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化成风》忆霜华

2、南下

　　2.
　　艳青一路南行。
　　途中，她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花花绿绿的事物，那些对她来说是新鲜的。终日生活在山谷中，何曾见到过这许多的千奇百怪。
　　她看到，哇哇啼哭的孩童在妇人递来一串糖葫芦的时候破涕为笑；她看到，蓬头垢面的乞儿向酒楼讨不到酒饭时还会破口大骂；她看到，艳若桃花的少女看到情郎后的羞涩一笑；她看到……
　　她看到他们的幸福与悲哀……还有，自己的心情。

　　艳青唯一的念想便是找到凌然。
　　凌然，这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子；凌然，她心心念念的牵挂。
　　她一路疾行，不曾停留。那些或欢喜或哀伤的别人的故事，她不去在意，只管抛至身后，坚定地去寻找她一生的牵挂。

　　越往南行，气候却是温润。
　　此时的北方应该已落下了第一场薄雪，而这南下的地界却是温和至此。艳青不由放慢了脚程，这里便是凌然说的江南么，温和湿润。
　　呵，江南。果然是个温柔多情的地方呢。

　　又行数日。
　　说到底也是深秋了，江南也不可避免得有了寒气。艳青裹紧身上的斗篷，在一湾江河前停下脚步。
　　怅然着，竟不知如何渡河去。
　　但见流水淙淙，一片潮气。艳青没有看到江南大片大片的莲花，却是入眼的一派萧索。就算是湿润的南方也一样，季节到了，花儿必然是要谢的。

　　为何，总是错开了一步？
　　凌然，你竟不知去向了吗？你会看那开败了的荷花吗？你可还会再在这温柔乡里做场温柔梦呢？
　　艳青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直至日上中午，潮气散去，阳光温暖柔情地打在这天地江河间。艳青脱了斗篷，现出一袭白衣，洒脱清逸，不落俗尘。
　　远远地，河的另头有尾孤舟，向着艳青的方向驶来。
　　青舟渐徐渐近，拉出一尾水痕，像极了那缱绻的一线牵挂。

　　近前，却是一扁渡船。
　　摆渡的是位黑瘦的老者，头戴斗笠，身着蓑衣。神情却是一派自然，似是看透了这人间万丈红尘。

　　艳青身形轻闪，稳稳落于青舟之上。水面上晃起圈圈涟渏，荡漾开去，形成大朵大朵的波纹，恍若艳青对凌然的抹抹情怀。
　　老者很有默契地一言不发，调头而行。这三千弱水哟，像极了这大千世界的情爱痴缠。

　　艳青问他：“你可渡过一男子，三十有余不足不惑。佩剑携筝，青衣束发，剑眉星目，气温润然色沉？”
　　渡船人手划船桨，轻叹口气摇头不语。
　　须臾有歌曰：“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知不知……”反反复复，却只这一句。

　　艳青默然。
　　心悦君兮知不知……心悦君兮知不知……
　　凌然，你呢？你可知？

　　在这浩瀚江河间，小舟徐徐而行。艳青在水上舟站定，挺得笔直，萧瑟而坚定。
　　你若不知，那便让我告诉你。
　　让我告诉你，我爱你。

　　脚下水流不息，不曾停缓一刻，像极了凌然的一走了之。
　　而下一波的水流漫出，追逐前赶，又像极了艳青的一路痴缠。
　　是谁？幽幽一声叹息，悲悯怜惜还有无奈……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采之欲遗谁？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所思在远道……”缕缕思情自老者口中逸出，拉出长长的尾音，缥缈多情。
　　他说：“姑娘，不如归去？”
　　艳青怔愣：“归去？归去么……归往何处去？”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回不去了呢……”声音轻得似梦呓。

　　一条江河，横跨去，不过数十丈。一扁舟，便轻轻巧巧地跨了去。终是到了头。
　　可是，凌然，我们之间的距离却为何那样远？远到我翻山涉水寻你而来，却发现依然有万丈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