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为饵》冷面多加香菜

4、嫁衣

　　施缨从床榻底下翻出一身嫁衣的时候，整个人脸都黑了。
　　“狗厮！”他狠狠骂了一句。
　　我施缨堂堂八荡山大当家，怎么可能穿女装！
　　施缨使劲把嫁衣扔到了地上，便准备去寻刀——大不了被别人发现了，就一路杀出去。
　　反正，杀出一条血路这种事，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干。
　　“小伙子……”
　　施缨吓了一跳，回头看去，竟是严如玉的老娘。
　　老太太笑呵呵的，牙都掉光了，眼神却非常和蔼，道:“小伙子，你长的俊的嘞。”
　　这时，施缨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果自己从严如玉的家里杀出去，就算真不管严如玉的死活，那这老太太呢？
　　不管怎么说，严如玉也算是生擒了自己，而且还放了自己一命，总不能恩将仇报……
　　施缨思来想去，心理斗争的激烈程度不亚于千军万马在战场上兵戈相见。
　　最终，他一咬牙，看向了床上的嫁衣……

　　“城主大人别来无恙啊，屋子最近没被吹塌吧？”
　　“托副城主上心，本官好得很。不过几天不见，副城主又胖了，我可真羡慕副城主的福气啊，吃饭没被噎着吧？”
　　严如玉和钱谷两人表面笑嘻嘻，实际上都有把对方扔进猪圈喂猪的打算。
　　不过猪强烈表示:它既不吃有毒物品，更不吃同类。
　　钱谷皮笑肉不笑，说:“本副城主哪里有城主大人有福气！听说，昨夜有花轿抬进了您的花冷轩，不知城主大人从哪儿找的美人儿？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气，沾您的光见上一见？”
　　果然走漏了消息……
　　严如玉面色波澜不惊，笑容依旧，内心却确定钱谷这老狗在监视自己。因为昨夜参与此事的人都是自己的亲信，绝无背刺自己的可能。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花冷轩附近，被钱谷安插了眼线。
　　不过，自己早就有所防备了……
　　想到这里，严如玉眼底盈盈笑意更浓。
　　“美人啊……昨夜从良家抢的，羡慕吗？”严如玉甩开折扇，语气有些小骄傲。
　　“羡不羡慕，得看看才知道。若是效颦的东施，那这福气，还是留给城主大人为好。”
　　“副城主可听说，猫配猫，狗配狗，明主配贤臣，君子配美人？以如今你我的仪容与官位，想必副城主能够猜到，我花轿里的人，虽不能称倾国倾城，却也定是风华绝代，岂是凡间俗脂金粉可比？”
　　严如玉言外之意其实是:丑比，滚，爷的美人你也配看？
　　钱谷自然是听出来了严如玉的话外音，如果是正常人，早脸色一青，扭屁股走人了。
　　不过，钱谷奇特就奇特在，脸皮特厚。
　　“既然城主说是绝代美人，不让我们这些俗人一睹芳容，不也是可惜了？”钱谷笑嘻嘻道，里外里的意思是今天看不到人就绝对不走。
　　严如玉也猜到钱谷会赖着脸皮见人。
　　他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屋子，窗内已不见人影，估摸时间，施缨也应该换好衣服了。
　　于是，他表现一脸为难，沉吟片刻，说:“既然如此，让钱大人见上一见，也未尝不可，免得之后钱大人抱憾终身。不过，我这美人害羞的很，不轻易与人交谈，大人可别吓到她。”
　　“那肯定，那肯定！”钱谷搓了搓手，眼神中竟露出些许期待。
　　严如玉微微一笑，转身就走。钱谷忙跟在他身后，钱谷手下的几个侍卫也忙跟了上去。
　　几人绕过严如玉的寝屋，停在了离后门不远的红轿前。
　　“阿缨，掀开帘子，给大家看看？”
　　严如玉俯身在小窗口处，隔着红绸帘子，说道。
　　骨节分明的手，似乎有些迟疑。片刻后，红轿里的人还是轻轻拨开了红绸。
　　只见，红轿内的美人长发后挽，以红绳束于脑后，虽有些凌乱，却也不失万种风情。红纱遮面，道不完羞涩缱绻，眼流清波，数不尽遗世孤独。
　　一身红装为君嫁，两重心事盼君知。
　　所有人都被美呆了，就连严如玉都怔在了原地——他也没想到施缨穿上这套嫁衣，会是这样的一幅绝世美景。
　　准确的说，他知道施缨穿上嫁衣一定会很好看，但没想到，竟能美的宛如月里嫦娥落入凡尘。
　　严如玉喉咙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也不能说。
　　施缨隔着小窗，看着严如玉，眼神澄澈。
　　心里却早把严如玉骂了几百次。
　　施缨:我怀疑你是故意的。
　　严如玉笑着放下了帘子，他可不想再让别人看到施缨这幅模样。
　　“怎样？副城主大人，可是位美人？”严如玉转身问道。
　　钱谷忙点头，凑到轿子一边，说:“这可算是川盈城极少有的美女了，城主大人不厚道啊，当初拆了川盈城所有的青楼和酒楼，原来是想自己独占美人？”
　　严如玉下意识瞥了轿子一眼，道:“那不是因为有人经常去喝酒么？”
　　施缨:……我怎么感觉你拆酒楼是在针对我？
　　“嘿嘿，严大人……”钱谷突然扯了扯严如玉衣角，说道:“您知道的，三天后申屠丞相派亲信过来，丞相素爱美人，你要不考虑考虑……”
　　钱谷的声音不大，却被轿子里的施缨听了个清楚。
　　申屠丞相……是申屠公！
　　施缨突然紧紧扯住嫁衣，胸口如压万斤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来。
　　申屠公……申屠公！那个在五年前陷害了自己父亲，杀害了自己妹妹，屠了自己全家的申屠老狗！！
　　“糟了。”
　　严如玉心知不妙，却又完全不能表现出来。
　　得赶紧把钱谷这头猪赶走……他心里想道。
　　“副城主大人，本官记得你家妻妾成群，美女如云，丞相若是知道……”严如玉话锋一转，神情凝重道。
　　钱谷突然怂了一般，赶忙抓住严如玉的袖子，满脸堆笑，说:“城主大人哪里的话，大人可不要瞎说！”
　　钱谷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异常情况，然后便笑道:“时候不早，本官便回去忙公事了，城主大人，不打扰了。”
　　“钱大人，慢走不送。”
　　严如玉目送钱谷带人离开后，忙掀开了红绸帘子。
　　嫁衣的裙摆已被施缨扯开了个大口子，他使劲捂住嘴，满指鲜血——指甲在刚才深深地抠进了指头里。
　　他颤抖着，血丝爬上了他的眼睛，眼泪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