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乔木》竹弋一

5、逃课

　　第二天，陈南斯把真正负责乔穆的老师的电话推给他。

　　乔穆看起来兴趣缺缺，只礼貌地和对方交谈了几句。确定了每周日上午9：00-11：00的数学和下午14：00-16：00的英语。

　　地点在东区阜渝街道213号。

　　那条街乔穆去过，有点偏，不过安静。风景还不错，怪有上世纪八十年代老胡同的感觉。

　　但是真到了周末，乔穆却压根没去NC教育机构。

　　没错，他逃课了，第一堂补习课就溜了。没有请假，没有理由。

　　乔穆是在胖哥那里收到辛子的电话的。他在这里是因为早上他正准备出门去上补习课的时候，胖哥给他打电话，说有人对他的“十二生肖”感兴趣，叫他去谈价格。

　　所以没有丝毫犹豫，乔穆当即放下书包，决定去和胖哥见面。

　　交易详谈顺利，中途胖哥还请他们撸了一顿串。

　　乔穆喝酒喝得开心，早就把补课的事忘在九霄云外。直到辛子给他打电话来，他才忽然记起还有补课这事。

　　乔穆：喂，辛子，我真不是故意不去的，我真就是忙其他事给忘了。

　　辛子：我不管你是真忘还是假忘。反正都恭喜你，我帮你把补习班取消了。

　　乔穆：真的？

　　他表示有点不可思议，今天好事这么多？

　　辛子：然后我帮你换成一对一家教补习了。

　　乔穆：……

　　然后在那天晚上，乔穆收到了陈南斯的微信。

　　【司南】：今天为什么不去上课？

　　【乔木】：有事，忙忘了。

　　【司南】：哦。

　　【司南】：有件事告诉你。

　　【乔木】：？

　　乔穆还正在心里吐槽，这个机构的老师是大嘴巴吗，不然自己逃课怎么随便一个人都知道？

　　【司南】：因为你姐姐请求将小班补课换成一对一，而机构又决定让我带你，所以未来一学期，由我负责你的补习。

　　乔穆：？？？

　　【乔木】：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我的家教，以后每周要来我家给我补习？

　　【司南】：嗯。

　　良久，乔穆才回过去一个“哦”。陈南斯该是在忙，没注意消息，这段聊天最终以他的“哦”字结束。

　　NC教育机构是新创办的补习机构，目前正在试运营阶段，所以在第一学期，收费标准较同机构低。但由于机构的名声还没有在这一片传开，因此他们的学生人数少，仍以一对一家教为主。

　　除了两个15人的小班，其余都是一对一家教。

　　乔穆以前不是没有补习过，初一的时候，乔老头给他请过一个补习老师。但是这个老师极其不负责，属于招摇撞骗的那挂。

　　他为了不让乔老头担心自己的成绩，以及理直气壮地辞退那个老师，所以在初一那年发奋读书。短短一学期，他从班级倒八逆袭到班级第十。

　　拿到成绩的那个上午，乔穆小跑回家，将成绩单摆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随后他悠哉悠哉地换了一双凉拖，就着洗得泛白的蓝色T恤，以及一条黑色短裤就这样懒散地半躺在沙发上。他的半个身子都陷进沙发里，小腿很随意地搭上沙发扶手，脚背挂着的拖鞋摇摇欲坠。夏日炎炎，乔穆面前的风扇嗡嗡地发出声响，将他嘴里叼着的冰棍所冒出的冷气悉数吹到他脸上。

　　乔老头刚从房间里出来，围裙上还沾染着细碎的木屑。他第一眼就看到不规矩地躺在沙发上的乔穆。当即吹胡子瞪眼地抹了抹手，朝他走过去，准备教训一下这个臭小子。

　　“臭小子，你怎么又躺在沙发上吃冰棍？”

　　乔穆一手拿着冰棍，一手漫不经心地调电视节目，电视里传出不小的广告声，但他却充耳不闻，只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乔老头的房间上。在听到开门声响起的一霎那，乔穆精准地从背景广告声中找到开门声，条件反射般一骨碌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扒着沙发靠背看向乔老头。他咬碎一口冰，刺骨的冰块在口腔中化成一块块酸硬的冷意，冻得他龇牙咧嘴。

　　可他的眼睛却在发亮，充满自信。他的表情那么骄傲，好像是连风都吹不灭的火。

　　他抬抬下巴，得意得仿佛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乔老头，你看看桌上是什么。”

