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点灯 ...
-
傍晚的雨有些大,且下得突然。一时间,黑黝黝的山林中就只剩下了雨点击落的簌簌声,嘈杂,却又过了份的静谧,似乎有什么正幽幽窥探着,伺机露出锐利的指尖。
跑进神庙的少女喘着粗气,她穿着一身水蓝色留仙裙,发髻精巧,上面还插了一支镶银蝴蝶步摇,显然是一位富裕人家的小姐,只不过现在她浑身都已湿透,气息不稳,显得有些凌乱,少女一挽广袖,十分不雅地蹲了下来。心跳渐渐平复,她望向庙内,漆金的佛像色彩已斑驳,冷清的香案前,一位莫约十八九岁的女子端然危坐,触及她的视线,女子清浅一笑,细细点燃了一盏油灯,云龙的灯光映亮了小半个神庙,照在女子脸上,带出几分病态的苍白。
宁汐缓了几口气:“每次我一来你就点灯,我真要怀疑你这灯是为我点的了,白恹。”
女子本言无名,“白恹”是宁汐给起的,也不说有多少非凡,白,就是女子的一袭素衣,辉静如月的银白发丝,睫毛和眼瞳。“恹”,则是因女子眉眼常年带着恹恹病意,也说不上究竟是虚弱,还是懒散。
“哎,我说。”宁汐休息了一会儿后站起身,拍去手上灰尘,缓缓走到了白恹身边。女子的侧脸仍如他十岁时意外独自跑上这座山时所见般清雅,明亮的烛火在她透明的瞳孔中跳动,似乎这七年来并没有任何变化,宁汐有时会怀疑白恹根本就不是人类,一个正常的人,怎么可能不会变老呢?
“白恹啊,你说你又不是尼姑,为什么要守在这个破庙里呢?”宁汐扯过一块蒲团,又坐了下来,白恹微微垂眸,霜睫掩了火光,笑得轻描淡写。
“我要守灯啊。”
与七年前一模一样的答案,宁汐仍是不解,却也没有再如幼时般急急追问了。白恹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地面总是打扫得纤尘不染,宁汐也就不讲究地枕着手臂躺下了,白恹没有回头,护着那一点火光,坐得端正孤孑。“今天又不回去,家里不会担心吗?”
“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阿爹阿娘都不在青州,那宅子里也就几个婢女仆役,还巴不得我天天跑出去,好自己过清闲日子呢。”宁汐毫不在意地绕着自己的发丝,懒懒翻了个身侧对着白恹。白恹也不说话,烛焰隔着长睫在她眸中摇曳,忽明忽灭。
“恹,你说,我该不该去京城找他们呢?”半响,宁汐突然这么问了一句白恹掌灯的手一抖,烛影微晃,“他们之前说,把我养在青州,是因为我身体不好,这里平淡清静,山明水秀的,利于养病,可我长这么大,也没生过什么问题,反而比别人家的那些娇小姐更强壮,我是不是可以离开青州,去外面看看了呀,宁汐邪望向白恹。却见女子眼眸低垂,似乎并没有理他的意思,她连忙改口道,我当然不是说要抛下你啦,就是……如果有一天我必须得离开青州了,你却还在山上,那谁来陪你说话啊?
