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姜懿娉

7、七

　　终于文波要去国外了。也不是太长的时间，就半年时间吧。因为分离，同文波、馨及赵杰声四人去蓝星跳了最后一场舞。我可自文波的目光之中看到他对我的珍惜。那是一种纯净的、没有负担、无所保留的珍惜。我的手被他握在掌心里，心中充满感动。他就像一个弟弟，年轻的心，毫无理由地爱着，没有退路。他紧紧地拥着我，一直絮絮地说着惜别的话，我的心，终于撑不住了。能够有这样的一个弟弟终生相依也不错啊，我开始回应他。而他，心神激荡之下，吻了我。

　　半年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文波回来的那天，我正好在同馨吃饭。挂掉文波的电话，馨说：“我哥哥发誓要娶你呢。”“你们真是不错的一对儿。你会嫁给他的吧？”看我不说话，馨再说。“没可能的。”我想都没想便冲口说。馨失望，犹豫片刻，忽然问：“你心里另外有人？我有一种感觉……”我心剧跳，一刹间猝然失色：“你说什么？”“你——不会爱的是赵杰声吧？”馨鼓起勇气看着我。“哦，不。”我舒一口气，努力调整和镇定自己。“怎么可能呢？”我同馨夸张地笑。

　　馨一张笑脸绽开来，我忍不住感叹：年轻的爱是多么地单纯啊，可以毫无顾忌地亮起旗帜，可以沉醉，可以幸福，可以魂牵梦系，也可以患得患失……而我，从踏入□□纸业的那一天起，便注定这一辈子都不能如此。十年的时间，我同傅虽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但我知道，这并不能抹去朱平同傅两个人相互引诱又相互抗拒的事实。我同他，无论在人前如何地冷静同严肃，在感情的问题上到底还是迷失了自己。

　　同馨分开，回到办公室，傅还在，忍不住走至他跟前，看定他浓发的头颅。傅翻着桌上的文件，也不抬头，只是问：“吃过了？”我不吱声。他一双手按在文件夹上，也不抬头，就那么僵硬地坐着，意识到什么。都这个年龄了，儿子都那么大了，仍然解不开感情的结。而我，竟然这么爱他。

　　我的泪水滚落下来，转回身，我坐回自己的办公室。傅一直没有抬头，甚至没有变换姿势。忽然之间我不知我这一辈子应该怎么办，我是个孤儿，始终没有享受到家庭的温暖，一生当中我至少应该成一次家，生一个孩子，嫁给文波我会衣食无忧，甚至我还可凭空得到一个妹妹——馨会好好待我的，为什么我不这样做呢？

　　我给文波打电话，告诉他晚上可以一起出去。趁空去洗手间洗把脸，再回到办公室时，傅已经不在了。一下午他都没有回来。餐馆里，我同文波对面坐着，如同两同学，聊一些很轻松的话题，又聊起馨同赵杰声。馨同赵杰声进展顺利，也许三两年便可结婚吧，文波说。正常的女人都是这样的，我喝一口酒，不说话。

　　“朱平，你嫁给我好吗？”过半天，文波忽然问我。我抬起头来目注他，嫁给他，他要我嫁给他，朱平一样可以嫁人的吗？我不说话，文波忽然便紧张了。“朱平，你愿意嫁给我吗？”文波目不转睛地等待着我的回答。我该回答什么？“能嫁给一个像你这样的人，这一生，肯定会是幸福的。”我仍心痛，但我知道这句话是从自己心底说出的。文波狂喜地抓住我的双手：“你肯答应吗？”我垂下自己的头，沉默半天，终于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是。”

　　十年来一直下意识地推拒着来自于各方各面的情感的压力，而今天，朱平终于还是答应把自己嫁出去了，我的心内没有欣喜，只有无穷的悲哀，另添无数的无奈。当夜文波送我回去，要改天同他父母聚一次，商量一下婚期。十年了，该做的一切我都已做，也许，现在正是我应该离去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