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乔木》竹弋一

4、真香

　　在医院待了三天，乔穆实在是要无聊死了，在他的强烈要求和极好的康复状况下，他终于如愿回家。而方杰身为他的铁子便自然而然地肩负起替他打下手的工作。所谓社会主义好兄弟，他实至名归。

　　在家又休养了三天，他还是决定回学校。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是个高二学生，缺勤太久也说不过去。可他刚回到班级里，屁股还没坐热乎，老林就把他请到办公室喝茶去了。

　　“来，坐。”

　　老林一如既往地拿着他的玻璃杯，里面泡着熟悉的枸杞。他悠悠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抬眼打量着乔穆。

　　“你小子，这一脸什么表情？”

　　乔穆摆摆那只没受伤的手，用真诚地眼光看着他，回答：“我觉得，我表情挺正常啊老林。”真没有嘲笑你泡养生枸杞的意思。

　　“行，我不和你扯。”老林扣着食指敲了敲桌面，“来说说，你这伤怎么回事？”

　　“半夜起来上厕所，不小心摔的。”

　　老林嘴角忍不住抽抽了一下：“乔穆，我脸上写着我很傻三个字吗。”乔穆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微妙地笑了笑，笑得还挺人畜无害。

　　“算了，你不愿意说我也就不问，这是你的私事。但是——”

　　乔穆在心里叹口气，知道老林又要来关心他的学习了。

　　“你看看你上次的月考，你考这么点分是几个意思啊？你是对我有意见还是对学校有意见？”

　　“我没有。”

　　“得得得，你闭嘴。”老林看着他睁眼说瞎话，无奈地摇摇头，端起水喝了一口又说道：“乔穆，你是我学生，我们做老师的都希望自己的学生能以后考一个好点的学校，有个好的前程。我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但凡你把心思放点在学习上……”说至此，老林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卫既是你初中班主任也是我的学生。他向我提起过你，他说你是个好孩子，学习很能下苦力。可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要这样混日子呢？”

　　乔穆挂着讪讪的笑，刻意回避他的问题。

　　“老林，我其实没有卫哥说的那么好，我初中也挺混的。您不用在我身上浪费精力，我知道我自己，我就是这么个样。”

　　老林仿佛早料到他会这样打太极，也不和他打感情牌了。他喝了一口茶，慢腾腾道：“那这些且不提，我们来说说正事。咱们学校到了高二就会实行补差班制度，专门帮助各班的后十名在晚自习和周末进行补习，我们班的其他人我都不担心，就是你这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来给你做一些思想工作。”

　　艹

　　这什么玩意儿？逗我呢吧？

　　“老林......”

　　“学校安排的，不能不去。”

　　“可是我，”乔穆灵光一闪，“我已经报了补习班了，而且钱也交了，这个钱又没法退。老林，学校不会这么不考虑学生的感受吧？”

　　老林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暗骂：是哪个臭小子告诉他自己已经另报补习班的可以不参加补差班？

　　乔穆一看这反应就知道八成有戏，他乘胜追击道：“不信您可以问问辛子，您总信得过她吧。”

　　老林半信半疑地跟余辛芮打电话确认，结果还真有这个事。

　　“好吧，我姑且相信你一次。学校的确说过学生已经自找补习班的可以不参加学校的补差班，但是，如果这学期你的成绩还是没有任何起色，我可以在下学期再帮你申请一个补差班的名额。”

　　乔穆笑出一口白牙：“好嘞，没问题。”

　　走出办公室，他舒了一口长长的气。

　　彼时斜阳从常青树的间隙里打下来，变成橘色的光柱落在走廊上。早晨的静谧被早自习铃声打破，惊起树上的鸟儿扑闪着翅膀飞向天空。从乔穆的视角望下去，可以看见楼下走廊上背书的人打着哈欠回教室，匆匆来迟的人叼着包子窜进教室，教室里补觉的人被同桌叫起睡眼惺忪地揉眼睛。

　　校园的清晨就是这样一点一点醒过来的，乔穆觉着果然还是在校园里待着，最舒服。

　　奈何他忘记了，人嘛总是要为自己所说的话付出代价的。

　　短短一个中午的时间，幸子已经给他打了3个电话，不过他都没有接。

　　“不是我说老乔，你这样躲着幸子姐真的好吗？”

　　乔穆眼疾手快地从方杰的餐盘里夹走一块排骨，再高调地塞进自己嘴里：“我看是食堂的排骨不够香啊，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靠，你又薅我排骨。”方杰瞟了一眼乔穆盘里剩下的全是青菜，撇撇嘴收回筷子。忽然想到什么，他眼睛又亮起来：“既然排骨都给你吃了，那你跟我说说，你和辛子姐到底怎么了？前几天看你那暴躁劲，我实在不敢问。不过现在我都问了，你就别忽悠我说是因为补习，我才不信那么简单。”

　　“真想知道？”

　　方杰看着他，标准的吃瓜眼神。他说：“看我眼色行事。”

