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借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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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过，蝴蝶振翅的声音吗?就如一小块纸片的两侧，风呼啸而过。它凝滞在时空里,日光下，岁月如许。
——题记
她翻开手中的书，淡金的光线也怠倦了般，在一排排蜿蜒的墨迹上投出深浅不一的线影。暖空微凉的空气带着拖长调的睡意，打翻了蝉鸣鸟语。她空茫的视线落在书页上，一行字恰巧撞入眼帘。“2020年9月21月 ”。
2020年9月21日，晴
暑假带来的放纵余韵似乎还没从陈子墨身上离去，她趴在桌子上，眼睫遮住了视线。似在看，又似在小憩。背上突然压上一个重物，她没睁眼，懒懒道：“怎么?”
“都起床多久了，还睡呢？你梦里又大逃杀去了？”宁汐戏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陈子墨顺手拿起桌上的科学试卷往身后砸去，微微侧头，少女逆着光的张扬笑意落入眸中。她嗓音有些轻哑，有些莫名的嘲讽，“你懂什么！春眠不觉晓，午夏尤嫌早，秋乏懒起身，冬日醒不了。古人说的你知不知道。”
宁汐：“......”那我还真是孤陋寡闻了哈!
略有些无奈地横了眼睛都睁不开还要骚的某人一眼，宁汐拿着试卷满意地回到座位上。陈子墨将头埋了一会儿，又换了个侧枕的姿势，半眯的视野不大不小，正好够框进一个下笔如飞的栗发少女。细细的光梳在她发丝间，就如她自身散发出来的，亮得耀眼。少女透白的瞳眸闪了闪，出声唤道：“汐哥。”
“嗯?”
“没什么。”陈子墨直起身，清瘦的肩胛绷了绷，复又靠到椅背上，笑得随意，“你真好看。”
她微微笑起来,视线往下追潮。又是一个个熟悉的日期闪过，最终定在了一个小角落。
2021年3月15日，雨
“终于下课了!”林舟站起来，表情狰狞地伸个懒腰。陈子墨笑着站起：“走啦，去吃饭了。”
浩浩荡荡的四人行，无视身边奔流人群,一摇一晃荡下了楼。汪戚苑突然停住脚步：“其实现在有个很严重的问题。”“嗯?”“外面下雨了。”
陈子墨：“……那你带伞了吗?”
汪戚宛一脸认真：“问题就在于，我带了，但是忘拿了。”
陈子墨：“......”
银发的少女默然无语一阵，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宁汐。宁汐耸肩，表示自己没带伞，林舟在一旁笑得格外丧心病狂。
“哈哈哈哈我也没带!!”
“闭嘴吧!”
好在林舟发完癫，又给出了一条具有可行性的建议。“要不我们把校服外套脱下来挡头上吧!”
的确，用外套挡一挡总比直接淋上好。可3月初春,细雨仗着风一渗，便凉得透心，陈子墨感到一丝寒意绕着脖颈转几圈，忙紧了紧衣领。再看已经开始脱外套的同伴，有些犹豫。忽然，一片阴影在她头顶罩下，不属于她的外套散着陌生而又熟悉的淡淡柠檬香气。
陈子墨微微一怔，下意识回头，正撞入一双带笑的冰蓝眼眸。那片色彩晕染开来，强势地侵略了她的意识，恍惚间，少女的笑声明媚而清朗，带着义无反顾的冲劲，裹携着踌躇不前的她，没有任何喘息的余地。
“看前面，哥带你走!”
鞋底落入一个浅坑中，溅出零落水花，身后的人带着她奔跑，又阻隔了严寒风雨。陈子墨忽而出：“哥，你真的很好看。”
“嗯?是吗?哪好看?”
“其实也不是你好看，”陈子墨脑海中浮现出那抹炫目的蓝，笑意染在眼底，“美的是海。”
“海是你。”
“咔嗒。”门被打开了，她下意识合上本子，向身后望去。金发蓝瞳的少女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看到她，笑着打招呼,“你好，我叫苏落荫，以后就是你大学四年的舍友啦。”
她微微愣怔，这个女孩的眼睛让脑海中另一个人的身影一瞬间清晰起来。只不过女孩的瞳色声更深点，像深邃的蓝洞。苏落荫见她没有反应，也不在意，转身就锁定了一个床铺：“我睡右下铺吧，省得爬……咦，怎么有人!?”
她回过神，有些歉意地温声道：“不知道，我也才刚来不久。”
“那右上铺的东西就是你的喽？那好吧，我要左下铺。”苏落荫好说话地换了目标。放下东西，她立马嚎起来：“不行，我在路上看到好多好吃的我要饿死了！”嚎完，少女就冲出了房间。
“……”她看着又一次被重重甩上的门，无奈道：“玩的开心。”
再一次翻开小本子,她的指尖在每一行字迹下滑过，又顿住。
2001年5月13日晴
虽还不算正暑，天气已有些闷热。凭着“超凡”的意志力坚持一个上午后，班里的烤红薯们终于在中午心安理得地开了空调。
陈子墨在座位上缩了缩，把外套拉链拉到了最顶瑞,她体质偏寒，上午也没把外套脱下来过，更罔论现在开了空调，她还正坐在风口。
空调的风像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薄薄的外套很本抵挡不住。一个中午下来，陈子墨的手都缩进袖子里，冰凉的指尖攥着笔移动，哆哆嗦嗦的字失了往日风骨。下课铃一响，她立马转朝一边的宁汐，放软了声音。“哥，我冷。”
宁汐一身短袖夏装 ，看神经病似地看她一眼。下一秒，一块不知明物体飞到了陈子墨头上。她扒拉下那件体积略大的暗器，低头一看，是一件校服外套。
陈子墨：“......汐哥，你是真觉得我能穿两件外套?”
