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屋》龙四象树

3、芒极

　　芒极是一只长得不像豹子的豹子精，一生下来就因为长相被无情抛弃。
　　他皮肉腐烂，四处挣扎求生时，曾有算命的说这就是他的命。
　　被抛弃，然后凄惨的死去。
　　什么是命？
　　他冷笑一声，隐在山的夹缝里，看着在搜寻他的人。
　　他忽然顿了一下，转身几个腾跃离开此地。
　　夙衍和王道人赶到北邙山，山下的村夫听闻他们来找仙迹，忙不迭地来问他们要不要带路，给两贯钱就行。
　　收到两贯钱后，村夫把路带到一半便不走了，指着前方道：“就在上面。”
　　上山只有一条路，夙衍二人也没多计较，继续往上走。
　　不多久，前方隐隐传来说话声。
　　“……都五天了怎么还没找到。”
　　“我们已布下天罗地网，要抓到不过是这两天的事。”
　　夙衍和王道人自觉地停下脚步，听了起来。
　　一个声音幽幽地传来：“说起来那芒极可是神兽，我们辛辛苦苦抓来给三师兄吃，他倒是长了功力，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所有人都没有接话，各有各的心思。
　　半晌，一个带着哭腔的童音道：“三师兄为救师父而受伤，你们当时只顾自己逃，如今又不肯去抓芒极……呜呜呜……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小师弟，话不是这么说的。四师弟虽然话说得难听，但也没耽误他布陷阱啊——他出的力可比你多。”
　　小师弟还在继续呜咽：“大师兄，二师兄，难道你们就忍心看着三师兄死么？”
　　“胡说什么，”似乎是大师兄的人沉声道，“还没抓到芒极，我们自己倒要先乱了。小师弟，你先去河边打点水冷静冷静。”
　　小师弟朝夙衍和王道人这边匆匆过来，夙衍打算避开，却没想到王道人踱步现身道：“各位师侄好啊。”
　　夙衍诧异地望了王道人一眼，然后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师叔，您怎么在这儿？” 小师弟惊讶道。
　　另外三人也一齐望了过来，颇有些讶异，随即向王道人行礼道：“师叔。”
　　如果没看错，夙衍发现其中一个青衣白卦之人露出了一丝鄙夷之色。
　　王道人道：“我奉三王爷之命来此查探有关仙迹之事。”
　　如今看来，仙迹指的就是芒极。
　　“我们奉师父之命来此捉拿芒极。”大师兄也没避讳，反正是业内都知晓的事。
　　“那芒极受了伤，此刻正躲在此山，不知师叔能否助我们一臂之力？”小师弟拱手脆生生道。
　　王道人道：“那是自然。”
　　这几师兄弟来得早，得的消息也多，还布了陷阱，他当然乐得捡便宜。
　　大师兄在小师弟说话之时就露出不同意之色，但王道人脸皮厚，答应得快，又是长辈，他也不好当面直言。
　　三人在前面走，小师弟跟着王道人和夙衍落在后面。
　　小师弟问王道人：“师叔，他是谁啊？”
　　他指的是夙衍。
　　王道人道：“三王爷指给我的随从。”
　　“他本事大吗？那芒极虽说重伤，一般人可降不住。”小师弟满脸担忧。
　　“小的很。”王道人睨着夙衍道。
　　小师弟看起来更担忧了。
　　“你说说芒极什么样，我也好帮上忙。”
　　“他长得像豹子又不是很像，全身雪白，背部生有肉翅。”
　　“竟然是他。”王道人喃喃道。
　　他曾翻阅过宗门里一本几乎无人问津的古书，里面记载了一种天生灵智的妖兽，似豹非豹，长有肉翅，善于隐藏，修炼迅速，但进阶难，每次进阶都是一次死里逃生。
　　一行人边走边查看陷阱，小师弟自告奋勇先去查探，不久一脸兴奋地跑回来，“我看到了脚印！”
　　众人跟着他到陷阱处，几个凌乱的脚印显出挣扎过的痕迹。
　　几人沿着脚印来到一处洞穴，洞门口只随便用杂草掩饰了一番，看得出主人的敷衍，一点也不符合芒极善于隐藏的特质。
　　大师兄退后几步，道：“小师弟，你留在外面。”
　　小师弟不干：“不行，我也要去。”
　　“你此刻还在胡闹什么，”大师兄皱眉，“你功力不深，去了也是添乱，就在外面守着，要是他逃出来，你就用师父给你的法宝把他套进去。”
　　小师弟听话地点点头。
　　洞穴不大，仅容一人通过，通道蜿蜒曲折，偶有飞石往下掉。
　　夙衍跟着几人边施法边往里走，越往深处走，洞穴两旁渐渐出现打斗的痕迹。
　　一行人加速往前赶，时不时听见些似乎是洞穴坍塌的声音。
　　通道最尽头，芒极正和另一行人紧张地对峙。
　　战斗已告一段落，地上躺着两个残缺的尸体。
