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佳多，乖》芒不果

2、第 2 章

　　酒过三巡，桌子上的菜也吃的差不多了。叶修并不怎么能喝酒，所以楼冠宁也没逼他，倒是老魏和方锐几个被灌了不少，左右最近也没什么比赛，正值赛休过年，偶尔放纵一回不算什么大事。老魏一个退了役的人了，没什么好担心的，就是方锐需要好好保护一下，可是这厮平日里也是憋屈久了，这次正值过年，许久没回国也是心情不错，就多喝了几杯，这会儿正瘫在椅子上，跟关乔鱼一左一右地晕头转向划拳。
　　关乔鱼几乎是打小在男人堆里长大，跟着哥哥的缘故网游接触的很早，所以行事说话都颇像男孩，早年间比赛的时候也是一头短发，一不留神还真会把她看成个男选手，所以叶修他们才一直把她当兄弟看待。
　　倒是这几年退役之后回复了普通人的生活，重新蓄起了长发，收拾回了女孩的样子，才多多少少把长开了的五官打理起来，彻底蜕变成了个相貌不错的小姑娘的样子。
　　仔细想想也不过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如果不是当初身体的缘故，现在应该也还是处于职业选手发展的中后期阶段。
　　贺鸣陪着他们喝酒，不知不觉也已经喝了不少，脑子里嗡嗡的，看着边上还在兴致昂扬划拳的女孩，不由得嘴角慢慢泛起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笑意。
　　这是他很喜欢很喜欢的女孩子。
　　喜欢到连他自己都已经不记得到底喜欢了她多久。
　　虽然连实际上，两个人正式见面的机会在今天之前都没有过，但贺鸣知道，自己对她的喜欢，绝对不亚于任何人的喜欢。
　　他是在十几年前的比赛上看到关乔鱼的。
　　那时候的职业联盟发展还并不完善，各方面的关注者也不多，所以声势也没有现在这么浩大。贺鸣的爸爸是个十足的网游爱好者，荣耀从开服起就是他津津乐道的一件事。
　　在父亲的口中，年仅几岁的贺鸣听到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框架庞大的世界观构造，复杂多样的玩法和操作技巧，里面丰富的资源竞争，玩家和玩家之间的互动交流。
　　这些贺鸣并不是很懂，但直到那一天，父亲带着他进入到那场比赛的那一天，贺鸣才真正被触动到。
　　那是荣耀职业赛史上的第一场职业联赛。
　　荣耀的第一赛季，各方面还不甚完善的第一赛季。
　　在北京举办的比赛，由北京本土的鹏飞战队作为主场迎战客场的嘉世，最终被嘉世打出了10-0的成绩，吃了个大鸭蛋。
　　这让全城啼笑皆非。
　　人人都在讨论那个潇洒帅气的战斗法师，只有贺鸣注意到了那个站在他身旁的一身褐色劲装的气功师。
　　过眼鱼咽。
　　“这名字听起来跟河南话似的。”
　　贺父如此评价。
　　“但是很强，鸣鸣，你现在可能还不懂，但其实这个人真的很强，这个赛季嘉世估计要拿冠军了。”
　　“是个女生。”年幼的贺鸣指着致谢舞台，如是道。
　　贺父抱着他，朝台上伸着脖子，费力地观察。
　　“诶哟，还真是，天呐，女生还能玩得这么好，鸣鸣，我有点崇拜她了，我想找她要个签名。”
　　“我也要。”贺鸣扯着父亲的裤脚。
　　贺父想了想，最终带着贺鸣一道，在后台战队接见粉丝的地方，见到了嘉世众人。
　　那时候的俱乐部各方面还不是很完善，所幸粉丝也不是很多，所以见面还是多多少少能够争取到的，尤其是人家看到他一个大男人还带着个小孩，更觉得有趣和好笑，便放行了。
　　贺父牵着贺鸣进了门，贺鸣紧紧地拉着父亲的衣角不敢说话，只时不时把头探出来偷看一下，把周围的人给萌了个母性泛滥。
　　“有小孩！”有人从茶歇室里面探出头来，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队长，有个粉丝带小孩来了！”
　　叶修正忙着换衣服，他向来不喜欢在公众面前露面，正准备走后门溜走，闻言便朝一边的关乔鱼招了招手，示意她去应付一下。
　　关乔鱼出来跟他们打了招呼，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正是十几岁的模样。
　　贺父不由得感慨，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战队里几乎都是小孩。
　　贺鸣缩在爸爸大腿后面偷看，把关乔鱼萌坏了，虽然她从来不喜欢小孩，但这小鬼实在长得可爱，又不多话，于是朝他眨了眨眼睛，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呀，喜不喜欢玩游戏呀？”
