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言短叙》锵似

6、还原所有真相

　　李长言回公司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占总。刘颂对他做的事构不成违法犯罪，但是他李长言还不是任人揉搓的人。
　　刘颂为何针对他，他能理解，两个人是同年进的公司，虽然刘颂职位比他高，但论实权论人气论领导器重，那刘颂必须靠边站。
　　李长言所在的市场部总经理姓单，众所周知市场部实际控制人是李长言，但是人家单总通透，知道有李长言替他干活，他就可以坐享其成，何乐而不为呢！所以单总会为李长言开路，只把握大方向，制定总方针。
　　去年年底，因为市场部参与销售部的业绩考核，销售部的绩效等第只得了A减，刘颂对李长言更是憋了一肚子火。但是李长言自认没有对不起刘总，他还特意把要考核的内容给他发了一份，仁至义尽了.
　　李长言向占味愚列出所有的证据：
　　证据一：去年年底，市场部公共邮箱被人输入错误密码锁定，经过计算机后台反应出来的结果，登入IP地址属于销售部。
　　销售部的人想要偷看邮件内容未果，一定会在下班后继续伺机而动，下班后还在岗的人员中，冉鸣和路恒是刚刚才回来的，下午一直不在。王兴致电脑坏了送去了科技部修，看起来只剩下了周磊有嫌疑。李长言也怀疑过周磊，但是他觉得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是他一个人能偷偷干的。
　　而且，当时洛桢的回复是，刘总的办公室门关着，不知道在不在。而销售部就在市场部正楼下，结构完全一样，刘总的办公室跟李长言的一样带着大大的落地窗。根据公司公开透明的工作要求，如果刘总下班了，透过落地窗可以看见办公室是空的，然而洛桢没有看到办公室里面，说明百叶窗是拉上的，办公室里一定有人。
　　如果刘总不认，那就去科技部调数据，看看到底是哪台电脑搞的鬼，反正跑不了他刘总的管辖部门。
　　证据二：今年年初，市场部整理从销售部提交的调研报告和数据资料，环比去年的各项数据，完全可以判定数据不真实，销售部想要扰乱市场部的年度计划，阻碍公司的发展，这个帽子一扣，不担当不作为，无责任意识，有违员工守则核心宗旨。
　　证据三：李长言和洛桢出差被偷拍的照片，已经由警方确认是刘颂拍的，刘颂并不认识李端续，照片是李端续委托的侦探社发来的。具体照片怎么到了私家侦探手里，没有证据，刘颂也不认。但是他偷拍同事照片胡乱臆测，怎么也得算是诽谤未遂吧。窝里斗不团结，如何能干好工作？
　　“占总，您得为我做主。”
　　占味愚戴着老花镜眯着眼看了所有证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长言啊，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早在你发现公共邮箱被盗的时候，你就该来找我。”
　　李长言：“是，占总，我以前以为，巧言乱德，小不忍，则乱大谋，是以我隐瞒不报，我有责任。好在市场部没有因此受损失，你就看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我这回吧。”
　　占味愚猥琐地笑笑：“我知道，你有分寸，但也没想到自己差点进局子出不来了吧？鲁迅说了，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中国人的。鲁迅都不敢掉以轻心，你非等翻船了才来后悔。”
　　“占总，您说的对，是我过于自负了。”
　　“这就对了，年轻人，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路还长着呢，你先回去吧。”
　　“谢谢占总。”
　　李长言回了市场部，刘梦就等在他办公室门口。
　　“老大，对不起。”
　　李长言是不忍苛责美女的：“不关你的事，但是记住了，以后输密码的时候背着点外人。”
　　“我会记住的。老大，洛桢姐没事吧？”
　　没事是不可能的，但是刘梦还是个小姑娘，李长言也不好说的太深：“还好，如果没有重要的工作，还是不要去打扰她。”
　　刘颂辞职了，这些个破事倒是还不至于赶尽杀绝，所以临走前李长言过去看他，他桌子已经收拾干净了，就剩了一本护照：“刘颂，你这离职后打算出口啊？”
　　刘颂脸色僵了僵，终究还是没有开怼：“我只是签了一家外企的特派员而已。”
