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乔木》竹弋一

8、和解

　　课后，乔穆跟着梁宇琛去办公室。路上，梁宇琛提了一嘴：“待会儿给你的试卷明天课后交给那位助教订正就行。后面不用拿给我看了。”

　　“行。”反正也是混写，给谁都差不多。

　　将试卷放到乔穆手上时，梁宇琛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我希望你下去能认真做，明天的助教风格和我不太一样，可没我那么好说话。”

　　“谢谢提醒。”乔穆拿过试卷，转身回了教室。

　　第二节课上课的时候，方杰在前面用背撞他的桌子，小声说：“欸，老乔。助教给的卷子怎么样？难不难？”

　　“你想要？不如你帮我写了吧。”

　　乔穆正在和胖哥聊下一个单的事，有人要定“梅兰竹菊”四君子。

　　【乔木】：下周六交货可以吗？

　　【胖哥】：对方时间要的急，小穆，你看看下周三来得及吗？

　　【乔木】：他是想要个半成品吗？

　　【胖哥】：流汗.jpg，小穆，我知道你时间紧，但是对方着急送人呐，这个……咱们也没办法不是。这样，我帮你把价再提一成，你看怎么样？

　　“老乔，据说这个助教给的卷子都是自己机构准备的题欸。学委她……她想要一份。”

　　“老乔，喂……你在听吗？乔穆？”

　　他又撞了两下桌子。乔穆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拿笔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别撞桌子，卷子下课拿给你。”

　　“嘿嘿，谢啦。”

　　【乔木】：行，成交。但是提的那一成一分都不能少。

　　【胖哥】：放心，这事交给我。

　　放学后，乔穆忙着去选木材，背着书包草草离开教室。那张试卷就这么大咧咧地放在桌上，最后被方杰拿去借花献佛给学委。

　　晚八点，沅安西区，锦藤公寓。梁宇琛提着一堆东西，输密码进屋。家里的陈设极为简约，入目是黑白撞色的壁纸，右侧是玻璃门，紧挨着阳台。左侧是黑银的茶几，灰色的沙发，而整个客厅安装了一些木制的摆架，上面放着零散不一的装饰物。

　　刚进门，他就看见陈南斯一个人穿着家居服在电脑面前吃泡面。忙到这个点才吃晚饭，这人以后……哦不，现在就已经是个工作狂了。

　　他把手里的塑料袋往桌上一放，再拿走陈南斯的泡面，然后扒拉着塑料袋，拿出八宝鸭，糖醋排骨，清蒸鲈鱼，呛白菜，皮蛋瘦肉粥，零零碎碎摆了一桌。

　　离开学校，梁宇琛又恢复了他私下里的样子，靠坐在桌上，领口下垂，露出漂亮的锁骨。他环着臂，歪头说：“这些不香吗？你非要吃泡面。”

　　陈南斯听到他的调侃哭笑不得，无奈道：“琛哥……我今后一定好好吃饭，行了吧？”

　　“行，当然行。反正这胃又不是我的，你想怎么糟蹋就怎么糟蹋。”

　　听到这话，陈南斯无力反驳，开始老实吃饭，边吃还边说味道不错。

　　梁宇琛见此，轻笑一声，随后坐到他旁边，挑眉：“小陈，帮我一个忙。”

　　“什么？”

　　“明天不是顾琛生日嘛，而且他要回来，我得去接他。所以，你去帮我代两节课呗。正好明天你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别老憋在房间里弄资料。明天下午等你下课了，我们来接你，一起去玩玩儿，放松放松。”

　　陈南斯吃完饭，搁下筷子，扭头看着梁宇琛，说：“琛哥，你知道你脑门上写着四个大字吗？”他一字一句道：“见、色、忘、友。”

　　“小陈～你看在我给你带饭的份上，就帮我这一次嘛。你未来一个月你的早饭我包了，怎么样？”

　　陈南斯起身，收捡桌上的残汤剩饭，说：“你的忙我哪次没帮？高二（3）班，上午第1，2节课对吗？”

　　“对。”

　　他点点头：“行，记住了。哦对，我还有件事要跟你说。我想，煜哥明天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俩一起住。我搬出去再另租一个房子。就租东区那片的，离机构近，方便。”

　　梁宇琛一愣，然后又微妙地看了他一眼，掩唇笑道：“没必要。你就住这挺好的，放心，我俩不会吵到你。”

　　陈南斯无视他微妙的眼神，说：“没，我本来就打算搬出去。只是恰好煜哥来了，提前一点搬而已。”

　　“好吧，随你。要是乔迁新居了，记得告诉我一声。我让顾煜帮你搬东西。”

　　“嗯。”