　　他舔了一口手指上的鲜血，咧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
　　“你不是说他已经重伤了吗？”一个半边脸被抓烂的道士半跪着撑在地上。
　　“我当初亲眼所见还能有假？”一个蓝色麻衣的剑客道，“没想到都快死了还这么能打。”
　　“明明是妖，却硬说成仙迹。”道士吐了口唾沫，恨恨道，“我回去定要禀告太子，让他治你欺瞒之罪。”
　　“那我就让你不能回去。”剑客将他推了出去。
　　芒极直取道士的心脏，又立马回身，指甲化为利剑，刺穿背后偷袭的剑客。
　　却在抽出时，被剑客抓住了手。
　　他正要斩断剑客的手时，却发现此人血中带毒。
　　“操！”他狠狠地踢开剑客，运起妖力驱毒。
　　毒气不断往刚修复的神魂裂缝里钻，识海又传来外来人闯入洞穴的声音，他烦躁起来。
　　夙衍一行人终于来到通道的尽头。
　　尽头是一个巨型洞穴，地面伸出的高高低低的石柱上穿插着各式各样的尸体，鲜血顺着流下，在地面汇成一张红色的大网。
　　芒极就坐在中间一个最高且最平坦的石台上，闭着眼打坐。
　　没有人先动手，互相觑着对方，似乎都想坐收渔翁之利。
　　芒极心中更加烦闷，他睁开眼，阴鸷的眼神越发狠厉。
　　王道人先攻了过去，一剑指向芒极额间的竖纹。
　　据古书记载，此兽额间若开，即是天眼；未开，便是命门。
　　芒极已是强弩之末，如今全凭一番意志。王道人全力攻过来时，他也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只听轰然一声，石台炸裂，众人眼前一片昏暗。
　　芒极与王道人双双倒了下去。
　　芒极化为原型，全身剧毒扩散，由雪白转为乌青。
　　夙衍试着朝芒极走过去，大师兄拦住他，两个师弟也上前剑指地上的王道人。
　　“把芒极交给我，不然杀了他。”大师兄道。
　　那真是无所谓，夙衍微微一笑：“请便。”
　　“师兄，我们就先杀了这姓王的走狗。”两师弟的其中一人道，说罢就挥剑向下。
　　不知是否是生死存亡的危机感逼得王道人醒了过来，他及时滚了两圈，避开了剑。
　　“兔崽子竟敢杀你师叔，老子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王道人喘了两口气没喘匀。
　　“呸！妄称什么师叔，不过是只被师门撵出的狗罢了。”
　　王道人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哑了一瞬，接着目光陡然一变。
　　这边厢一行人开始内战——不解决几个师兄弟，他们也带不走芒极。
　　而另一边，芒极悄然吸收着地上的血，乌青逐渐转为丹红。
　　等几人看到之时，地上早已没了芒极的影子。
　　“他逃了。”大师兄道，“快先停手！”
　　王道人杀红了眼，几个兔崽子敢趁他病，他就先要了他们的命。
　　师兄弟三人急着向外跑，夙衍便收了手。
　　几人且战且退，到了洞外。
　　一个暗器袭来，夙衍惊觉躲开。
　　施暗器的正是洞外一直守着的小师弟。
　　“把他装进去。”大师兄道。
　　夙衍只见小师弟拿出一面镜子，隐约见到“北臧”两字后，眼前唯余白茫茫一片空地。
　　白光太强，他闭了下眼。
　　等他再睁开眼时，地上躺着一个人，正是芒极。
　　“你也进来了？”芒极道。
　　“嗯。”夙衍点头，他们都被装进了镜子里。
　　“还以为你能救我一救。”芒极道。
　　夙衍和芒极曾在侯导家有过一面之缘，在洞中见到芒极后，他本打算借机放走他，没想到天算不如人算，两人都被抓了进来。
　　夙衍摸索地面，想要找出镜面的机关，忽然感到袖中的吉屋在不断震动。
　　这是吉佶在问他能不能出来的信号。
　　在有外人在时，吉佶几乎从来没有这样过，“怎么了？”夙衍问。
　　“我能带你们出去。”吉佶道。
　　吉屋一直有排斥反应，如果不是被控制住，它早就自己跑出去了。
　　芒极饶有兴趣地看着说话的小妖，道：“天底下竟还有这么小的妖怪。”
　　“像你这种神兽，天底下也没几只。”夙衍道。
　　镜子里关了三只妖怪，两个都不一般。
　　“过奖，”芒极道，“我也就见过我一只。”
　　吉屋还在闹腾，三人也不多留，随着吉屋离开镜子。
　　镜子外，王道人和四个师兄弟躺在地上，鼻息微弱。
　　夙衍和芒极对视一眼，想来应是双方拼杀，两败俱伤。
　　芒极随即告辞：“此地已经暴露，我还要养伤，先走一步。”
　　夙衍也不多留，带上昏迷的王道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