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屋》龙四象树

5、 太子

　　洞穴阴暗而潮湿，几个低级的蚀骨妖一步步朝着一坨不明物体围拢，背后是一双双贪婪地注视着的眼睛。
　　这里是妖域中最混乱的地界，名为十八暗。
　　十八暗的地下洞穴曲折复杂，本是胆小懦弱的鼠妖们生活之处，但自从大多数犯罪的妖都被扔往这里，盗窃、抢劫、挖心食髓之事时不时发生，它已成为妖域名副其实的牢狱。
　　在第一只蚀骨妖碰上脖颈时，芒极醒了过来。
　　和夙衍分别后，他凭借上古妖兽的传承到妖域。
　　与守卫发生一场恶战后，最终被擒，又惊险逃脱。
　　眼下，要对付眼前这几只想趁火打劫的人并不难，难的是周围还有其他冒着绿光的眼睛。
　　芒极暴起，直接斩杀距离最近的三只妖怪，其余几只蚀骨妖被威慑住，不敢前进。
　　芒极的腰部流出大量鲜血，那些贪婪的妖龇着牙绕着他走了半天后，终于忍受不住鲜血的香甜，凶狠地扑向前去。
　　背后的绿油油的眼睛也趁机从黑暗中现身，随时准备捞一块肉。
　　一场腥风血雨的战斗过后，重伤的芒极终究敌不过，不甘地晕死过去。
　　妖怪们撕咬他的皮肉，准备大快朵颐。
　　忽然，一只愉悦地嚼着皮肉的蚀骨妖爆裂开来，血块四散，地上滚着他似愉快又似震惊的眼珠。
　　正竭力扑上前的妖怪们警惕地缩回手，小心地张望。
　　凶暴的气息越来越近。
　　“滚。”
　　所有妖怪立马作鸟兽散，生怕晚了一步。
　　来人拎起破布一样的芒极，离开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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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夙衍，醒醒。”
　　夙衍睁眼，见吉佶担忧地望着他，道：“怎么了？”
　　“你睡两天两夜了，好些人过来，”吉佶一手拉着他的袖子，一手指着门外，“又来了。”
　　“夙大人在吗？”
　　太子府的老管家带着几个大箱子，恭敬地站在门外。
　　夙衍打开门：“您是？”
　　箱子抬进门，打开，里面全是金银珠宝。
　　老管家介绍完自己后，道：“今晚设宴，还请夙大人赏脸。”
　　夙衍和太子从没打过照面，对钱财之物也不感兴趣，道：“您还是请回罢。”
　　但老管家却直接跪下了。
　　“您这是做什么？”夙衍赶紧上前扶起。
　　“太子自幼丧母，一个人在皇宫孤苦伶仃地长大，空有太子名号，想得到皇上的关注却不能。如今皇上热衷仙道，他却难尽孝道。还请苏先生怜太子对皇上的一片赤诚之心，也可怜老奴对太子一番心意。” 老管家挣扎着不起来，“如今您是他尽孝道的唯一希望了。”
　　太子是前皇后的儿子，前皇后难产而死，孩子刚生下就被立为太子。没有母亲，太子也自然得不到皇上的喜爱。而三王爷是当今皇后的儿子，皇上经常夸其像自己，若不是大臣劝谏，怕是太子早已被废。
　　不过夙衍并不想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一无名小卒，卷入皇家之事只有当炮灰的份。
　　“三王爷的玉床……”老管家压低声音道，“那样的物件，太子府上还有几样，您今晚可去瞧一瞧。”
　　这倒是正中夙衍下怀了，他不由得点点头。
　　老管家功成身退，出了门。
　　三王爷府里，李旭安将手里的茶杯朝桌上重重一放。
　　沉闷的声响让来报的暗卫心下一跳，暗道夙衍命不久矣。
　　果然，他听见三王爷阴森森地道：“既然此人不能为我所用，那就不能留。你们做事小心点，不能落下把柄。”
　　当晚，圆月当空，夜色一片大好。
　　太子府，众人忙上忙下，一盘盘珍馐佳酿不断往里送，歌女弹奏雅乐，舞女舞姿曼妙。
　　“曲是好曲，”太子轻打着节拍，问夙衍，“词如何？”
　　歌女唱庭院中的花有些落败，哀伤忧愁。
　　夙衍欣赏不来这种矫揉造作，花落了，树就会结果，笑都来不及。
　　不过坐这半天，夙衍也看出来了，太子虽长得浓眉方脸，但脂粉敷面，且颇喜爱儒雅之事。