　　次日上午，乔穆因为前一天晚上的熬夜而不幸起晚，只得翻墙进学校。这事以前他也没少做过，翻起墙来得心应手。只是今天，他刚三两下登上墙，坐在墙头准备往下跳时便措不及防地和正抬眼看着自己翻墙行为的人对上眼。

　　陈南斯？他为什么会在这？乔穆挑了挑眉，眼神里带着疑惑。他与对方对视了两秒，最后干净利落地落地。站在陈南斯不远处。

　　而面前带着眼镜的这个人将他的整个动作尽收眼底。他似乎也有些诧异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碰见乔穆。

　　乔穆抢在陈南斯说话之前开口，他将灰色的卫衣帽子单手往后撩，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早上好啊，小陈老师。”

　　他单肩背着一个黑色书包，书包看起来不重，略微干瘪的挂在他身后。他的发型有些被刚才摘帽的动作弄乱，翘起几根杂毛，在光中忽明忽暗。眼底则有些乌青，一眼就让人看出他昨晚熬了夜。

　　陈南斯意识到自己多打量了他几眼，于是刻意错开视线，说道：“你们早自习开始了，还不去吗？”说完，他微微偏过身，打算离开。

　　“等等，”乔穆见他要走，跨步伸手拦了一下，挂着几分带有讨好意味的笑，看向他：“那什么，那天的事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我承认你的确是一个负责的老师，问题在我，是我的态度有问题。我……对你印象不赖，实话实说，从你救了我的那天起，我就蛮想交你这个朋友的。所以，小陈老师，你能原谅我吗？”

　　陈南斯驻足，他透过眼镜清晰地看见眼前这个大男孩眼里的真诚。他的笑容非常具有感染力，干净，纯粹，如同舒适的冬日暖阳，落在皮肤上，带有羽毛一样轻飘飘的暖意，令人无法拒绝。他知道，这是乔穆的让步，也是给两人的台阶。陈南斯垂下眼，稠密的睫毛遮住他的眼睛，让人不能猜到他的所思所想，过了几秒，他又抬眼看向他，目光沉静，但里面又蕴含了一丝浅淡的笑意。

　　“嗯。”

　　“那行，我就当你这是默认咯。”乔穆伸手拍他的肩膀，俏皮地冲他眨眼，“我先去上早自习，晚点聊。”

　　乔穆在早自习补觉，他睡得有些沉，直接从早自习睡到了第一节课上课。他是被女生抑制不住的激动声吵醒的，不知是哪一刻起，教室里突然像沸腾的水一样，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他不耐烦地睁眼，结果一抹熟悉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讲台上那个穿着驼色针织衫，戴着细框眼镜的人不正是今天早上碰见自己爬墙的陈南斯吗？

　　今天的助教是他？我靠我靠我靠，等等，卷子！乔穆瞬间清醒过来，开始手忙脚乱地翻找自己的抽屉和书包，结果都没有找到。

　　最后就在他打算说试卷丢了时，方杰默默地将试卷递给他。乔穆一把抢过试卷，艹，一个字没写。

　　“我昨天不是说你帮我写了吗？”乔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方杰表示，我不背这锅，他有些委屈地说：“老乔，是你昨天自己说让我把卷子拿走的，我本想晚自习把卷子还给你，结果谁知道你翘了一整堂晚自习。再说了，你以前什么时候认真写过卷子，这张没写不也正常嘛。”

　　你懂个屁啊！？

　　陈南斯今天的教学任务是讲解昨天发的数学试卷。他随机抽查了几位同学的试卷。最后拿上学委的试卷开始给同学们做答案订正。

　　这堂课，乔穆一直注意着陈南斯的一举一动。有好几次他都察觉到对方瞥过来的目光，结果就在他以为自己的白卷已经暴露时，那人又继续淡定地讲下一题。最后在他平稳的节奏和温润的嗓音下，竟不知不觉度过两节数学课。甚至到下课时，班里还有同学意犹未尽，蠢蠢欲动地想要上去问题。

　　学委就是其中之一，她本人的长相就很符合她的气质，短发，框架眼镜，身形纤瘦，整个人给人一种斯文，学霸的气场。有了学委的带头，陈南斯周围迅速围了一圈人，将他困在讲台上，简直水泄不通。

　　陈南斯在给人讲题时会不觉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魅力。温润沉稳的声音缓缓传出，将每个重要步骤的逻辑娓娓道来。修长的手指握住红笔，随着声音在纸上写下公式及重点。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镜片会随着动作反光。乔穆发现，当解题时，这个人会给出一种运筹帷幄，不急不慢的节奏，带你去思考，去理解，去进入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