白恹闭上眼,端坐如山,“你拐弯抹角这么久,究竟想说什么?”“嘻嘻,”宁汐见把戏被拆穿,毫不羞恼地吐了吐舌头,露出一抹皎洁的笑容,“白恹啊,明天你和本小姐一块下山去玩玩吧。”
“试了这么多次了,还不死心。”白恹看向宁汐,有些无奈,宁汐努力的眨着她那双冰蓝的杏瞳,撒娇般地接着道,“明天可是上元节。”
“上元节年年都有,怎么这么一次你这么积极。”白恹被属于少女的明艳糊了满脸。皮肤显得愈发病态的苍白,宁汐被她这么一问,倒是略有些收了回去,她咬着唇酝酿半响,脸颊上浮出一丝红晕,犹犹豫豫道,“还有,明天,我想让你见一个人。“
白恹侧头,睫毛在眼下打出薄薄的阴影,少女因羞涩而愈加艳丽的面容映在透明的眼中,一切心意无处遁形,她清浅一笑,回过头,烛火跳跃着,宁静而又淡泊。
“就是这儿了!全钦州最有名的小吃街,本小姐今天请你吃个够!”街道入口,青裙蓝裘的少女朝天一指,引起多少路人注目,青州偏远。并不算繁华太繁华,向来从容的点灯人却似乎有了些局促,又微微带着些新奇,就好像从未见过这市井景象。
“来来来,白恹儿,姐姐带你去看个好东西。”宁汐一脸兴奋地回头,一瞥之间,忽而发现白恹竟在微微颤抖,她猛然惊觉,在这正月天气,白恹竟只穿了一条白色杂裾。“你!”宁汐一把抓起白恹的手,冰凉的灼烧感传来,她既惊又怒,“现在可是正月!”“呵,我之前在庙里,也不觉得冷,所以不知道……”
“你就是疯子!”宁汐没有理会白恹的辩解,拉着她就往右走。“我记得附还有家成衣店,得赶紧买件御寒的衣服去。”“唉,不……”“没有不!”宁汐回头狠狠瞪她一眼,“我知道你晚上就要回去守灯,但也不能让你一早上就这么冻着啊!”冲到店前,宁汐回身一指白恹,气势汹汹道:\"你,给我好好这儿待着,等我回来!”说罢,她便跑入了店内。白恹抬了抬手,停留半响,只能苦笑着放下,无奈地摇摇头,看着店门的眼神有些失焦。
宁汐很快就抱了一件厚厚的斗篷走了出来,斗篷大红,只在边上镶一圈白色的狐毛,缎面上还绣了几处梅花。小镇的绣娘手艺不精,大红配花的样式绣得有些俗气,宁汐将斗篷抖开,不出意料地看到了白恹嫌弃的眼神,她忍着笑,假装没有现,反手就为白恹系上身,退后几步,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虽说她挑这件斗篷固然有戏弄白恹的意思,但更多的私心却在于白恹平时实在太苍白了,她总怀疑是她那身白衣的原因。现在红色一衬,果然让自恹脸上多了几分血色,也算是大功一件。至于俗不俗气,那就不在宁汐的考虑范围内了。幸而白恹本身气质就出尘,披这一身红,倒也不显庸俗,反而更有几分清艳。
“莱刀老板,今天又美了啊!”
“赵公子,一盒绿豆糕。”
“王大爷,玉小花!别来无恙啊!唉唉唉,别别别!王兄,玉兄~”
一路走来,宁汐愉快地与街坊路人打着招呼,不久手上就满满当当的了。她顺手将绿豆糕塞到白恹怀中,自己抓着一块烧饼吃得不亦乐乎。
白恹看着自己手中那盒精巧的绿豆糕,微微苦笑。她无奈地提醒宁汐:“汐,不是说要带我见个人吗?”
