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姜懿娉

6、六

　　在蓝星同文波跳了很多支舞，看衣鬓飘香，情迷情醉，度过一个至为轻松的周末。接下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常常同馨、文波在一起，有时还有赵杰声。我将自己的心慢慢地梳理着，愿融入这样一群年轻的人们当中，不杂一点心事。越来越多的时间耽在蓝星中跳舞，听着一曲又一曲的靡靡之音，有时感觉自己像极当年大上海中的亡国奴，分明繁华已尽，却仍纸醉金迷。

　　在情意缠绵的曲子当中，我一夜比一夜久地同文波缓缓地、极之默契合拍地跳着。倘若我年轻一些，我愿意有文波这样一个男朋友，被爱护、被照顾，没有一丝生活的忧虑。然而我的心已不再年轻，我的心已经被我在漫长的岁月当中磨得无限疲惫苍老了，你能有办法使一颗被思念被痛苦折磨得枯萎不堪的花重新焕发生机吗？

　　我愿自己堕落，享乐当前，永不思想前尘后事，但终于有一日，当文波轻轻地带一带我，我缓缓地旋过半个圈时，在那里，我看到了傅。灯光闪烁，人影幢幢，我怀疑自己的眼睛，但那个身影刻骨铭心，化成灰我也认得。他只有一个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就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在音乐声中，忽然我感情恣肆，不能控制自己，两双眼睛在旋转的灯光同音乐中纠缠。白天，都是全副武装，武装到心的人，晚上，终于在这喧哗的环境中卸落。我以为他并不在意文波天天站在公司门口等我，我以为他并不在意我麻醉自我，尝试着将那样的一份无望的爱溺杀，但他终于也有失控的时候。

　　半支舞结束后，傅已离座而去了。并没有同文波、馨及赵杰声即刻离去，但在后半场中，我可一直感觉到傅的那双眼睛，自旋转的灯光中漏下来看着我。我心刺痛，只有傅，才是那个与我对等的人，哪怕他有他的子，他的妻，哪怕两个人不是共同赴死，便是生生分离。

　　以后的日子里，我终于不再夜夜笙歌，而是重新做回那个欲在工作中埋葬一切情与痛的自己。在办公室，他仍是傅□□，我仍是朱平，两人每每就公司诸多事务坐下来讨论，定期不定期地给员工开会。并没有什么事情同以前有所不同，也没有任何事情在不适当的时刻突兀地发生，只是在偶尔一些时候，当我的目光自玻璃窗射进去，可看到他那双可看进人心的眼睛。

　　□□纸业发展越来越快，工作越来越多，我一日比一日更长地加班，借此推拒着文波频密的邀约。不是只有两个人，总有其他人在，或者是一个，或者是两个，日日同傅一起讨论某个重要的问题，一起吃宵夜。三四个人的世界，总在其他人暂时不在之隙，我同傅相互凝视。并没有忘记傅□□是一个有妻子的人，他的妻子叫林素，傅自己也没有忘记。然我同他一起撑起大半个世界，十年来，最辛苦的路是我同他一起走的，难道，我同他，就没有血肉相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