　　乔穆长话短说，把自己失败的告白经历复述了一遍。

　　“你表白失败了！”

　　“嚷，你再嚷大声点。”

　　食堂里旁边的几个同学转过来看了他们两眼。

　　方杰压低了点声音，再次确认：“真的？”

　　乔穆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那你接下来，哎呀，总躲着她也不是个事吧，你打算怎么办？”

　　“和此前一样呗。其实我这也不算躲着她，我就是不想接她电话。”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不想补课啊。”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好吧，是你乔穆说得出的话。感情你不是因为告白被拒而别扭，是因为不想补习！

　　“话就说到这，总之我就一个态度，不想补习。特么爱谁谁去，这种浪费光阴的事简直是在谋我的财害我的命。要是辛子把电话打到你头上，劳烦帮我表达一下我坚定的决心。”

　　方杰没来得及向他表示力挺，就被来信吸引住了目光。

　　【辛子姐】：你让乔穆接我电话。

　　【辛子姐】：我知道他在你旁边。

　　【辛子姐】：你和他说，刚才的事我还就当真了，他要是敢反悔，我也敢。

　　【辛子姐】：肃哥给我发微信了，问乔穆最近的情况，要是他想让我帮他圆过去，你最好让他立刻回我电话。

　　方杰咽了一下唾沫，小心翼翼地把手机递到他面前：“老乔，这事我看……”

　　乔穆夺过他的手机，盯着屏幕看了三秒，就给辛子回拨过去电话：“喂。”

　　“别跟我哥说我受伤的事，补习我答应你。就是上次那个机构是吧，行。你把他们的电话给我，我后面联系。”

　　“嗯，那就这样吧，挂了。”

　　方杰在一旁看着这操作，暗自咋舌，老乔你坚定的决心，就这？？？

　　“看什么，”乔穆把手机还给他，心情看起来颇为不妙，“吃完没，吃完走了。”

　　“哦哦哦，吃完了，走吧。”

　　补课这种事情，在乔穆看来是极为傻逼的，费钱又费时。但是学校安排的统一补习在他看来，更加傻逼，而且也不见得更便宜。所谓二害取其轻，他宁愿去自己找的补习机构。

　　辛子把教育机构的联系方式发给他，不是电话而是一个微信号。到晚上的时候乔穆就随便地加了个好友。他也懒得管对方什么时候通过验证，反正发送完好友申请，他就放下手机把自己关到另一个房间忙自己的事。

　　一直忙到晚上十二点，他躺在床上才忽然发现，那人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乔木】:你好

　　发完消息，他又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早，对方说不定睡了。乔穆没想着收到那人的回复，转头又和胖哥聊下一批木雕的事。

　　他聊得正嗨，【司南】的对话框突然在屏幕顶端闪现。

　　【司南】：你好。

　　陈南斯整理完补课学生的资料，刚洗完澡出来，就看到有人给他发了消息。

　　乔木，乔穆。

　　他坐在床上，呢喃了一下这两个名字。

　　出于礼貌，他也回复了句“你好”

　　【乔木】：让我猜猜，你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

　　【司南】：我猜你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乔木】：小陈老师？（语音）

　　乔穆声音虽是询问，但却透露着笃定。

　　【司南】：是我。（语音）

　　他也猜到了，辛子很大程度上是把这个人的微信推给自己。毕竟这是个熟人。

　　嗯……他们互相帮了对方一次，应该算半个熟人了吧。

　　【司南】：你真要来我们机构补习？

　　【乔木】：按理说，是这样没错。

　　【乔木】：和我说说，你们机构怎么样，管理严不严，好请假吗？到时候来给我补习的该不会是你吧？

　　【司南】：我只接一对一，你应该不会遇上我。至于我们机构，教育质量还不错，管理方面的话你去上两次课就明白了。

　　【乔木】：行吧。

　　【乔木】：那我睡了，晚安。（语音）

　　【司南】：晚安（语音）

　　结束聊天，陈南斯看着他头像——一棵高大的乔木，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他的朋友圈算是日更，最近的一条是上午7：30的教学楼图片，光影效果抓得很恰当，橘色的光将白色的教学楼切割成两块，光暗交错，可能是调过色的原因，看起来还颇有点艺术的味道。

　　文案：老林办公室外的风景意外的不错。

　　往前翻是各种琐事或者心情的记录。

　　——真·无聊（配图：医院外的风景照）

　　——不爽（配图：半张很不耐烦的脸）

　　——玉兰大道74号的烧烤店巨难吃还贼贵@你杰哥品味真差。

　　——交货（配图：新鲜出炉的“大鹏展翅”木雕一尊。）

　　——Mylittleprincess（配图：乔穆抱着一个小女孩的搞怪合照）

　　陈南斯翻到这里就没有再往下翻了，他看着照片上那人的开怀大笑，自己仿佛也被这笑意传染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地勾了勾嘴角。

　　随后在他那条朋友圈下手动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