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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两人刚出电梯口就听见包厢里传出闹哄哄的声音,听起来人还挺多的,包厢门口站着个清清瘦瘦的帅哥,正拿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那神情活像一个忘记去接小孩放学的老妈子。

      他抬头看向电梯处,突然大叫起来,“周晚!”
      随后看到周晚身边的颂时宜,又惊呼了一声,“大侠!”

      颂时宜朝他抬了抬下巴。

      邓什什快步走到周晚旁边,睁着一双乱瞄的大眼,捂着嘴巴悄咪咪地说,“难怪不回信息呢,原来啊~~~”
      周晚在暗处掐了一把他的手臂,示意他别说了,嗯。

      颂时宜看着他俩,微微眯眼。

      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一大半人了,见他们仨进来,不少人热情地打着招呼,周晚看着他们的脸,感觉全都不认识。

      颂时宜环视一周,以前清瘦挺拔的课代表变成了大腹便便的京城老爷们,怀孕的女人和生了孩子的妈妈围城一个小圈,正在分享着自己的育儿心得,未婚的则在交流的自己恋爱经历。
      他们仨坐在了一个角落的位置。

      人陆陆续续到齐,服务员开始上菜,除了以前吃习惯的几个小菜,更多的是大鱼大肉,当年做学生仔荷包羞涩,如今终于能随心所欲点当年想吃的“贵菜”了,再来点烟酒,酒肉穿肠后便卷着大舌头吹牛,这就是成年人的饭局。

      那排长队打来的一小盒饭,占据大半书桌的参考书,现已全部变成了一桌酒肉,还有各自携带在身上的名片。
      唠叨的话不再是那几个菜快把人吃吐了,而是多多关照,有相关业务记得联系。

      “好久不见啦,我们干一杯!”纪律委员估计喝得上头了,以前严肃又正经,斯斯文文的一个人,如今居然带头起哄了。
      “好呀、好呀。”一桌子人七嘴八舌地附和。

      没想到这群人喝完一桌又下一桌,周晚硬生生被邓什什拉起来,围着桌子和大家干了一杯,颂时宜也站起来,有说有笑地寒暄着最近的生活。

      其中不乏炫耀的,这个年纪的人,出社会打磨了几年,其实还在迷茫地摸索着前路,但只要一旦学到一点儿皮毛,就马上要说出来,证明自己活得很好,以便要获得他人的认同与称赞。

      周晚没什么兴趣和他们聊天,坐下继续安静地吃饭。

      她曾会为了融入不了大家而焦虑失眠,来此次聚会之前依旧不安,她没想到的是,如今听着大家的互相吹捧,她居然还能心无旁骛地在一旁吃自己的饭,想自己的事,原来经历得多,早已懂得心平气和,这也谈不上在乎或不在乎了。

      周晚伸手夹了一个咕噜肉,颂时宜也坐回一旁吃饭,她吃得很慢。
      邓什什喝酒去了,剩下她们两人,都不说话,安静的角落和热闹的包厢仿佛形成了两个世界。

      “现在做什么?”颂时宜率先打破沉默。
      “......插画师,你呢?”周晚思索了一下才说。

      两人聊了点无关痛痒的话题,处处透露出成年人体面和疏离。

      这时陈晓卿走到她们中间,“没想到你们会来。”
      颂时宜淡淡地嗯了一声。

      邓什什这时正好酒过三巡,回到周晚旁边,对着陈晓卿说,“你没想到的多了去了。”

      陈晓卿没在意邓什什脸上的戾气,她笑了一下,“一杯泯恩仇。”说完,自顾自地把酒杯里的酒喝了。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她这话是对着周晚说的。
      “挺好的。”周晚面无表情地回答。

      邓什什不屑地嗤了一声。

      “你们俩一起来的?”陈晓卿又问。
      颂时宜不悦地看着陈晓卿,听到这话的周晚瞬时噎住,一口饭菜在嘴里都忘记嚼碎了。

      邓什什瞠目欲裂,大声道,“和你有关系吗?大姐,你喝的假酒啊?去厕所洗把脸醒醒吧!”

      幸好包厢热闹得很,没人留意这小小的角落发生的不愉快,陈晓卿刚想说话,就听见有人喊着要拍大合照。

      酒足饭饱,大家脸上都露出一股憨态。

      咔嚓一声,大家纷纷打开隔空传送,说每次聚会都要拍一张,好好保存起来,方便纪念大家的样子。
      周晚和颂时宜并肩靠着,脸上都带着微笑,周晚想,大概没有下一次了吧。

      照片这种东西不过是生命的碎壳,青葱的岁月已过去,时光流逝滋味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六年的分别,六年的牵挂。

      酒阑人散,颂时宜到廊接电话去了,周晚看着她的背影还没回神。

      邓什什啧了一声,一副知情人的口吻,“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呢?”
      “……”

      接完电话回来的颂时宜表情不太好看,“你怎么回家?”周颂时宜点了点周晚的肩膀。

      “我妈来接,你呢?”