宁汐讪笑了一下，起身去调出风口，少女高挑的身形被阳光打出浅浅一层阴影，白皙的指尖近乎透明，她调了一会，回头喊道：“还有风吗?”
“还有。”陈子墨坐在座位上，冲她微微一笑。那件外套不知何时已经被穿到她身上，拉链没拉，但还是裹得平时纤瘦的身形意外地有些雍肿。银发的少女扯过外套敞开的衣领，在鼻尖若及若离地碰了碰，挑起眼帘笑得任性，“哥，你的外套好香，我不想还了怎么办?”
“那就穿着。”宁汐走回座位，身后是轻风暖阳,不及眉稍眼角半分张扬，“哥不会冷。”
“这是暗恋日记？”突然冒出的声音惊回了她的意识，她慌乱合上书，好在那人也识趣而礼貌地退后了几步。
“我不是故意的。”紫瞳的少女如薰衣草般温柔而又善解人意。她微微松了口气，点头致意道：“你好。”
“你好，我叫沈雅清。”少女微笑，视线扫过房间,“看来给我留的是左上辅?”
“嗯。”
少女放好行李,又转向她，“你看见苏落荫了吗?”
“刚走，说是去找吃的了。”
“我就知有。”少女叹了口气，“她睡右下？”
“不是，左下。”
少女有些诧异：“嗯?那原来右下辅上的那串钥匙不是她的？看来我们宿舍不止一个糊涂虫啊。”
不过少女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道要去找苏落荫，便又出门了，她愣坐一会儿，闭了闭眼，又一次翻开日记。这次倒是立马有一个特殊的日期跳入她眼中。
2001年5月21月,夜
丝丝的风从林间穿过，扰了一潭月光的静谧，细叶婆娑着，暧昧的声响埋没在间而响起的短促汽笛声中。秘银的双瞳在夜色中未与月光融为一体，反而过分地醒目，如穿梭于人间的精灵，跳跃不定。墙根上忽而传来一声长长的口哨，陈子墨抬起头，少女坐在不高的墙上，一条腿曲起，另一条散慢地荡下，显得格外修长。
“你来了?”陈子墨透明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艳色，似收到礼物的孩子。少女拿出手机晃了晃，上面赫然是一个微信聊天界面：“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Neverland0：今天是我生日。
Neverland0：我不想在学校里过。
Neverland0：你能带我逃出去吗，哥？
少女坐在墙上，向下伸出手，背上披满星辰，化作眼底肆意而明艳的碎光：“来，哥带你逃。”
距离高考仅剩17天两个身影悄悄翻过了围墙，跃入星辰大海。
深夜的街上行人渐少，好在学校靠近一个大商场，仍有寥寥数店开着门。宁汐转过头来问陈子墨，“你想要什么？”
“嗯……没有。”陈子墨想了想，状似委屈地摇了摇头。宁汐无奈，“那你出来想干什么？要不去看电影?”
当然，此时的宁汐根本不会想到，这个点除了恐怖片就只有……爱情片。
“......哥，你是认真的？”陈子墨攥紧了手中的票，面上却若无其事，甚至隐隐有些“我哥是个傻子的意味”
宁汐汕笑,“我怕鬼，您就将就一下吗?”
“好吧。”
这一场影厅里没几人，而且基本都在后排暗处，二人就得了个最靠中的位置，被高逼格的狗粮糊了一脸。影片快结束时，陈子墨突然出声:“哥,”
“嗯?”
“我没什么想要的礼物，但有礼物要补给你。”
少女转过头，大屏幕上的影像在透明的瞳孔中跳动，又渐渐汇聚成一抹蓝：“补昨天的。”
温热的气息忽而凑近，鼻息喷在耳畔，又轻又浅，让人有些缺氧。少女分不清是调笑还是带着认真的嗓音温雅清冷，在耳动乍响，与演员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终不分彼此，“我发誓。”
“对我的所爱至死不渝。”
指腹在那行字上摩擦着，少女的瞳孔微微失焦，下一张纸页被风带起，轻轻伏在他的手背上。她视线下移，落在最后的日期上，那个日期下没有字，墨痕带着淡淡晕开的痕迹，似乎有些潮意。
2001年6月13日，晴。
欢送的告别声渐渐稀落了，昔日的同学一个接一个离开，准备飞向更广阔的天地。陈子墨呆呆地坐在位置上，高脚杯里已经空了，冰凉的玻璃被她握得染了丝丝人的体温。宁汐伸手将她拽起来，笑得戏谑：“这种地方你也睡得着啊？”
“没有”陈子墨矢口否认，宁汐拖长了调“原来是这样吗？”
“本来就是。”
两人嬉笑着走到酒店门口，又同时停了下来。宁汐道：“我往右。”
“我往左，回家。”
两人静默片刻，宁汐率先一笑，一如往昔张扬， “所以，再见?”
“嗯，再见了。”
少女潇洒转身，边走边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夕阳映在她的身影上，每根发丝都向外发着光。红日在她身前，脚下的路遥远绵长，她一直走着，就如走入了那片艳昳的残阳。
陈子墨站在原地，笑意温浅，如蝴蝶振翅的声响。
她知道,她借阅的这本人生到期了。
不过幸好，她已翻过了最美的篇章。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借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