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时节》姜懿娉

3、三

　　过去时光说尽，便不再说，我的心渐渐收到工作上，别人看去，正是把所有的情与痛都溺死在工作中。过不多日，我的业绩提高无数，总经理余很高兴，将我视为福将，着人事为我加薪。工作量大，又投入，逐渐万事工作第一，将一切思念同伤痛都抛在了脑后。林阳开始不习惯，后来受我感染，也开始围着电话机同客户团团转，我们俩整整忙碌完一个冬季。

　　再一个冬季过去。天气逐渐转暖，我将冬衣脱掉，换上春装，在衣镜前转一圈，人轻盈许多。眼前闪过当日大街上窈窕的身影，啊，林阳的女朋友，久不见她，也不再听林阳说起，不知现在怎样。

　　去商场购物，拥拥挤挤，踩着人的脚后跟跨过电梯，听得有人呼我：“Hello，Su”。转头看，是一客户，老美，金发猫眼，生意场中毫厘必争，是我手下最难缠的客户之一。站在他身边的女孩亦同我打招呼：“苏姐。”我看看她，赶忙护住下巴：怎是林阳的女朋友？这小妞，做贼也不拣个背人处。

　　我心中有气，同George叽里呱啦一阵，也不看某人，索性当她隐形人。小妞察觉，面上有些难看，却努力保持风度，同我讲：“苏姐，有时间过来坐。”“好啊，回头我同林阳一起过去。”我打蛇随棍上。一朵花不错是一朵花，然娇姿美颜，尚应自重。我很替林阳不平。

　　改天林阳接一单大生意，拉我出去庆祝。酒喝下去，或是我粗心，林阳的面上殊无不愉之色。“今天在商场中看到你女朋友……”我忍不住。然向来抱定宗旨不背后道人是非，今天也诚不愿论什么飞短流长，斟酌半天，终于没有接口说下去。

　　“你是说肖敏吗？我同她早就分手了。”林阳说。我“喔”一声，注目看他。“天涯处处芳草。”我安慰林阳。“看看我，我也失恋过。”冲林阳咧咧嘴，翘翘眉。林阳持住杯子靠在椅背上，看定我微笑。“肖敏想出国，托我介绍个人学英语，给她介绍了你的客户George……”“结果引狼入室？”“不，是分手以后的事。”林阳一口将剩下的酒饮尽，我们起身。

　　他仍如往常一样送我回宿舍，六楼，上去之后，敲敲玻璃窗户，像往常一样趴身看下去。回去吧，我同他说，他仰着头，冲我挥挥手，转身离去。

　　他抽着烟，星星点点的烟火在夜的甬路上渐渐远去，我忍不住叹息。他对肖敏真不薄，看来是有真感情，而，也对得起他们的那段真感情了。都是人生所谓的孽缘，前生欠着的吧？

　　我欲知道崔良的消息，而终不得，有时候我会思念他，思念到怕自己幻化为羽，离身而去。那些我同他共度的日子充满了欢乐，令人怀念。然而，今日，我已非一个学生，也不再有梦。正是所谓：前尘往事成云烟，就像风筝断了线……崔良如今，正如一只断线的风筝。相知何必相爱，相爱何必相守。感情真是一把伤人的双刃剑……

　　我在思绪纷乱之中渐渐睡去，梦中发现崔良的身影，仿佛仍是毕业时，人流如潮涌出校门，崔良提一行李包，依然亲切挺拔，在飞机的扶梯上回身挥手向我道别。离得太远，林阳拉着我拼命地追，渐渐跑到了我的前面……远远的飞机侧边有个大坑，他没有看见，失足掉了进去……肖敏同George的面容一闪而逝……脚如灌铅，跑不动，飞不起……隔着来来去去拥挤的人群喊林阳，拼命地声竭力嘶泪流满面地喊……自梦中喊醒过来。

　　心犹在突突地跳，梦中情景历历在目。拉拉被子，良久无法入睡。肖敏同林阳何时分手的？如何分手的？……今晚我并没有问林阳，而林阳，完全看不出一点伤心，为什么？在静夜，我竟关心起这样一个非关自身的问题来……有我这样一个师姐，林阳的确应该高兴的吧？……如此地尽心尽力，仁尽义至，两肋插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