　　“过眼鱼咽！”小孩突然开口道。
　　这声音把周围正在喝水的队友笑得差点喷了茶，不由得吐槽道：“我就说摆摆这名字取的，跟方言似的，每次用普通话喊出来都尤其磕碜。”
　　“就你不磕碜，你宇宙第一时髦，懂个什么屁，”关乔鱼毫不留情，却还是伸手摸了摸男孩的头，站起身来跟贺父握了握手，“谢谢您支持嘉世。”
　　“你的操作很强大，你们一定会夺得冠军的。”他如此认真道。
　　“借您吉言，一定不辱使命。”
　　临近十二点，饭店已经打烊了，虽然店家多次暗示他们快关门了，但鉴于楼冠宁他们的身份，还是没人敢出言赶客。
　　叶修和楼冠宁从外面抽烟回来，包厢里几乎已经睡了一片，不由得觉得好笑，正准备打电话叫点人过来帮忙的时候，看见贺鸣还醒着，正坐在椅子上看着关乔鱼的脸。
　　“怎么？”叶修问他，“你们以前认识？”
　　贺鸣摇了摇头，意识还算清醒：“以前看过关神的比赛。”
　　叶修哑然笑道：“这可难得，那时候你才几岁？出生了没啊？”
　　“八岁，”贺鸣道，“关神她，当年到底是为什么退役？”
　　叶修只笑笑，不回答：“这你还是问她自己吧。”
　　楼冠宁给他们叫的车都到了，几个大男人喝得烂醉抬起来实在是死沉。关乔鱼是本地人，并不跟他们住在一块，因此楼冠宁单独派了贺鸣一个人送她回去。
　　“左右你们都在一个区，”楼冠宁道，“叶神，您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叶修道，“小鸣是好孩子，这货跟我妹妹差不多，酒品有点差，劳你关照了。”
　　贺鸣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两人就跟司机一道忙着抗人走了，只剩贺鸣一个面对在后座上盖了一层衣服，已经睡熟了的关乔鱼，有些手足无措。
　　“小鸣？”司机是贺家的，见他不动有点奇怪，“再不走感冒了啊，挺晚了，姑娘家也该着急了。”
　　“嗯，陈叔。”
　　于是贺鸣只得也钻进车里，在副驾驶坐好，还要时不时回头观察，防止关乔鱼头晕吐在车上。
　　司机陈叔在贺家开了几十年的车了，见这场面倒是觉得好玩，不由得揶揄道：“怎么着？是喜欢的人？”
　　“陈叔......”贺鸣无奈道，“人家都不认识我。”
　　“不认识多见见不就认识了吗？”陈叔不以为然，“要不是我说，咱们小鸣终于开窍了，终于有喜欢的姑娘啦——”
　　贺鸣被他说得有点无地自容，只得回头去看后面的关乔鱼，似乎翻来覆去睡得不太安稳，嘴里还在嘟嘟囔囔着些胡话。
　　晚上的北京少了点堵车的烦恼，就是零下十几二十度的气温着实有点让人难受。关乔鱼家的小区是个老式家属楼，陈叔没地方停车只得等在路边，虽然贺鸣不太在乎那点分，但还是不太好这么明目张胆地实行富二代的纨绔本色。
　　贺鸣把自己的围巾给关乔鱼围上，又从车里翻出了手套，生怕她过了酒气再被冻着，折腾了半天关乔鱼也有点醒了，睁了一双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对方把自己裹成球。
　　“你是谁？”
　　她看着正在给自己拉外套拉链的贺鸣嘟囔着问道。
　　“我是贺鸣，前辈。”
　　“前......辈？”似乎在咀嚼这个词的意思，女孩的眼睛努力睁了睁，“你是谁啊，干嘛叫我前辈，我才不是什么前辈......”
　　“您喝多了，关神。”
　　贺鸣将她的胳膊架起来，搭在自己肩上，稍微一用力，将人整个背了起来，却不留神在车门顶上磕了一下，声音奇响无比，把两个人吓得半死。
　　“没事吧？”陈叔问，“没给孩子撞坏吧？”
　　“我不知道......”贺鸣声音都哆嗦了，“前辈，你还好吗？对不起，疼不疼啊？”
　　关乔鱼似乎是被撞傻了，头埋在贺鸣背上呜呜呜的，不知道在说什么，重新抬头的时候却是在骂人。
　　“王八蛋的叶修，我都说不喝了不喝了，天天叫我来这种鬼地方，我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家的，天天被人叫猥琐，谁要跟你们当兄弟，臭不要脸的，滚开——”
　　“......”
　　贺鸣跟陈叔说了一声，将人往上掂了掂，走进了小区。
　　“我都说了我不是猥琐流，呜呜呜，我不要当猥琐大师......”
　　“没人说你是猥琐流......”
　　“你骗人，他们都说......”
　　“真的没人说，大家都叫你关神呢。”
　　“真的吗？”背上的脑袋突然抬了起来，嗡的一声带起了不少酒气，“哼，我不信，叶修那个死人，就知道推锅，功劳都被他抢了，但是天天收拾烂摊子的还是我们，什么大神啊，我才不管他呢，死白痴，就该被报应......”
