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二 ...
-
馨二十四岁的生日,处理完手头事,才刚下午三点半,我没有任何逗留地离开公司。早便有这个自由,可是潜意识里,却总留恋着那个刻骨铭心的身影。玻璃幕墙透过来太阳淡淡的晖光,他的身影如同晕了一条边,忧伤而温暖。往常这个钟点,宽大安静的办公室里,我与他两个人总是时不时地商讨一些事,仿佛迫不及待,却又不是非做不可——事事都是如此。然而今天,我却决意要走,希望自己能够永无恋栈,再不回头。
给馨打电话,用着公司配的工作手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往外拨号码,拨着拨着便忍不住怔住了。这部手机,已经用了几年了,是一个很普通的款,屏幕和外壳都有一些深深浅浅的划伤,看上去已经很旧了,然因是傅同我一起选的,至今仍舍不得换。仍记得买手机时,人来人往的商场五楼,顶上大灯旋转夺目的光,如何流光溢彩地投射在他的身上。那枚银灰色的手机躺在他宽大的掌心里,从某个特别的角度看过去,屏幕反射着的光点,如同一枚晶光四射的钻石。
母亲的手上,曾经有过那样的一枚钻石。线条流畅的铂金的戒圈,花团锦簇般的戒托,托着永恒的钻石,是母亲的结婚戒指,由父亲婚礼上亲手戴到她的手上的,母亲爱之逾生命,从来舍不得摘下。母亲有幸遇到了她今生最爱的人,在最好的年华最好的岁月里,与他携手共渡,两个人最终同生共死,却不是完整的一生。我尚未成年,也未结婚生子,他们的一生,怎可称得完整的一生呢?
房中依稀可以看出幼时的影子。其实记忆早已不真,然而我固执地守着。浅蓝色的地毯,白色的星星。是蓝色星空中的灿星,费了多少力才从一家老店里搜回来,可是时常打理地毯的母亲却已不在。
从来不曾同别人说过自己的身世。再曲折的身世,媒体都可以给挖出来,可是朱平的没有。仿佛是一个谜,开始令人迷惑,久了,却也习惯了。
音乐如水般地流泄。如果不是进了□□纸业,也许以着朱平近三十的年纪,早就结婚了。谁说不是呢?每个人都总要有所寄托,打发自己的生活。也许有些平淡,但却可以卸下心头负担。不会如朱平此时,总想在寂寞如茧的夜里毁了别人,也毁了自己。
给馨买了一又手链,想馨一定会喜欢。不知道什么样的人会设计出这样的一双手链,应该是那种心无旁骛柔情似水的人吧?是的,一定是女人,而不会是男人。因为只有女人,才最懂得女人的心。不,女人也不会懂得,要懂得一个人的心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叮叮叮叮,将手链轻轻地环在手腕上,手链便累累赘赘地作响,小姐将它盛在红绒的礼品盒里,以彩色的礼品纸包装起来,系了红丝带,便是一份生日礼物了。
没有回住处,直接开车自商场去到馨的家。早就知道馨的家,只是以前从来没有上去过,她也不是没有邀请过,可是朱平不肯,就像孤儿院的孩子,谁不想有人带了回去过节,可是返来之后只能是更加想家,因而只能作罢。
灯火通明的不夜城,说不尽地繁华,又是说不尽地寂寞。人流如潮,但我并没有急,每到周末,朱平总是有一大把的时间,而且,有什么值得着急的呢?别人的欢筵,别人的热闹,早赶晚赶都是一个样。
也曾被傅邀请至他的家中一起过节,那是一个怎样的家呵,就像记忆中的那个家,宽敞明亮,但处处有人的痕迹,写着无限的温馨。我不知道怎样的巨创值得父母做出那样的事,索性把我一起带走倒还好些,可是他们不。也许我之所以不肯在最困难的时候离开傅,同时也如履薄冰地做着□□纸业的事,潜意识里是被幼时的记忆吓怕:我不想傅有一天会堕入那样的境地。
但也许朱平本质上只是一个自私的人,之所以那么勤奋地工作,也许根本就不是为傅着想,而是为自己着想。朱平有□□纸业为数不少的股票,全部身家声誉都系身在□□纸业,□□纸业垮了她也没法独活。倘若有一天当年的重创同大变故在自己的眼前活生生地重演,朱平肯定自己是傅□□之外□□纸业第一个精神全面崩溃的人。傅□□活着她也会活着,傅□□跳崖她也会跳崖,他们无论从经济上还是从精神上都已经成为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