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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消失的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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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后,王道人称见到了神兽。
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根五彩的羽毛,道是神兽赠与他的。
李旭安大喜,即刻进宫面圣。
翌日,皇帝在华正殿召见王道人和夙衍。
黎国皇帝生得端方大气,美髭髯,说话不疾不徐。
他问:“有大臣说神仙不过是虚妄,在你们看来,神仙真的存在吗?”
王道人虽心虚,但面上镇定自若,道:“回皇上,神仙住在蓬莱仙山,只是我等不能轻易见到而已。”
皇帝叹了口气:“那为何朕寻不到他们呢?”
“朕至今已修建道观几千座,每年派去寻仙之人都有数百。曾有宣称寻得仙踪之人,最后证明不过是为了功名欺瞒朕。”
夙衍道:“神仙爱护子民,皇上不必再修建道观,耗费人力物力,只要诚心等待,他们必然会给予回应。”
“你前半句和裘大说的一模一样,只是他是让我多建道观,你却让我少修。”皇帝笑着摸了摸胡须。
裘大当年宣称寻得仙踪之后被皇帝封王,尚公主,见皇帝免跪,皇亲贵胄无不巴结奉承他,一时风头无两。可被捧得有多高,骗术被拆穿后,摔得就有多惨,皇帝下令将他赐死,且死得十分凄惨。
皇帝道:“你可不要骗孤。”
夙衍道:“皇上明察。”
皇帝往椅背上一靠:“孤自会判别。”
“你们先回去。”皇帝道,他看向身旁的宦官,“让旭安进来。”
李旭安满脸喜色地上了殿:“恭喜父皇得此祥瑞。”
“这差事你办得很好,比你大哥强多了。”皇帝夸赞道,“这次就不赏你了,等你办好下件事,朕一并赏赐。”
“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福气,哪能要赏赐。”李旭安道。
两件事合并赏赐必然不同寻常,况且还提到了太子,李旭安不得不心里生出点希望。
“凉州最近有贼寇兴起,已聚集数千人,你素来喜爱兵马之事,这回就由你带兵去镇压。”
“儿臣领命。”李旭安道。
皇帝摸了摸身下的座椅,身子微微前倾:“朕过几日去北邙山祭天,等你回来,孤给你最想要的东西。”
李旭安双眼微微睁大,却不敢问是不是要给他太子的位置。
皇帝轻轻点了点头:“下去吧。”
李旭安喜不自禁:“谢父皇。”
夙衍出了正殿,还没走出皇宫,耳边响起苍老而嘶哑的声音:“小娃娃,骗了皇帝还想走?”
前方领路的内侍毫无所觉,王道人也一无所知的模样。
两旁的鲜花争奇斗艳,离他最近的宫人在七八丈远处打扫着地面。
夙衍于是也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叫夙衍是吧,”那声音似乎笑了一声,“只有你听得见。”
夙衍没吭声,路过假山时找机会躲了进去。
“谁?”他小声道。
“我乃护佑天子,镇守皇宫之龙。”那声音道,随即又问,“你是哪个王爷派来的?太子、三王爷、四王爷,抑或是?”
他独独跳过了二王爷,夙衍道:“你支持二王爷?”
“我身为皇帝的守护神兽,怎会有倾向,我只是看他为人正派,有谋略……”
夙衍打断他:“你是龙神,你支持的是二王爷,也就意味着他会是下一任皇帝,而不是当今太子顺利登基?”
龙神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问出来,反而三两句就被套了话。
他默了默,还是解释道:“我只是看好他,真正即位的是谁还要看老皇帝,本龙就是无聊打发时间而已。”
“为什么只有我能听到你说的话?”夙衍还有个疑问。
龙神不想多说,多说多错,反正夙衍也无害人之心,于是不耐烦道:“你走罢。”
夙衍还待问几句,龙神刮了一阵怪风,将他吹出了假山。
前面带路的内侍见没人,回头来找,正好撞见,焦急道:“夙大人怎么走丢了。”
夙衍赔不是:“不好意思,走错了路。”
“那大人接下来可跟紧了,我们快一点,王道长在前面等着呢。”内侍也没多说什么,带他离开了皇宫。
刚回到家不久,皇上的赏赐便到了。
夙衍对吉佶道:“你要哪个?”
吉佶将那些赏赐一件件往吉屋放,最终只有一架流光溢彩的屏风被放了进去。
吉佶将屏风挪到床边,隔出一个卧房。
屏风上的画很简洁,大片的云雾下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偶尔几匹牛马点缀其间。屏风下有一个新的阵法,吉佶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整个吉屋就又被染成红色。
“好痛……”吉佶忽然头痛欲裂。
“怎么了?”夙衍在屋外听到,有些不安。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他把手伸过去想轻拍吉屋,又缩了回来,焦急地看着吉屋的花纹不停地游转。
花纹比往常游动得更快,有些竟在猛烈冲击着平时避之唯恐不及的那块墙角。
前面的花纹散去,后面的立马补上,前仆后继。
终于,一个花纹冲了进去。
像打开一个豁口似的,后面的顺着钻进这块无人禁区,徜徉一番后又游荡出去。
这块墙角的边界终于松动,和墙面逐渐融为一体,爬满自由自在的花纹。
吉佶脑子一阵一阵地疼,像有鞭子在抽打,每打一次都会有一幅画面闪现。有时是他跟族人们一起在花丛中跳舞,有时是母亲在给他编织出行的口袋,有时是一个老爷爷让他们排成排,逐一打手板……
“夙衍。”吉佶无意识地叫了一声。
夙衍定住,仿佛被什么东西慑了魂魄。
这里天地间混沌一片,万物灵智未开。
银色的光芒在稀薄的雾气中跃动,然后到夙衍面前,似乎好奇地打量他。
夙衍问:“你是?”
只有草间的虫鸣应和着山里的回声,光芒没有回答,像个孩子般蹦蹦跳跳地裹挟着雾气跑远。
夙衍追着它,跑过山川河流,跑过白天黑夜,跑过日月星辰。
像是过了许久,或许是几年几十年,又或许是几百几千年,光芒时不时会回过头看他一眼又跑走。
直到他有一次躺在草地上,双手交叠在脑后,看着斗转星移,日月变换。
他听见一声脆生生的:“你是什么?”
光芒在雾气中似乎歪着头看着他。
有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而生而不辞,功成不名有,衣养万物而不为主,常无欲,可名于小;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为大。以其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
大道化为无形,天地间的气运开始运转,将夙衍送出这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