　　“歌词婉约，声声入人心。”夙衍违心地大加赞赏。
　　“有眼光，词是我写的。”太子洋洋得意，“来，当浮一大白。”
　　话音未落，就远远听得一句李旭安的声音：“皇兄怎有好酒也不叫上我们？”
　　一个小仆这才匆忙跑到太子面前禀告，说二王爷与三王爷来了。
　　二王爷李子晏生得形貌昳丽，穿着玄色四爪龙纹长袍，神态端方。
　　太子收起笑脸：“两位弟弟今晚如何来了？”
　　李旭安自顾坐下，让婢女加两双筷。
　　“你就不怕有毒？”太子看似玩笑道。
　　“太子一向心地慈善，怎会如此对自己的弟弟，更何况，父皇也不答应。”
　　李旭安说罢转脸对夙衍道：“夙大人，你说呢？”
　　夙衍有点被原配逮到见小三的尴尬，咳了一声，道：“您说的是。”
　　正说着，又有小仆到太子身旁低声耳语了几句。
　　太子道：“让他进来。”
　　“各位皇兄都在啊，真是赶巧了。”
　　人未至，声先到，四王爷李子振一身环佩叮当地进来，还顺便从路过的婢女手上拿走一串葡萄。
　　太子对他倒是颇有好脸：“给四弟添双筷子。”
　　几杯酒下肚后，李子振道：“听说夙大人会仙术，可否让我们见识见识。”
　　“不过是些小术法罢了。”
　　夙衍没有推辞，随意施了几个妖术，让酒碗浮于空中，或是让酒壶自己倒酒。
　　“果然是高人。”李子振起身鼓掌，“三哥，你可真是捡了个宝啊。”
　　太子怀疑一直跟着自己混的李子振是不是真心的，明明是他要拉拢的人，什么叫三弟捡的宝？
　　太子不满道：“四弟说得不对，他是被父皇亲自册封的官，可不是什么三弟的人。”
　　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大哥这话什么意思？”李子振道。
　　“没什么意思。”太子道，他越想越不是滋味，“我还想问你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李子振毫不在意道。
　　太子啪地把筷子拍在桌上，原本就不和谐的气氛忽然紧张起来。
　　李子振站起身，懒洋洋道：“大哥别往心里去，你看人家都不在意，你又是何必。”
　　夙衍知道今夜必定牵扯到自己，但无论如何没料到理由是如此清奇。
　　太子显然喝醉了，不知想到了什么，指着李旭安道：“告诉你，这个位子是我母后用命换来的，你想要也让你母亲用命换去！”
　　老管家赶紧带着众仆人退下。
　　李旭安嘴角缓缓拉开一个笑，只一个小激将法就让太子入了圈套，他都没有点成就感。
　　二王爷扯扯太子的衣角：“皇兄慎言。”
　　太子说完也意识到自己过了头：“我不胜酒力，方才都是胡言，先回去休息了，你们自便。”
　　李旭安轻嗤一声，看了李子振一眼，李子振起身跟上，两人一同离去。
　　太子气得将面前的酒碗哗啦一声拂倒在地。
　　夙衍也跟着起身告辞，身后隐隐传来说话声，不由得脚步慢了下来。
　　“你知道李子振为何如此吗？” 是二王爷李子晏的声音，“你可能不知道，四弟原本就是三弟一边的。”
　　“皇兄心地纯善、儒雅知礼，只是却太过拘泥于所谓的名声，反而显得优柔寡断，缺少威信。”
　　太子没有吭声，不知道是暗自生气，还是听了进去。
　　“如今父皇越来越看重三弟，当年的愧疚过了这许多年又能剩下几分，”李子晏言辞恳切， “皇兄不要再沉迷诗词歌赋了，三弟只怕已经胜券在握了。”
　　太子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你说这些是想挑起我和他之间的斗争吧，你呢，想渔翁得利？”
　　片刻的静默后，李子晏道：“我言尽于此，皇兄保重。”
　　夙衍快步离开，身后传来碗碟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的声音，太子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过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是一边的，在这假惺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