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伴》姜懿娉

5、五

　　校园里开始到处传唱《同桌的你》，大四的教室弥漫着忧伤的情绪。自习时间，固定教室里常常有人放磁带，也许是录音机有些老旧，放出来的声音总是带着杂音，咝啦咝啦的，有点象哽咽之后的余音：“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看了你的日记，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谁遇到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谁看了我给你写的信，谁把它丢在风里……”

　　老狼那深情低徊反反复复的歌声紧紧地抓住了我的心，令我痴迷。但我并没有即刻去买磁带，因冯阳从别的班借了一盘来，并且将歌词也抄了给我。那张歌词，我如同另外的许多东西一起一直都留着，就夹在那本我一个人的时候常常翻看的水湿印纹面的《唐诗宋词》里。

　　图书馆前合欢花开的时候，阳光下，如同少女一样纤细美丽的花瓣有时候会被风吹落下来，沾在人的身上，跟随人走上一段距离。有一次冯阳的身上沾着合欢花瓣便来了，我伸着长长的手指将那两片细长的花瓣捻下来，也同样地夹在了那本书里。一直过了很久以后，翻看起这本书，仍可看到我的这许多纪念物，合欢花瓣已经干了，变了颜色，然而还是带着淡淡的红，经久不去。

　　与冬天相比，我更喜欢夏天，有些热，然而有时候会有风。夏风吹着长窗上的帘子，一下又一下，抚拍着我瘦弱的背脊。转头说话，冯阳每每用手轻轻地划着窗帘，一下又一下，就象划着我的背脊或胳膊，无限地留恋和温柔，令我的心中充满感动。如今，这样的夏天又来了。然而是大学四年的最后一个夏天了。

　　固定教室已经空了，所有的人都转移到了实验室。但实验之余，我仍常常回来，大多是在午饭或晚饭后，仍是坐在相同的位置，坐在长窗前，依着帘子看书。有一次看着看着便趴在桌上睡着了。睡梦中听到脚步声，关窗户的声音，轻轻悄悄地，醒了，才发现是冯阳，怕我受凉，身上给我披了他的衣服，而他，则又回到实验室去了。

　　有时候实验做得不顺利，晚上到很晚，他也会陪着，完了穿过偌大的校园中郁郁葱葱的树木送我回宿舍，一路说着话，讨论实验当中遇到的问题，或者别的，纯粹为着排遣一下空气当中的寂寞似地。

　　大学四年，他自始至终都是我生命中的陪伴，令我时常有一种与他的生命丝丝相融的感觉从心底深处浮起来。什么叫天长地久？我不知道。但那样的一段织网似的岁月，应算作一种别样的天长地久吧。