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为饵》冷面多加香菜

3、撤兵

　　芙蓉帐暖度春宵。
　　一个挺着大肚腩的男人还在搂着小妾打鼾，被打翻的酒杯和满地衣服让人不得不猜测昨晚发生了什么。
　　这长的和猪一般肥硕的男人，便是钱家家主，钱谷。
　　很难想象，饥荒肆虐的地方竟还有这样的胖子。
　　“钱副城主？”
　　窗外，一个人唤了一声。半晌，听屋内没有动静，这人便推门而入。
　　然后他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不能看不能看……”
　　这人定了定心神，捂住了眼睛，摸到了钱谷的床头，拍了拍他。
　　“唔啊，谁？谁他妈打扰……”
　　钱谷被拍醒后刚想发火，结果就看到床边捂着眼睛，衣冠楚楚的男人。
　　起床气顿时泄了一半。
　　他忙把被自己惊醒，还没来得及撒娇的小妾推到一边，套上裤子，一脸赔笑:“呦，这不是薛樊大人吗？您叫下人来喊就行了，怎的亲自过来了？”
　　“我怕下人惊了您老的起床气，被剁了做成干粮。”
　　“您说笑，您说笑！”
　　钱谷忙穿好衣服，把薛樊请到了书房喝茶。
　　“副城主昨夜过的不错啊，看来昨晚不只严大人一人度了良宵……”薛樊皮笑肉不笑，说道。
　　“啊？严如玉那厮竟也睡了女人？本官还以为……”
　　钱谷没来得及震惊，又被薛樊阴冷的眼神吓的一激灵，忙怂着笑道:“您先说，您先说！”
　　“哼。”薛樊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水的热气，说:“昨晚负责监视严如玉府邸的手下告诉本座，一个红轿被抬进了花冷轩，可本座寻思，严如玉来川盈城做城主后，三年不近美色，怎的偏在昨夜子时抬了红轿进门？”
　　“或许，这狗厮怕污了自己清名，不想让我们知道？”钱谷猜测。
　　“此事，还望副城主替本座查清。花轿还未送走，若副城主现在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那肯定那肯定。”钱谷使劲点头，笑得又谄媚又油腻。
　　薛樊放下茶杯，眼神稍稍满意了些。
　　“钱谷大人，你被提拔的这段日子，做的，很好。”薛樊以居高临下的姿态，说道:“尤其是今年闹饥荒，你暗中散布严如玉贪污救济粮的谣言，丞相大人非常满意。”
　　“谢谢薛樊大人夸奖，我……”
　　“不过，钱谷大人也应该知道，不想吃糟糠，只想吃小米的人，多的很。随便挑出来一个，都能替本座把谣言传出去……”
　　钱谷背后一凉。
　　薛樊拍了拍钱谷，笑着小声说:“做丞相大人的狗，光有忠诚可远远不够。朝廷三日后会派一个贵人过来，副城主大人，你可要保证这三天别有小老鼠捣乱哦。”
　　钱谷点了点头，额头沁出细细的冷汗。
　　薛樊大笑着扬长而去。
　　钱谷回过劲儿时才发现，自己手边的茶已经凉透了……薛樊的茶一口没喝，也凉透了。