　　“桌上，桌上这什么呀？成绩单，一二三……诶呦喂，考了个第十！这是正的吧？我咋记得你上学期还倒数来着。”

　　说虽这么说，但乔老头的眼神一刻都没离开过那张纸，弯起的眼睛压着褶皱，他笑得像个小孩，连灰白的胡子都高兴地翘着。他将成绩单上的排名认真地数了好几次。

　　最后彻底笑开了：“哈哈哈哈哈哈，好小子，咱们老乔家也终于出了个……你们怎么说来着，学霸。走走走，咱爷俩中午下馆子去。”

　　“那我要吃火锅！”

　　“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听你的。”

　　乔老头喜欢成绩好的学生。他说，老乔家都不是读书人，没出过大学生。

　　“乔老头，你这么喜欢成绩好的人啊？”

　　“嗯，我小时候没条件，那时候穷，父母养不起，就只能把我抱给了一个远房亲戚。他们家就是做手艺的，我从懂事起就跟着学手艺，帮他们打打下手。后来，家里有了弟弟妹妹，他们和我这种人不一样，他们得念书啊。可是那时家里条件也不是很好，算上我有三个孩子。那没办法，我只好早早地就出来找活供养家里。那时候是真不容易啊，我弟不争气，书念不走，只能辍学。妹妹还算省心，那成绩拉出来也是数一数二的，不过可惜。。。遇上□□，考不了试，最后找个人家嫁了。我这个老东西哟，活了大半辈子，也没啥高大的志向，就希望你和你哥能有出息。不过你哥也不是读书这块料，当年他非要辍学出去闯，都这么些年了，他连个屁都没闯出来，人也没半点消息，个不中用的臭小子，提起来我就来气我。不说他，小木头，你可一定要好好读书晓得不，像我们这种人就是没文化，肚子里没货啊，一辈子稀里糊涂和这些木头打打交道就过了。但是你们又不一样，你们还年轻，要多读书，以后考个好大学。”

　　“晓得了，我以后一定考个大学，考个清华给你看，让你以后走在街坊邻居面前都倍儿有面。”

　　“哈哈哈哈，好！不过这个清华是个什么大学啊？”

　　“全国最好的大学。”

　　乔老头，全国最好的大学我是没指望了，对不起啊，我食言了。不过你也没好到哪去，我说我以后考个大学给你看，你不也没等着我吗。咱俩这得算扯平了，我不欠你的啊。

　　乔穆把自己扔在床上，无意之间翻起旧照片，便想起了那一顿火锅还有那个不能实现的约定。

　　说起来，虽然上次闹了那么一出，虎哥应该暂时不会再去找辛子的麻烦，但这债该还还是得还。要不，还是找个室友吧，把这房子租出去一半，收点房租费也好。只是这次的室友总不至于又是个变态吧。

　　打定主意，乔穆过了两天还真在楼下贴了个出租告示。但是刚贴完，他又觉得这样好傻逼。他看了看左右两旁，幸好没人，于是伸手打算把告示撕下来。

　　“欸，小穆，你在这干嘛呢？”

　　隔壁大婶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乔穆只好收回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他拉了一下书包带，没事儿似的笑笑：“没干嘛，婶儿你起这么早，去买菜啊？”

　　隔壁大婶慈祥地点点头，边说边走近，好奇地去看乔穆贴了啥：“去的早才有新鲜菜，今天家里有客，得赶早。这个是……欸小穆，你在招租啊？”

　　乔穆见被撞破也不再遮掩，答道：“嗯。我觉着一个人住那么大个房子确实有点空，招个室友也不错。”

　　那大妈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这么想就对了。多个人一起住，又热闹又能收房租，这多好啊。放心，这事婶儿帮你留意着，要是有人来打听，我一定帮你留住。”

　　“好嘞，那就谢谢婶儿了!”

　　“客气什么，有空常来玩。”

　　“好，下次一定。婶儿，我看这时间也不早了，您先去买菜吧，要是去晚了新鲜菜就都被别人挑走了。”

　　“对对对，我得赶紧走了，咱们下次再聊啊。”

　　和隔壁大妈话别后，乔穆扭头看了一眼招租告示。心想反正都被知道了，现在撕掉也没什么用，那不如就这样吧。

　　想通了也就不再纠结，隔壁大妈走后乔穆也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