“唔,对呀对呀,我们约着中午在海晏酒楼见面。喏,就是前面那家。”
白恹听着她含糊月不情的回答,抬头望向前方,果然便见一座大不小的酒楼立于街于道左侧。白恹轻笑,“原来你还记要吃午膳啊。”
宁汐:“……”虽然白恹的声音一直柔柔的,可她依然成功地听出了一丝出嘲讽是怎么回事
走近海晏楼,宁汐的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又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转头道:“白恹儿,我定了雅间快进去吧。”
“小汐,你来了。”忽而,一道温雅的男声随风传至。宁汐惊喜地转头叫了一声:“阿景!”被唤作阿景的男子微微一笑,早已来到宁汐面前,“小汐,你又迟了。”
“啊有吗……”宁汐有些心虚地戳着手指,移开目光。一路上她买了那么多小吃,的确是费了点时间。但应该也…….呃,宁汐果断决定转移话题。她一把拉出身后的白恹,眼神飘逸地介绍道:“阿景,这是我明友,白恹。白恹儿,他是公子景。就是……我想带你见的那个人……”
宁汐说着,声音渐轻。她低下头去,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裙裘上的缎面,似还有些羞涩,其实,不用她介绍,白恹只要看她前后的反差,就已能猜出来人身份。点灯人浅笑,优雅一礼后抬头,目光装作不经意般扫过公子景面容。一触即分,却让白恹心头忽紧。男子颜色俊美,脸部线条较柔和,浑身着谦谦公子的书卷气。但在那一瞥间,白恢在他漆黑的瞳瞳深处隐约看到了什么冰冷的东西,让她战栗,却又不知所以。
白恹面上浅笑清雅,从容依旧,心中却莫明有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她也再次望的公子景,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眼花,却见挽着宁汐的公子景正对着自己的银发皱眉。白恹一愣,随及苦笑,看来,他们俩还真是第一次见面就两看相厌啊。
走入酒楼,店小二带三人来到了事先定好的雅间。宁汐姿态十分不雅地坐下,对于终于能放下手中这一大堆小食表示欣慰,于是就又拿着菜单十分迅速地点了十几个菜。对此,白恹视而不见。公干景则见怪不怪,还能一脸宠溺地问宁汐要不要再点一些。
白恹坐在木桌一脚,看着另一边仅仅对视就已沦陷的两人思绪翻飞。据宁汐说已告诉她的和听他们谈话了解道的内容来看,这个公子景出身并非名门,甚至连家住何方都不得而知。两人相遇的方式也似乎有些蹊跷,竞走因公子景在湖边的一曲横笛而相识相知。听起来好像很浪漫。
但白恹却总觉得这事背后并不像表象那般美好。虽然现在公景很宠宁汐,可谁知道他不会是在图……一想到这里,白恹一愣。自己居然……在在门第?无奈苦笑、不不,自己在意的绝不会是这个。只是那种奇异感的来源。一时找不到罢了。
菜很快上齐。宁汐看着满桌鲜亮的色彩,兴有得双眼放光,迫不得地就将筷子伸向了自己看重的菜肴,却也还不忘提醒白恹一句:“白恹儿,快吃吧,这餐我请客!”
“……”白恹看着他们一个夹一个吃,笑得无奈,居然还能想起她呀,还以为这两人早忘了呢。不过宁汐也就提醒了这么一句,也没空看白恹究竟吃没吃,就一头扎进美食的海洋了。
白恹见她并没有真的注意这边,呆坐了一会儿后,犹豫着将筷子伸向宁汐路上买的那盒绿豆糕,小心翼翼地碾下一点碎屑,白恹将乌木色的著尖在舌上点了点,又飞快地缩回,绿豆特有的清香从舌尖晕开,又淡得似乎是幻觉。这……就是糕点的味道吗的妖微微睁大了眼,目光中有些许新奇。
这一餐从正午直吃到了头偏西,大概是连着晚上的分也一起解决了,宁汐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招呼道,阿景,白恹儿,走啦!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
“好。”公子景温柔地答应了一声,白恹也站起身来,见宁汐向她走来,白恹下意识地想挡住自己丝毫未动的碗碟,却又立刻恍然宁汐只是想出门,并没有注意到她。白恹默默地呆立了一会儿,转头看着两道鲜活的背影唇角浮出一丝笑意 ,迈步跟了上去。
黄昏的青州小街愈发静雅。微红的光落在小河上,又被雪映出波阑万丈。由于是上元节的缘故,街坊店前都始挂上了各式各样的灯笼,街道上方也已悬起交错的红绳,为夜晚的灯会做起准备了。宁汐拉着公子景和白恹,兴奋地到处乱逛,差点儿还买了壶酒助兴,不过被两人又难得一致地拒绝了。宁汐是激动得不行,但同时白恹越靠近夜晚越焦虑的情绪
都还是让她发现了端倪。
宁汐有些疑惑,想了想,决定还是要找白恹问个清楚,原先她一直与公景并肩而行,现下找了个机会,落后几步 ,走到了白恹身边。
“白恹,你怎么了\"宁汐拉了拉的白恹的衣角,悄问道,白快愣了愣,语气有些犹豫, “这……汐,我……可能要回山上了。”“这么快宁汐不满,“你还没看到元宵节的灯会呢!再怎么样也要先看一眼呀……”见白恹依旧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宁汐连忙补充:“不会很晚的,我保证。”
“……好吧。”白恹轻叹,随及语气文变得严肃,“不过,有一件事的必须记住。“什么?” “入夜之后,不管听到谁在身后叫你,都千万不要回头!”