　　“签了外企？那不就是卖出去了？不还是出口？”
　　“长言，我只是不想在公司被你压一头，我真没想到差点就害了你。”
　　“行了，都过去了，到了那边好好干，未来如果有合作的机会，欢迎。”
　　销售部的总经理由占总亲自指派了一位，看起来跟占总一样猥琐，来了就各个部门串们说研究学习，然后开始清君侧大换血，还打算弄一个跟李长言一样的盘丝洞，却没有成功，从此只能没事就往市场部调戏美女们，但是时间长了，大家发现他只是比不上李长言帅，人还是不错的。
　　洛桢心里依然久久不能释怀，好在她现在写剧本不需要去公司，时不时地何湾会过来陪她。
　　这天晚上，洛桢吃完饭在收拾碗筷，李子潮自己去玩，忽然洛桢就听见孩子哇的哭了起来。洛桢赶紧跑上楼，发现孩子在李端续的书房，他爬到书桌下够小汽车，撞到了头。
　　李端续的书房以前是不让孩子进去的，洛桢虽然没有被禁止，但她也只是隔三岔五进去打扫卫生，除此之外书房的门永远是关着的。最近收拾李端续的遗物，她才把门打开。李子潮因为新鲜，每天都进去玩，洛桢每每看着都很心酸，但是她不敢在孩子面前掉眼泪。
　　“呜呜，妈妈，宝宝不要长高高，以前都是不会磕磕的，呜呜。”这才几天的功夫，李子潮就长高了一大块，但是高没有胖长得多，他往那一坐，一层一层的肉活活就是米其林轮胎那小人。
　　孩子额头没有破，就是起了一个大枣，抹了点芦荟胶，他感觉凉凉的痒痒的，就不哭了。洛桢又趴在地上给他够小汽车，忽然发现，书桌的底下，藏了一个小小的保险柜，和书桌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不趴下来仔细看，就会以为那是桌子的一部分，警察之前来家里都没发现。
　　洛桢待孩子睡后，扒出来那个保险柜，开始琢磨密码。她印象中的李端续是理性大于感性的人，李端续一定不会用什么生日身份证号一类的东西做密码。
　　他的银行卡密码都只是随机想的六个数字，这保险箱八位密码，可怎么开啊？她忽然想到，警察破译了李端续电脑的密码，会不会这俩是一样的？
　　李端续电脑的密码足足有二十位，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记住的，洛桢第一次进的时候对着纸条输都没输对。她找出来记着密码的纸条，把里面数字摘出来，果然是八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咔哒，居然开了。
　　洛桢似乎想起来好像当初玩密室逃脱的时候，她全场干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破了一个保险柜的密码，不过才过了一个多月，一切就都变了，此去经年，恍如隔世。
　　里面是一张银行卡，一份文件。文件就是电脑里那份保单的纸质版，洛桢知道她会获得五百万的理赔，但是李端续干嘛要把它藏起来呢？还有这银行卡，洛桢从来没见他用过。
　　好在洛桢知道李端续的银行卡密码，她进了网银，查了交易流水，进进出出的都是几百万的数字，交易对手正是交子财富管理公司。
　　李端续哪来这么多钱？这钱去了交子财富，然后呢？
　　洛桢给何湾打电话，问她能不能找到懂得看账户资金流水的朋友，得是靠谱的自己人，毕竟这是李端续的银行卡。
　　结果第二天，回她电话的是李长言：“何湾说，你需要查账？”
　　洛桢觉得自己也找不出来别人能帮自己了，况且她的事，李长言都是知道的，于是她便把银行卡的事跟李长言说了。
　　李长言下班以后就来到了洛桢家，他看了李端续的流水，钱是通过现金支票打进来的，对方企业名称叫方圆建筑材料有限责任公司。通过搜索软件查询，查到了方圆建筑材料有限公司的法人正是李端续。
　　而进入银行卡的钱，直接转入了交子财富管理公司，做的是理财、期货和信托。
　　“洛桢，我猜测，李端续理财的钱，用的是公款。”
　　“怎么说？”
　　“李端续开了个公司你知道吗？”
　　“不知道。”
　　“我查不到这公司的流水，但李端续是法人，他把企业账上的钱都打到自己的卡里，资金只出不进，这企业怎么运转？十有八九是个空壳公司，李端续可以用它伪造交易合同，让他正经的公司把钱打进来他去做投资。
　　“洛桢，你看最后的这笔信托的产品代码，你可以上网搜一下，应该是，赔了。”
　　“纸里包不住火了，对吗？”洛桢问李长言。
　　李长言的妈妈就是交子财富管理公司的法人，这款产品投资失败的事李长言是知道的，本来投资这个事情就是风险自担盈亏自负，但是李长言的妈妈说了这几年来帮助李端续挪用公款洗黑钱的事，李长言才去找的李端续，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拆兑一下，把这个窟窿堵上。
