,墓园只有风声,没有人回答他。乔穆笑了笑,伸手抚摸过冰冷的墓碑,随后站起来。
“行,那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