半夜不能随意回头。宁汐忽然想起幼时父母似乎也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他们总会反复复地告诫自己,人身上有三盏灯,分别在两肩和头顶。如如半夜随意回头,灯就容易灭掉,那时,就不一定还能做阳人了。青州街坊的老人之间也曾传唱着一首不知从何而来的打油诗:“凡人肩上有阳灯,阳灯护体鬼难侵,半夜回头灯易灭,阳灯一灭命难寻。\"
难道, 白恹也相信这些东西了?宁汐心中好笑,只是拍了按白恹的肩,敷衍道:“安啦!反正不管怎样,都有白恹儿你在保护我嘛!”说完她就又起赶上公子景,有说有笑地向前了。白恹有些失神地望着他们,半晌,垂下要睫毛,空白的眸底混入一丝晦涩不清。
入夜空气依旧寒凉,糊着红纸的大大小小的灯笼挂在街道上方,却添几分热闹的活意。宁汐兴奋地四处张望,忽又又跑去爱一旁的街摊上买了一块糖画。晶莹的亮棕色糖丝被灯笼附上一层暖意,照得宁汐眼中都闪光
宁汐转头,笑着对公子景说了什么,公不景便取出了腰间长笛。灯光貘糊了他的眉眼,勾出如梦般的温柔缠缱。一曲《邶风静女》,悠扬婉转。白恹看着面前入画的一幕,内心却没有丝毫触动,反而因越来越强的危机感而叫嚣不止。见他俩相视一笑后继续往前,白恹终于忍不住了。她加紧几步 ,一把将宁汐拽到身前。宁汐转头,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退成疑惑。
“怎么”
“汐,公子景并非良人,你一定得小心他啊!”白恹透明的瞳眸中闪着如破碎的玻璃般的光泽,声音又轻又急。
宁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好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她缓缓呢喃了一句,活气才又重新从眸底渗出,直至扫清眼瞳中的呆滞“呵,你说什么”宁汐又问了一次,不过这次语速快了许多,明艳的面庞上覆上层冰霜。她用力甩开白恹的手,怒火在冰冷的嗓音中燃烧,
“白恹我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说出这样的话,我都不允许你随意抹黑景!你和他相见更此不过半日,了解他什么!”说完,宁汐见白恹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再劝些什么,她眸更冷,直接用一句话退去了白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
“天色晚了,你该回去守灯了。”
白恹的身体颤抖起来,她微微伸手,却只碰到了一片飘然而过的衣角。宁汐转身向着公子景走去,留下白恹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灯会上人潮汹涌,很快就淹设白恹的身影。她的视线模糊中画出一个图,宁汐仰头笑看着公子景的画面圈在其中,直至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白恹呢?”见宁汐一个人走回来,公工景有些疑惑,之前的对活两人说得都轻如流风,他并没有听见,所以现在看到宁汐满面冰霜地抛下白恹他竟有些不知所以。