　　谈话时候的李端续毫无异样，甚至非常客气，彬彬有礼。李长言现在才知道，李端续为何并不着急寻求一个解决方案了，因为他压根没想解决。李端续也从来不在家里招待客人，他约李长言来，纯粹就是为了给李长言致命一击。
　　洛桢头都大了，警方早晚会查到这堆破事，会不会让她赔呢？到底需要赔多少呢？
　　李端续一定是早早就想好了后路，他没有给洛桢留下任何存款，房子车子也都是公公婆婆的名字。所以，就算东窗事发，夫妻财产要用于抵债，洛桢也拿不出多少钱来。
　　李长言又打电话叫了张律师过来，张律师看到了桌子上的那份五百万保额的保单，若有所思。
　　张律师说：“被保险人在投保两年后的自杀行为属于保险责任范畴，提交了资料，保险公司就会正常理赔。而保单避税避债，受益人是您的名字，就不可作为李端续的财产抵债。洛桢女生，这是您的合法权益和合法财产。”
　　所以，李端续调查李长言母子，死也要嫁祸给李长言，到底是真的信了那些照片，以为是李长言和洛桢联手骗了他，还是他为了保护洛桢远离李长言这个骗子而孤注一掷，已经无法再知道了。但李长言宁愿让洛桢相信李端续是爱她是为了保护她才这么做的，这样至少她不会那么伤心。
　　果然，没过几天，洛桢就接到了警察和法院的电话。
　　李端续，多年来挪用公款，拿去交子财富管理公司理财。而交子财富管理公司，通过做假账，假装投资失利，造成客户本金损失，把钱洗到个人账户。李端续则通过计提呆坏账，应收未收等账务减少企业利润，冲抵税款。偷税漏税总计高达三百多万。
　　老话言，谎话说多了，早晚就成真的了。交子财富管理公司结果真的出现了投资失利，李端续公司的窟窿就堵不上了，股东们也发现了不对，才报了警。警察调查李端续的死，也刚好查到他经营一个空壳公司，那必然是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于是，所有事情就都对上了，案子也就破了。
　　李长言的妈妈作为交子财富管理公司的法人也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但是她确实疯了，有医院的鉴定报告，公司承担有限责任，所以不会牵连李长言。但是坐牢和关在精神病院到底哪个能更惨一点，还真是说不清楚。
　　李长言让张律师把所有的事情在开庭之前解释清楚，但是李长言不会帮洛桢拿主意。最终洛桢还是决定用理赔的钱把漏掉的税款和公司的亏空补上，那是五百万，不是五十也不是五百，不义之财，她拿着烫手。
　　李端续火化之前洛桢还是去见了他最后一面，他已经被收拾干净并且尽量还原了。洛桢给他戴上两人的结婚戒指，最后握了握他的手，发现他的生命线很长很长。
　　此后李长言时不时的就给洛桢打电话，洛桢自闭不愿意见人，他就带些吃的用的送去洛桢家里。
　　“洛桢，孩子还那么小，都说为母则刚，到你这怎么这么怂，你得振作起来。”
　　“老大，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你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这事跟你没关系，我还得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
　　“是你觉得对不起我吧，你是不是觉得不只是我，你对不起很多人，可是又无能为力？”
　　洛桢被说中心事，低头不敢看李长言。
　　“历史上农民为什么爱生儿子，因为你家儿子少，别人家种地就会入侵，今天多种你一寸，明天多种你一尺，久了就变成别人家的地了。你家要是有儿子，就不敢惹你家。
　　“现代社会呢，这些农民阶层的老头老太太，会演化出一身公交抢座的本领，私占车位的本领，私占小区公共用地的本领。你是不是也在生活中吃过这样的亏呢？
　　“那李端续挪用公款，也不过是出于这种原始道德缺失，而表现出的高智商犯罪而已。这是你的错吗？”
　　洛桢思考着所谓的原始道德缺失，李长言继续给她洗脑：“你多久没带孩子出去了？汐汐都想子潮了，子潮不想汐汐吗？孩子错了吗？你不觉得你对不起孩子快乐的童年吗？明天去爬山，给孩子做好防晒和驱蚊。”
　　“哦。”洛桢答应完了才反应过来这是被李长言洗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