　　“嗯，就该被报应。”
　　贺鸣正费力地背着她爬楼梯，这老式的六层小区里没有电梯，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偏偏台阶还贼窄，贺鸣生怕摔了，只得摸黑慢慢地往上移，身上还有个乱动的负重包，苦不堪言的时候发现后背心突然感觉到丝丝的冰凉触感。
　　他听到关乔鱼吸鼻涕的声音。
　　“关神？”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觉得我好是个废物啊，”她说，“如果我还在的话，他大概也不会被那几个傻逼欺负成这样吧，陶轩那窝囊废，除了钱还知道什么，虽然叶修那厮不说，但是那少打的一年比赛，其实就跟剜了他的肝一样......”
　　“......”贺鸣没有说话，只是背着她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像头沉默的狼。
　　“别人不清楚，以为他拉了一组新人回来打联盟赛有多嚣张，其实我知道，他是拿自己的命在赌了，像他这种人，要是打不了比赛，就跟死了没什么差别，超支消耗自己的职业寿命，你以为他现在当领队真的很快乐吗......”
　　“那你呢，”贺鸣道，“你快乐吗？”
　　关乔鱼似乎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又嘟囔了几句，手搭在贺鸣肩膀上伸直，两人重心失衡险些掉下去。
　　“我很快乐——”她说，“我跟叶修不一样！知足者常乐！他就是个白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可惜我就是个废物！”
　　“你不是废物，”贺鸣重新将她在背上固定好，终于爬到了五楼，“你是我永远的大神。”
　　贺鸣将关乔鱼放下，让她靠着墙站好，伸手过去想从她包里翻钥匙，却被对方一把按住，一时间两人鼻息相贴，贺鸣的耳畔能够听到她的呼吸声音。
　　“你要干嘛？”关乔鱼大着舌头脑袋抵在贺鸣肩膀上，手摁着他的手腕，几乎要挂到他身上去了，“我告诉你，我哥可是国防部的，动我小心我让警察抓你。”
　　“......”
　　贺鸣心想这酒品好像确实有点差了，叶修前辈这一手真的有点不太厚道。
　　但心里却没有太多的怨言，只觉得这一刻关乔鱼的气息和体温如此之近，过去这么多年的守望就跟做梦一样实现得仿佛不太真实，一时之间大脑竟然有些卡壳，于是就这么僵在那里，两个人耳畔脸颊贴着，温度烫得几乎要烧坏脑子。
　　正在贺鸣觉得自己神经已经崩坏到想要偏头直接吻过去的时候，单元门开了，一个男人蓬乱着头发打开了楼道的灯。
　　“谁啊大半夜的，”关榕飞戴着一副厚重的眼镜，稍微正了正才看清门口的人，“关乔鱼？你谁啊，放开我妹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贺鸣连忙将关乔鱼拉正，从自己身上拨开，脸上还带着酒醉的绯红，“我是叶修前辈的朋友，关前辈喝醉了，我送她回来。”
　　关榕飞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他，看他穿着不菲，相貌也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自己妹妹在他边上被衬托得跟个烂泥一样实在是有点丢人，于是也懒得计较，让了让身子让他进来，顺便给他换了鞋。
　　“你管叶修叫前辈，你是职业选手？”关榕飞在茶几上拿了根棒棒糖，打量着贺鸣。
　　“目前在义斩战队，还没正式签约，”贺鸣架着关乔鱼，有些费力，“前辈是？”
　　“关榕飞，兴欣的技术顾问，”关榕飞打了个哈欠，朝边上一个房间指了指，“扔在那就行了，谢谢你啊，我先回房间了，没事不要找我。”
　　贺鸣几乎冷汗都要下来，心道这两兄妹有够极品。
　　关乔鱼到了家之后终于老实了点，贺鸣不好给她换衣服，只能用被子帮她盖上，脱了羽绒服外套，倒了杯水在床头，坐在一边歇气。
　　女孩睡着之后的样子安静了许多，头发散乱了不少，有些因为出汗黏在了脸颊边缘。贺鸣盯着，拿湿巾帮她擦了擦，幸好关乔鱼觉得今天见老朋友懒得化妆，免了卸妆的麻烦。
　　关乔鱼的皮肤真的很好，尽管是素颜也还是没什么太多的瑕疵，在昏暗的夜灯之下衬得这张脸上更显年轻。她原本就是长相显小的类型，眼睛也圆圆的，身上虽然没什么肉但脸颊肉嘟嘟的，是个典型的尖下巴小圆脸，很多时候看起来都十分可爱。
　　说起来今天是贺鸣第一次见到真正长大后的她，而不是照片里面的。更何况关乔鱼退役了这么多年，也压根没跟荣耀再产生什么联动，后续的很多时候也没什么了解的渠道。
　　所以贺鸣真的很惊讶和难以置信，竟然能够就这么见到她。
　　原本以为，大概就这么一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他想站上荣耀的舞台，捧上荣耀冠军的奖杯，然后站在那个最高点上，亲口说出她的名字。
　　这样，大概她就能看到他了。
　　他就能找到她了。
　　结果今天竟然就这么阴差阳错地见到了，贺鸣不由得哑然失笑。
　　虽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浪漫与辉煌，但这个样子总感觉也不错。
　　贺鸣坐在地板上，手里捧着一杯水，就这么安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