“没事。白恹她要回去了。\"宁波汐抬起头,勉强对着公子景笑了笑。公子景恍然之间就见白恹有些焦虑,原来是要回去啊。他毫不怀疑地接受了这个理由,浅笑着安慰道。\"小汐你也别生气。白恹她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才离开的。”“嗯。”宁汐淡淡应了一声,也看不出心情有没有缓和。
夜色渐沉,灯会愈发热闹起来,小镇上唯一的戏班子也趋机亮相。
宁汐却没兴趣听那花旦咿呀,白恹离开后,她脑海中总是频频闪过点灯人脸上最后那副难得一见的脆弱表情,以至于去玩她平时最爱的猜灯谜时都有些心不在焉。宁汐与公子景并肩走着,渐渐就脱离了热闹的人群。无意间抬头,宁汐忽而眼前一亮,河灯静静蜿蜒的岸旁,一位老者的小摊上摆着一盏华丽的花灯。莲瓣形的底座托起层层飞檐雕梁,竟真像座辉煌的宝塔,玲珑的塔身上画着花草异兽,红光透出,灿若朝霞。下知怎么,宁汐又想起了白恹。她撇了撇嘴,暗道,算了,这次本小姐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了你吧!这盏灯嘛……就拿来安抚一下你那么敏感的心灵吧。”想着,她便跑向了那老人的摊子,买下花灯,果然和之前匆匆瞥见的一般精美。宁汐心情愉悦付了钱,转头想叫公子景,却突然发现的身后空无一人。宁汐这才想起自己来时根本没叫他。
不好,不会是他没留神,还在灯会里吧?宁汐心中气恼,连忙又往回赶。没想到,看灯会的人群实在拥挤,她竞没能挤进去。宁汐喊了几声公子景的名字,也没人答应。正着急间,她忽而灵光一闪。公子景发现她不见了,一定也正在找他,说不定……看来,只能赌一把看他俩能不能心有灵犀了。宁汐咬咬牙,向着他们初遇的湖边跑了过去。
上元节青州的街道热闹非凡 ,这片湖边却愈发冷清。宁汐缓缓走着,感觉仿佛有一双水冷的眼睛,在黑暗深处窥伺。她不禁加快了脚步,心中绷紧。
忽而,她听见有人在身后叫她,“小汐!”
是公子景!宁汐心中雀跃,惊喜地就想回头,白恹轻声的请求却从脑中响起。宁汐不禁一愣,随后嗤笑。自己什么时候也这么迷信了?她正想再次转身,一声“阿景”还来叫出口,却突然发现公子景就站在自己面前!
怎么回事?公子景刚刚还在自己身后吗宁汐一愣,正想开口询问。却公子景的脸上浮出了一丝古怪的微笑,幽幽道:“呵,你以为,不转就没事了吗”
“什么?\"宁汐心口忽而一紧,直觉不对,公子景挑眉,“怎么?原来你还没发现啊”
“发、发现什么”
“发现我……其实是来索你命的鬼啊!“公子景笑意渐深,眼睛微微眯起,透出一股宁汐曾无数次感到的、危险的、窥伺的目光。宁汐张大了嘴,结结巴巴道,“不,不可能,阿景你,,你是在开玩笑对吗?是,是……”面对这空洞的自我安慰,也在看到公子景身上冒起幽幽鬼火时全面崩塌。公子景笑得古怪:“还叫阿景啊”
“不,不,你别过来!你为什么要杀我啊!不,不对……我身上还有阳灯,你杀不了我的!”宁汐颤抖着倒退几步,冰蓝的瞳眸中溢满了恐惧。听到这话,公子景一直半眯的眼睛却一下子睁大了。他阴沉着脸缓缓逼近宁汐,语气森冷。
“我为什么要杀你你怎不问问你的好爹娘干什么!还有你身上的阳灯,你不会根本不知道为你守灯的人是谁吧”公子景顿了顿,忽而又像恍然大悟一般道,“哦,对了。你是不知道呢。不然,你也不会愿意拉她下山看什么灯会,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吧!”