      颂时宜皱眉点点头,心情似乎很不好,“我有点事。”

      周晚不欲多问,“那你注意安全。”

      她们俩先后离席,一起来的人没有一起离开,大家的眼神都有点微妙。

      周晚走到楼下的时候,母亲叶玉兰已经在小汽车里在等她了。
      颂时宜倚在二楼小窗边看着她的背影。

      “怎么样呀,吃得开心吗?”叶玉兰的语气很轻松,但仔细看看,她的眼角红红的,周晚很想装作没看见,但是实在忍不住。
      “那人又对你动手了?”周晚平静地问。

      “那是你爸,怎么说话的。”叶玉兰语气有些责备的成分,周晚听到后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出声,算了。

      “他就那样了。”叶玉兰又说,周晚不再搭理她,转头看向玻璃窗外,寂静的道路上只有几盏路灯,孤独又寂寥。

      一路无言,汽车驶入小区的地下车库,小区是近两年的新楼盘,环境一等一的好,晚上不少人在楼下散步、遛狗。

      入住的第一天周晚来过,因那人顾名思义说要打造一个其乐融融的家庭,她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搬了过来,吃了顿饭后,此外,没踏进半步。

      “哟,大小姐回来了?怎么,接到你的乖女儿了?”一打开门,就听见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坐在真皮沙发上,满脸讽刺和阴毒,他是周晚的父亲,周进雄。
      弟弟妹妹不在家,周晚一句话都没说,瞄了周进雄一眼,直接往房间走去。

      “女人就是晦气,回个家都不说话,哑巴了你!!你这个**养大的东西!”

      也许是周晚没有对他表现出毕恭毕敬的态度,周进雄自尊心受挫,他越说越激动,扯过叶玉兰反手就是一巴掌。

      叶玉兰被打了也不作声,于她而言是家常便饭,转身进厨房收拾。

      周晚听见啪的一声也没什么反应,表情麻木地把房间门关上。
      她不是没有为叶玉兰做过反抗。

      叶玉兰每次受委屈就跑到周晚面前哭诉,可能受父亲影响,她身上也存在一些暴力因子,并且也只敢对内,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周晚当情绪垃圾桶久了,自然烦躁了,在叶玉兰又一次被打时,她第一次拿起椅子和周进雄干了一架,尽管直接被打进医院,她居然觉得很痛快。

      只是气出了,最后夫妻和好时会双双责备周晚多管闲事,久而久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周晚不再做了。

      男人走到周晚房间门口,把门踢得砰砰作响,嘴上一直在臭骂着什么就该把你养大了送去卖,女人不就那里最值钱诸如此类的。

      这门的质量还不错,以前家里那个破门一脚就能被踹开。周晚平静地躺在房间的毛毯上,觉得自己像一条快要溺毙的鱼。

      叶玉兰是剖腹产的,由于第一次生孩子没经验,不知道要给医生塞红包,结果最后缝针的时候受尽折磨,时至今日,她肚子上还有大大的一条蜈蚣似的疤痕。

      孩子出生本应该是喜悦的一件事,没想到在手术室外面等候的周进雄得知生了个女孩,直接把医院手术门都踢烂了。
      接着又对所有的亲戚破口大骂,甚至把周晚的外婆赶走。

      周晚的爷爷拉着他,劝他离婚,生不出男孩的女人要带有什么用?
      周进雄又不依,他认为发妻不可欺,只好一声不吭地走了,结果是整整七天没来过医院。

      周晚小时候的过的是有一顿没下顿的日子,父亲不愿意工作,也不准母亲上班,他认为女人不能抛头露面,没收入,一家三口只好住在奶奶那,那是她童年的家。

      奶奶负责买菜,母亲负责煮饭,才算有一日三餐,吃得也很简单,一天中必有一条五块钱的草鱼,偶尔有豆芽汤。

      母亲和奶奶经常会给周晚加餐,她身体不好,奶奶经常买几块钱的猪肉煮成猪肉水,让周晚喝完了再把猪肉渣吃掉,那是她独有的一份吃食。

      周进雄爱赌钱,奶奶家在巷头,他就在巷尾赌钱,大家都知道,这玩意儿肯定输得多。
      每当输钱了,周进雄就会怪周晚给他带来了晦气,紧接着从巷尾处风风火火冲回房子二楼,一脚房间门踢开,把周晚拉出来,狠狠地揍她一顿,以发泄心头的怨气。

      因为奶奶和叶玉兰的求饶声以及周晚吓出的尿液都能让他找回男人的尊严。

      周晚记得在五岁那年,周进雄喝了酒,把一整个米缸举起来往自己身上砸,奶奶为护着周晚,硬生生扛下这一击,然后晕倒了。
      她还记得那个混乱的场面,有救护车,老街坊,还有专门跑来看戏的人。

      后来,每当周晚听见周进雄从巷尾一路走来的骂声,她的尿液就会不自觉顺着大腿流下。

      周晚不会哭,因为叶玉兰告诉她,哭了会被打得更惨,所以每每被打,周晚都会忍着不哭,她不想被打得更疼。

      偶尔良心过意不去,周进雄也会哄哄周晚,说是爸爸刚刚心情不好,小孩儿不记事,就别难过了。
      再塞给周晚几毛钱,打发乞丐似的,让她自己去村口的小卖部买几包无花果干吃。

      有一回刚上完药的周晚拿着周进雄给的这几毛钱去小卖部买了条泡泡球,边往家走边打开,没想到摔了一觉。
      几个圆圆的西瓜味泡泡球滚了一地,五颜六色的表面沾满了灰尘,脏了,吃不了了。

      周晚爬起来,膝盖磕出血了,她走得很慢,快到家的时候发现周进雄在巷口和一群朋友聊天。

      周进雄开玩笑和别人说:“我本来不想要这个女儿,没想到还是生了,那我想我就完了,哎呀!完了完了!那就叫周晚吧。”
      旁人听的哈哈大笑。

      不知道是膝盖太疼还是喜欢吃的泡泡球没了,小小的周晚躲在门后哭了。
      原来这世上还真有血缘最亲近的人用着最轻松的语气,说着最戳人心窝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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