　　花冷轩。
　　严如玉的宅子，也筑了高墙。不过墙内景色却和钱谷的府邸天差地别。
　　钱家的高墙之内可谓是金玉满堂，而花冷轩的高墙内，最值钱的好像就只有那遍地盛开，却被打理的很好的野牡丹了。
　　施缨是在一张朴素至极但很干净的床榻上醒来的。
　　脑袋昏昏沉沉，他环顾屋内，屋内虽然非常简陋，却十分整洁，屋子的主人像是有洁癖似的。
　　等等，屋子的主人……
　　施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踉跄起身，发现自己的衣服都被换了。
　　“……”
　　而在离施缨不远处的木屋里，严如玉正在伺候母亲喝汤。
　　“大玉儿啊，你昨晚领回来的姑娘，给我瞅瞅？”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娘，谁说是个姑娘？”严如玉吹了吹粥，问道。
　　“你别唬我。”老太太指了指一旁的贴身丫鬟，道:“前几天小玉儿跟我说，你买了红色嫁衣藏床榻底下。昨晚还用红轿子往家里抬了人。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娘给你说媒去！”
　　严如玉无奈摇了摇头，老太太边喝粥，边叭叭地说着。
　　“咱啊，也不要什么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只要那姑娘懂事儿，对你好就行。娘老了，就想看你高高兴兴的成家立业，别光顾着忙城里的事儿……”
　　门被慢慢推开，施缨寻声走了进来。
　　当然，这不能怪施缨瞎走，毕竟花冷轩里只有两间像样的房子:他醒来的那间，还有老太太这间。
　　施缨不曾想，城主穷的厨房都露天了。
　　（严如玉:QWQ）
　　“唉，这位是……”老太太颤颤巍巍指着门口，严如玉回头，才发现只穿着白色内衬和草鞋，呆在门口的施缨。
　　大眼瞪小眼。
　　片刻，施缨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忙退出去，关好门，堂堂一山大王，竟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当然，这也不怪他。主要是昨晚在大牢，严如玉的麻针扎狠了，导致现在施缨脑袋里还和稀泥似的。
　　严如玉轻轻笑了一声。
　　“娘，这就是你说的那姑娘。”
　　老太太惊的合不拢嘴，粥都从嘴角反流出来了。严如玉忙拿起手巾擦去粥渍，吩咐一旁的丫鬟，道:“照顾好老太太，我得去忙正事了。”
　　说罢，向母亲跪安后，便出了门。
　　严如玉轻轻关上老太太房门时，施缨正站在牡丹丛里。
　　两人的视线，在这一刻又纠缠在了一起。
　　严如玉恍然失了神，因为在十五年前，两人也曾在万顷牡丹丛中这样对视过。
　　四周寂静无声。
　　“这就是城主的宅子？似乎不比城外的贫民窟好上多少。”
　　施缨说道，手温柔地抚过快要凋零的野牡丹。
　　施缨喜欢，严如玉知道。
　　严如玉:“好歹有围墙，防贼。”
　　施缨:“贼来你家怕是得哭着走。”
　　也不知是药劲儿原因，还是看到野牡丹后真的高兴，亦或是真的被严如玉的冷笑话逗乐，施缨竟笑了出来。
　　“城主大人的府邸，看起来可真像个清官的宅子。”施缨说道。
　　我本来就是清官好嘛，要不是有狗贼污我名声，我早就以清正廉洁名垂千古了，好气……严如玉内心想道。
　　“你既然知道我是少将军，为什么不把我交出去？”施缨突然看向严如玉，认真地问。
　　“我为什么要把你交出去呢，我的东郭先生？”严如玉一摊手，说:“我也只是好为人师，想给你上一课罢了。”
　　“城主费这么大周章，只是为了告诉我事情真相吗？”
　　“不只是告诉。”严如玉走到施缨身边，手中揉着牡丹花瓣，在他耳边轻声道:“更是……为了让你信我。”
　　“呵……”施缨冷笑。“城主大人抬举了，与其让施某一人信你，不如让天下所有人信你。”
　　“嗐，天下人。”严如玉挥了挥手，语气不屑:“很多人只会信他们想信的，就比如，本官救了再多的人，想吃小米的那些人也只会骂本官用糟糠贪污了小米，是个贪官罢了。”
　　施缨若有所思。
　　“所以，城主大人就把我带回家，想让我眼见为实，你并不是个贪官？”
　　严如玉得意地点了点头。
　　施缨:“……”
　　“好吧，我这就撤兵，从此城主大人不用再担心……”
　　“放心，我已经帮你撤了。”严如玉面带笑意，似乎只是在唠家长里短。“昨晚在大牢把你麻晕后，我让下属给城外的人带了封信，然后他们就开开心心撤兵了。”
　　施缨:？
　　严如玉是知道的，城外的小喽啰们虽然撤了兵，但是，真的不是开开心心撤的兵。
　　谁让自己在信里威胁他们，不撤兵就生吃了他们家大王。
　　严如玉:我可太不是人了，开心～

　　正当施缨怀疑自己是不是养了群废物的时候，花冷轩外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之间的沉默。
　　“城主？城主啊！钱谷特来拜访城主大人！”
　　施缨一惊。
　　“问题不大，我早有准备。”严如玉胸有成竹，把施缨推向自己的屋子，说道:“床榻底下有我给你准备的衣服，穿上它，然后坐在花轿里的麒麟甲上，一会儿就会有人送你出城。”
　　说罢，严如玉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走向大门。开门前他心里还在骂着钱谷:酒囊饭袋，丞相的走狗，消息可真灵啊。
　　不过，严如玉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酒囊饭袋，会将自己的计划推向不可逆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