“什么”宁汐表情呆滞痴傻似地喃喃了一句。公子景看着她这样面容突然变得狰狞,安静了一会儿后,他再次开口,却像是要讲一个故事。
“宁家是旺族,世代为官,你却是这一代中主家唯一的孩子,当初你父母请来卜算原因的道士说,这是宁家的考验,所以不但宁家主家只有一女,而且此女天生阳灯微弱,极易熄火,有夭折之相,宁家怕断了后,不能接受这一定论,硬要那道士说出解决之法,那道士没抗住利益诱惑,便说,只有将一个与此女命格相补的生人融入此女阳灯,让此人成为不生不死的守灯者,才能换回宁家女生机。公子景说到这儿,森森一笑,“那道土怕也没有料到宁家能疯狂到真的去做了吧,当年我表姐,也就是你口中的白恹,是闻名青州的才女,虽也体弱,却绝不至于十九而逝。你父母却看中她命格,利用自己的权势将她变成了非生非死的守灯人,还压下一切舆论,对外说她是病逝,可怜表姐父母早亡,纵使曾万众瞩目,竟也无人为她理论!处在风口浪尖的人尚且如此,而我,可就更无关紧要了吧所以当宁家发现我无意中目睹他们的罪行并杀死我时,应该,也是毫不在意的吧?你说是不是呀……宁汐”
“你撒谎,你撒谎!”宁汐想往后很,却是双腿发软,一下子坐到了地上,“不,不,你撒谎!如果白恹是你表姐,她怎么会认不出你!”
“呵,”公子景俯视着宁汐忽而嗤笑了一声,悠悠道,“你认为,鬼的身躯能出现在阳光下吗”
宁汐的猛然瞪大眼视线随着公子景的动作一点点定格。她眼中公子景的身体如慢动作播放般,一帧帧倒下,重重落在地上。而与此同时,一个半透明的少女身影飘风出,在半空中,对着她森冷地笑!
“你……”宁汐眼看着少女的鬼魂逼近,挣扎着爬起来,却已来不及。她眼睁睁看着少女对着她的头顶吹了口气,眼前一晃吗,险些要倒下。
模糊间,少女不悦的声音传入耳中,“咦?居然没灭?“
这是……得救了?宁汐松了一口气,准备转身就逃,忽又听少女笑道:没灭也没事,就你身上这点阳气,碰了也伤不到哪儿去。“说着,狞笑着向宁汐的心脏抓了过去。
完了,这次是真的要死。宁汐认命地闭上眼,做好大喊的准备。
想象中的剧痛却迟迟没有到来,只有一声轻哼自耳边响起。怎公回事?宁汐迟疑地缓缓峥眼,却在看到眼前一幕时僵住了,对面,少女的鬼魂也同样惊慌,看着的插在心口的手忽然开始颤抖。
那是一片白衣,洁泊得没有一丝污秽,更没溅出任何血迹。
\"表,表姐!”少女看着白恹,像在疑问,像在否绝。
“死者已死,生者且生。忘了那些吧,毕竟杀了她,你也无法复生了”
白恹温柔地笑了笑,轻轻握上少女插在自己心口的手,“对我而言,生、死抑或不生不死,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你也不必为我愤怒。”微微用力,白恹将那只手点点拔出,虽未呼痛,脸色却有白得可怕,“把机会留给还停留在这凡世的人吧,小瑾。“猛然拔出,少女的身上腾起绝艳的火光,比今晚任何一盏灯都更耀眼,白恹在手被拔出的瞬就向后轻飘飘倒了下去,
宁汐连忙接住他,守灯者的身体没有一丝重量,也没有一丝温度。
“快回山上,灯,要灭了。”
不知何时,雨就下了起来,黑黝黝的森林依旧嘈杂而又寂静,只不过,这次没有什么车西在窥伺着,宁汐也无心关注周围的情景。
宁汐冲入神庙,放下白恹,轻轻退了出去。她背靠着墙,仰头看雨丝从屋檐上织下。
她在门外守着雨。
她在庙内点上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